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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目是梅姑定的,也曾送与苏慕云过目。
这会子那白云生头戴绿夫子盔,口戴花五绺,身穿绿蟒加帅肩,腰束角带,红彩裤,高底靴。扮相中威毅中含儒雅,一开口便得到满堂喝彩,甫一眼眼,光芒外射竟让人有着浑然被看透般的不自在感。几个唱念做打下来,便显出了深厚的功底,结实嗓音。
又惹得这底下看戏的夫人们一番叫好声。
苏慕云从前也曾听人说过,十个戏子九个要靠捧,不捧不成角。今天来的虽说是各家俯上的正主儿,但这里面也不乏那些出身不怎么清白凭了手段上位的。这些人里又有几个养戏子的呢?
那些自忖形端姿正的夫人们再怎样也不曾想到,这沂王妃心里竟是这样打量她们的。待得抬头偶与苏慕云的眸光对上时,都讨好的对着苏慕云一笑。
戏台上,已经演到鲁隶的第三计:壁衣内暗藏甲士!酒酣之际,击金钟为号,伏兵尽举,擒住关公,囚于江下。
正是关健的时刻,那锣鼓敲得咚咚作响,似是敲在人心上一般。
皇后娘娘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梅姑,梅姑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朝不远处立着的宫人递了个眼色过去。
便见青绿的衫影一晃,内侍缓缓的退了下去。
苏慕云眼角的余光就不曾离开过皇后娘娘,这会子眼见那内侍悄然退开的身影,唇角嚼了抹冷笑,撇头对红绡道:“去让人告诉双福一声,我这有些饿了,弄点吃的上来。”
“是,王妃。”
红绡脸上含了抹淡淡的笑退了下去。
礼部侍郎黄夫人眼看着红绡恭身退了下去,眉眼一转看了苏慕云道:“一直听说王爷身边有两个伶俐得紧的大丫鬟,想罢刚才那位便是其中之一吧。”
苏慕云抬头看向黄夫人,笑道:“正是。”
“据说那红翘姑娘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怎的却不曾看到呢?”黄夫人频频抬头,四处张望,脸上掩了抹失望之色,道:“难不成被沂王妃藏起来了?”
“是啊,沂王妃,便让我们也开开眼吧。”兵部侍郎华夫人亦跟了说道。
红翘的事虽不曾大旗鼓的处决,但想必这些人心里也是知晓一二的,这会子嚷着要见,无非是想要给苏慕云一个难堪罢了!
苏慕云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这可真是让各位夫人失望了,红翘是王爷的丫鬟,说起来,我也好久不见了,也不知道是王爷是将他藏了还是送了。”
“哼!”
黄娥素撇了撇嘴,冷冷的道:“这京都城里谁不知晓王爷对王妃情深,那红翘若说是送人倒还有几分可信,若说是王爷藏了……”冷冷哼了一声,眉眼极是不屑的道:“王妃又何必说这番让人牙痛的话。”
苏慕云看着神色难看的黄娥素,由不得便暗暗的摇头。
她一具闺阁家的小姐,说起这旁人夫妻间的事这般起兴,到不知道是该说她纯真还是蠢的有个样了!
“娥素!”黄夫人历声喝斥了一句黄娥素,抬了头朝在座的夫人们勉强笑了笑道:“这丫头自小就是个心直的。”
在座的夫人个个都是人精,眼见得首座上的皇后娘娘眉目不动,众人又岂会出这个头,俱都笑了笑,也不接话,只当是台下的戏看。
得了驯斥的黄娥素狠狠的咬了唇,闷闷的坐在一侧。
“想来你们也是嫌这闷了。”皇后娘娘似是才突然发觉了一般,转而笑盈盈的对苏慕云道:“不如便让她们自个玩去吧,这听戏也得看人的是不是。”
“娘娘说得是。”苏慕云附合了笑道,转而对一侧侍候的双全吩咐道:“请了小姐们去园子里玩吧。”
“好啊!”兵部侍郎的那位敢爱敢情的千金小姐,华紫曼,华二小姐拍了手道:“我早就待得不耐烦了。”话落,目光凝了一侧的户部侍郎的孙大人的千金,孙菲菲,脸带寒意的道:“孙姐姐,你也一起去吧。”
孙菲菲本欲拒绝,却见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过来。便在她尚在犹疑时,华紫曼却是使了个眼色给一侧黄娥素。
“走吧,孙姐姐。”黄娥素上前便不由分说的拽了孙菲菲起来。
又喊了其它府上的几位性子活脱的小姐,在双全的引领下朝沂王府的后花园走去。
苏慕云想了想,却是喊了身侧另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上前吩咐道:“去告诉你双全姐姐一声,别的都好玩,只独独不要领了小姐们下湖玩水。”
“是,奴婢知道了。”
小丫鬟急急的跑了出去。
便有夫人打趣苏慕云道:“个个都不是小孩了,怎的还担心她们玩水了。”
苏慕云便笑了道:“眼下天正热,湖里养的那些荷花开得正好,就怕小姐们起了性子。却不知自来,这水火是最最无情的。”
“王妃说得是。”吏部尚书夫人况夫人笑了看着苏慕云道:“正是这个理,虽说是大热天的,但这一热水,一冷一激还真是凶险的很。”
苏慕云又了附合了几句。
过不得多时,因着走了那些坐不住的小姐,在座的夫人们也有几个真是爱戏的,便不时的轻声点评着台上白云生的唱腔。
苏慕云半依了榻,唇角含笑,目光微扬,不是和着台上伊伊呀呀的唱腔打几下拍子,似是全然入了这场戏。
眼见得台上关羽震住鲁肃,令他不敢动用埋伏的军士,便要安然返回。
却在这时,蓦的响起一声凄历的尖叫。
苏慕云打着拍子的手一紧,稍倾眉眼轻垂,唇角凝了抹冷笑,继续看着台上精彩的演出。
只那声尖叫,既是入了她的耳,自然也入了别人的耳。
“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惨呼声。”华夫人频频抬头朝外张望。
一侧的大学士蔡夫人却是笑了道:“许是听岔了吧,怎的我……”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这会子是便不只是华夫人便是那席上有女儿跟了去后院采莲的夫人们,都齐齐的站了起来。惊慌失措的看了跌跌倒倒朝这边跑来的婆子,失色的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慕云扶了樱桃的手站了起来,看着脸如白纸的婆子,急声道:“出什么事了?这般失魂落魄的。”
“王妃……船娘失了手,小姐……小姐们落水了。”
“什么!”
一时间夫人们齐齐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坐在首位上震席的皇后娘娘,白了脸围着那婆子一迭声的道:“谁家的小姐落水了,可曾派了人下水去救。”
“全……全都落水了。”
“啊……”便有胆小的夫人脸如白纸摇摇欲坠的往地上倒去。
“王妃,王妃……”
樱桃尖利的声音盖过了场上哄乱的声音,众人这才看到苏慕云一脸惨白,双眼紧闭的倒在了樱桃的怀里。
“都别慌,慌什么!”
一声历喝,皇后娘娘扶了身边宫人的手走了过来。
“娘娘,娘娘,我家王妃晕倒了。”樱桃青白了个小脸慌乱失措的看了皇后娘娘,“娘娘,娘娘娘救救我家王妃。”说着眼泪便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让人去请御医。”皇后娘娘对一侧的宫人吩咐道,又对那来报信的婆子,历声喝斥道:“人落水了,找了人去救人便是,怎的哭到这边来了?”
婆子惨白了脸,抖了唇道:“回娘娘的话,已有会水的婆子下水救人,只是各府上小姐的衣裳都湿了……”
“混帐东西。”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便喝斥起来,“既是如此便该悄然来报,这般大呼小叫的若是你们王妃有个好歹,揭了你的皮都不为过。”
虽说众位夫人心里焦急不堪,可想着人救起了来没事便好,便连忙打发了身边的婆子丫鬟回府里取衣裳。
又有人去看脸色雪白倒在一侧的苏慕云,一眼便落在那高高拱起的肚子上。想着这万一有好个歹,可如何是好。
好在,不多时苏慕云便悠悠醒转过来,眼见那些夫人都围在自己身边,戏台上的戏也早就收场了,皇后娘娘正满脸急色的盯了她,见她醒转,悠悠长出了口气。
“总算是醒过来了,可着实吓得本宫不轻。”
苏慕云告了声罪,续而看向围着的夫人们,急声道:“如何,府上的小姐们都无恙吧?”
“王妃放心。”樱桃扶了苏慕云,轻声道:“婆子会办事,小姐们都被救起了,没什么大事。”
苏慕云便长长的出了口气,连连双手合什,嘴里直念叨着:“阿弥陀佛,没事便好,没事便好,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黄夫人撩了眼皇后娘娘,嘟囔了道:“既是晓得那后花园有湖,怎的偏还引了人朝那去。”
皇后娘娘眉宇蹙了蹙,目光冷历的朝黄夫人扫了过去。
黄夫人一个瑟瑟,飞快的低了头。
本还想跟着埋怨几句的华夫人这会子也不敢出声了。
况夫人看了看皇后娘娘,又看了看苏慕云,半响笑了道:“既是夫人们都担心小姐,不由便去看看吧。”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对一侧围着的夫人们道:“都下去吧,别出了事就怨这个怨那个,适才沂王妃特意嘱了丫鬟去传话,你们在座的也是都听到的。想来个个都是家里骄纵惯了的,眼里早没个高低了。”
皇后娘娘的这话一说,谁还敢再分辩一句,齐齐应了声,潮水般朝归置各府小姐的院落走去。
这边厢,皇后娘娘扶了苏慕云,苦笑道:“说到底却是本宫的不是。”
“臣妾惶恐,”苏慕云一把攥了樱桃的手便要跪下,却是被皇后娘娘一把搀住了。
皇后娘娘蹙了眉头看了苏慕云道:“是本宫思虑不周,若是本宫不仅只是想着表彰王爷为国尽忠之心,而忽略了王妃已身有六甲,生产在即,府中琐事有心无力,又岂会惹下这祸事。”
“娘娘,”况夫人上前扶了皇后娘娘在落座,轻声劝道:“娘娘快快别这般说,娘娘也是体恤王妃府中清冷,有心与王妃热闹一番才是。那些个丫头们若不让她们吃上这番苦头,往后只怕要闯了更大的祸事才是。”
苏慕云由不得便挑了眼角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了这况夫人几眼。
吏部尚书况融能得圣宠,自是有一番心机手段之人。这况夫人看似圆圆润润平平无常的一个人,说话中规中矩之中却又带着不见痕迹的媚好之意。
那吕老爷与况大人关系匪浅,想来有了况大人照拂,不悌几年定是一番不可小视的结果。慕辰有了吕老爷,往后的前程自也是可以预见的。由不得心中便对这况夫人多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说来都是妾身的错,”苏慕云扶了樱桃的手,上前道:“若是早些令了人将那湖中的小舟撒了去,便也没了这番凶险,好在有惊无险。”
皇后娘娘便笑了笑牵了苏慕云的手,柔声道:“可是,好在有惊无险!”
两人相视一笑。
一侧的夫人们又陪着说笑几句,便算是将这事揭了过去。
“王妃,那台上可还等着你打赏呢。”况夫人轻声提醒了苏慕云道。
果不其然,那白云生一出戏唱完,眼见底下的夫人们乱成一团,正忡忡的立在台上。
“瞧我这记性。”苏慕云自嘲的笑了笑,对一侧的樱桃吩咐道:“去,取了一百两银子。”
“是,王妃打赏白云生纹银百两。”
片刻台上便响起一片欢呼声,班主领了白云生及戏班中其它人,嘴里便似放鞭炮一般,吉利话儿,一句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