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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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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奶奶怎么样了?”沈钟磬声音冷冷的。
  “刚刚醒过来……”王妈战战兢兢地说道,余光偷偷瞧着沈钟磬的神色。
  她竟没死!
  沈钟磬蓦然转过身,眼里射出两道锐利的寒光。
  随在他身后的喜鹊一哆嗦,扑通跪了下去,“……刚刚奴婢返回来时,大奶奶的确没了呼吸,连身子都硬了。”她求救地看向王妈和朱大夫。
  王妈扑通跪了下去,“……喜鹊没说谎,刚刚大奶奶的确没了呼吸,不是……”不是等大爷发话,现在已经入殓了,话到嘴边,王妈到底觉得不妥,她话题一转,“不知怎地,刚刚竟又活了过来,连朱大夫都连连称奇呢。”
  “老夫活这么大,竟是第一次撞上……”朱大夫接口说道,“身子都硬了,按理是再救不回来的,真是奇迹。”他迷惘地摇摇头,“恭喜沈大人,沈大奶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管怎么说,人没死就是万幸,不知状元府内宅的恩怨是非,朱大夫不识时务地恭维道。
  脸色变了几变,沈钟磬强忍着一腔恨意,沉声说道,“多谢朱大夫了……”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扔过去,头也不回地进了凝霜斋。
  不屑走进她的屋子,沈钟磬便在灰暗的回廊里站住,隔着珠帘望向烛光下合衣躺在精致华美的绣床上的甄十娘,容颜依旧那么美丽,仿佛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
  可是,只有他知道,这美丽的容貌下,隐藏着一副多么恶毒的心肠,想起这两年来他地狱般的生活,想起早夭的素未谋面的儿子,沈钟磬手紧紧地握成了拳,青筋一根一根地蹦起。
  “自杀了这么多次,你怎么还没死!”冷冷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讥讽和不屑,见甄十娘迷惑地看过来,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知怎地,沈钟磬竟生出一丝从没有的快意,再忍不住,他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哈,哈,哈,老天真不长眼,明明已经没气了,竟还让你活了过来……想是连阎王爷也不屑收留你这恶毒的妇人!”生平第一次,沈钟磬用尽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淋漓尽致地发泄自己的满腔恨意。
  痛骂了半天,对上甄十娘异乎寻常的沉默,沈钟磬忽然觉得很无趣,他收住口,最后说道,“你既然这么见不得我好,明日起你就搬回梧桐镇的祖宅吧,以后没我允许不得踏入状元府一步!”
  沈家的祖宅是沈钟磬发达之前的旧舍,离状元府大约一天的路程,不过几间瓦舍,半亩池塘罢了。
  把甄十娘撵去哪儿,沈钟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她自生自灭。
  说完,怕甄十娘纠缠吵闹,他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疑惑,暗道,“……她今日怎么这么安静?”放在往日,见到他来,她早已撒泼打滚地哭闹起来了,哪容他这么容易脱身?
  念头闪过,他眼前忽然闪现刚刚看到的那双眼清澈的眼,是那样的宁静,全没有平日的利欲,沈钟磬摇摇头。
  莫非眼花了?
  她,怎么会有这种目光?
  蓦然转过头,珠帘内,甄十娘已合上双目,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将两人的世界生生地隔开。
  “我真是眼花了。”沈钟磬使劲摇摇头,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章 五年

  刚下了一场秋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一滴晶莹的露珠在碧绿的荷叶上滴溜溜打着滚,随着颤动的荷叶摇摇荡荡的,却总不肯掉下去。
  这就是所谓的白莲垂露吧,收回目光,甄十娘又拿起一个莲蓬,从正当中拨开,将里面一粒粒绿莹莹的莲子抖落到竹篮里,回头看看一早打下的莲蓬都拨完了,甄十娘随手捡起一粒莲子,熟练地按在刀锋上轻轻一滚,切开莲子壳,一粒雪白的莲仁落在手心上。
  抽出中间翠绿的莲心放在托盘里,甄十娘把莲仁放进嘴里,微微有些甜,带着一股清香。
  原来这莲子真能生吃呢。
  她是北方人,大学也是在北方念的,从没机会看到这样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的荷塘,记得上学时学过一首词: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被诗词中小儿卧剥莲蓬的淘气模样吸引,那时她就想,这莲蓬真的能拨出莲子,让孩子当零食吃吗?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记忆中的莲子都是硬硬的,要用水浸了,才能煮出香甜的莲子粥,如今她终于见识了江南风光,终于尝道了清甜的莲子,终于有向同学们炫耀的资本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来这里五年了,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回不去她那个世界了。
  即便看到了江南风光,即便身处这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又有什么用?
  这里终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空间,那个世界了。
  甄十娘又幽幽叹息一声。
  “娘,娘……”两个穿戴长相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一前一后跑过来,前面的小男孩用两个小手指捏着一条长长的,肉红色的虫子,“你看,地龙,我挖到地龙了……秋菊姐姐说,这是地龙!”
  秋菊是甄十娘的贴身丫鬟,原是个孤儿,两年前饿昏在祖宅门口,被喜鹊救起,那时她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更别说收丫鬟了,原是打算人醒了就送走的,可秋菊实在可怜,想到撵出去也是一个死,左右不差她一口饭,又赶上喜鹊刚嫁了人,就留在了身边,小丫头倒也伶俐勤快,很得甄十娘欢喜。
  “文哥真厉害。”看道他们,甄十娘由衷地笑了,她放下手里的刀,伸手抱住扑过来的儿子,目光落在儿子手中的蚯蚓上,她立时起了一身鸡皮。
  说实话,她实在怕这些麻麻痒痒的东西,可却不想扼杀了儿子的兴致,侧身抱着儿子,状似无意地躲过他手里被称为地龙的东西,又不着痕迹地拍落在地上,“……文哥知道这地龙有什么作用吗?”
  “我知道,我知道!”很不满娘被哥哥一个人霸占,后跑过来的小男孩也一下扑到甄十娘怀里,高高举起左手,“秋菊姐姐说能喂鸡!”
  “这地龙又叫蚯蚓,曲蟮,不仅能喂鸡,还能入药呢……”虽然不喜欢蚯蚓,但身为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三甲医院的首先主治医生,甄十娘对这些能入药的东西却并不陌生,给儿子讲起来也头头是道。
  这两个孩子,是老天赐给她的礼物。
  五年前,她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天,还在懵懂间,便见识了她那个名誉老公的毒舌本领,她从没发现,他是一个男人诶,那舌头竟和传说中的六婆有一比,正当她哀叹自己运气太衰,莫名其妙地穿越了也就罢了,竟会遇到这样一个老公,以后日子可想而知的悲惨时,便听道她那个毒舌老公一句话竟把她发配到这里来,那口气,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豪气,对于她来说,不缔于听道了仙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谁知,好景不长,来这儿没几天,她便发现自己继承的这副身子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原本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的时候,她也打算待孩子一出生,就送给他们那个毒舌老爹去养,说句心里话,她当时对肚子里的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她不知道这么怨毒的两个人,怎么还能在一起做那种事?更不知道两个人脱光光,她让他嘿嘘嘿嘘地把种子撒在肚子里时,她是快乐还是痛苦,是心甘的还是被迫的?
  可是,经历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艰辛与痛苦,这两个孩子一降生,她便舍不得了。尤其看着他们睁着黑糊糊的小眼睛瞪着她时,她就发誓,绝不能让文哥武哥随了他们的那个毒舌老爹!
  他哪有一点男人的胸襟?
  “小姐怎么又坐在湿地上!”秋菊拿了文哥武哥衣服追过来,“……刚下过雨,地上湿气重。”说着,她拉过文哥和武哥,“文哥、武哥乖……娘身子不好,别老缠着娘……”回身扶甄十娘起身,“小姐快回屋歇着,这些活等徐妈回来后奴婢做就是。”
  徐妈是文哥武哥的奶娘。
  甄十娘怀这两个孩子的时候,不过十三岁,按现代的标准,身体都还没长成,更别说她还死过一次,又是双胞胎,结果产后血崩,险些命丧黄泉,好歹救了回来,身子却一直虚着,连孩子都带不了,不得已雇了个奶娘。
  徐妈的娘家弟弟娶亲,三天前就请假进了城,秋菊只好临时客串小保姆,撂下了这后院里的一大摊活。
  “……这日头暖洋洋的,哪就容易着凉了。”见秋菊大惊小怪的,甄十娘摇头笑道,还是扶着她站了起来。
  只坐了这一会儿,便感觉两腿麻麻软软的,甄十娘不由暗暗骂了句:“这万恶的旧社会!”怎么可以让女儿十一岁就嫁人?
  十一岁啊!
  放在现代,还是个在娘怀里撒娇的小学生,可她这具身子的原主人竟然已经嫁为人妻了。
  她甚至怀疑喜鹊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真是那个犯了谋反罪的甄尚书的嫡亲女儿吗?
  为什么才十一岁就把她嫁了,她娘舍的吗?
  来这儿五年了,她多少也了解些,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早婚,可女孩大都也是十三岁及笄以后才出阁,除非童养媳,可据说她这副身子的原主人出阁哪会儿,那甄尚书正权势冲天,红的发紫呢。


第三章 行医

  一边想着,甄十娘不觉间已带着武哥文哥进了屋。
  “小姐去哪了?”满头大汗的喜鹊正要出去,瞧见他们回来,快步迎了上来,“奴婢正要去找您呢。”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见到喜鹊,甄十娘眼前一亮,“阿胶卖了多少,帐都收回来了?”
  喜鹊一脸喜气,“全卖光了,李掌柜直说不够卖的,问小姐能不能再多熬些?”掏出一块碎银和几串铜钱递过去,“小姐的阿胶一共卖了二十两六钱银子,奴婢又给您抓了三副汤药,收了五张驴皮、十斤黄酒、十斤冰糖、五斤香油……”搬手指一样一样算着,“一共花了十六两八钱,还剩三两八,都在这儿了……”
  汤药是甄十娘吃的,驴皮黄酒等是熬制阿胶用的。
  自从被打发到这儿,甄十娘便没得过沈家的一分例银,两年前,她典当了最后一件嫁妆,生活就开始捉襟见肘,不说她长年吃药,单说这五六口人吃饭都成问题,眼见沈家老宅的那两亩荷塘不够糊口,甄十娘就想起了前世的行业,好在她因自己需要,偶而也熬些阿胶自用,于是,就熬了一锅阿胶拿到镇上去试卖。
  可想而知,她一个女人家,又名不见经传,谁信她会熬阿胶?
  一开始各大药堂都不肯替她卖,凑巧有一天,她正在瑞祥药铺哀求大掌柜李齐帮她卖阿胶,碰上坐诊大夫冯喜误把一例外感伤寒诊成了热证被病人找上门来。
  当时冯喜诊得病人目赤,口燥,脉数,都是热证典型表象,他也没多想就开了承气汤,谁知病人服药后病情突然加重,奄奄一息地被家属抬着找上门来,药堂门口人越围越多,眼见就要砸了牌子,最后还是甄十娘瞧出了病因:
  虽说数脉是热证,迟脉是寒证,但这并不绝对,偶尔也有脉病相反的时候,那个患者就是典型的阴盛隔阳于外,通俗一点说就是他体内阴气太盛,把虚弱的阳气都给挤到外表来了,看上去才会面赤、口燥,一副大热之像,实际却是大寒之证,她当即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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