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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钟磬这头抻酸了脖子也没找到甄十娘,那面隐在临华殿西北角的安庆侯却将藏在殿柱旁的甄十娘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愧是上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儿啊,果然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目光又落在沈钟磬身上,他不由呵呵笑起来。
“侯爷瞧见什么了?”神色紧绷的九门提督顾矾也循着安庆侯的目光望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他又回头看向安庆侯,暗道,“今夜要逼宫,我这头都紧张的什么似的,侯爷怎么还有闲心瞧热闹!”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顾矾正要开口,就见安庆候感慨一声,转过头来。
见安庆侯终于看向自己,顾矾低叫了一声,“侯爷。”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看得出内心极不平静。
“……大过节的,你怎么阴着一张脸跟死了娘似的?”瞧见他一脸紧张,安庆侯斥责道。
一旦逼宫失败,他们一生的荣辱都将毁于一旦,放在谁身上会不紧张?
他顾矾可没有一个女儿做皇后!
与祁国和亲在即,为让六公主李嫣以嫡亲公主的名义顺利出嫁,即便今夜逼宫失败了,万岁也不会立即废了皇后,更不会擅动他安庆侯,可是,他们这些小虾米就不好说了。
心里没底,顾矾却不敢忤了安庆侯。
他强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侯爷说的是,是属下定力不够。”他抬头看向沈钟磬,话题一转,“沈将军带了佩刀……” 左右看看,又压低了声音, “属下已按侯爷的安排锁紧了九门,保证今夜城外一只麻雀也飞不进来,只是……”低低的声音满是疑虑,“沈将军号称大周第一名将,有他在万岁身边,又带了刀……”声音迟疑,顾矾没说下去。
就算沈钟磬驻在城外丰谷大营的军队进不来,可他本身就是个绝世高手,自己这面虽有几位绝世高手,但对付大内侍卫还可以,对付带了刀的沈钟磬就未必。
算来算去,顾矾还是觉得自己这面的胜算不大,时机还不成熟,今夜的动作有些太冒险,毕竟,大年初三万岁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免了鲍承安的御林军统领之职,由沈钟磬的旧部赵腾担任。
这就等于说,内宫这一亩三分地儿全在沈钟磬的掌控之中。
虽说临华殿侍卫大都是鲍承安的老部下,可毕竟易了主,谁知到时会不会听他的?
“你放心……”顾矾正翻来覆去地算计,想着怎么能劝安庆侯罢手,再另寻时机,就听安庆侯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夜的行动进可攻退可守,万无一失。”他眼睛一直看着众臣聚集方向,脸上笑咪咪的,全看不出来他是再和顾矾说话。
“可是……”顾矾循着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沈钟磬。
话没说完,就听安庆侯说道,“我一直找不到他的弱点……”
谁的弱点?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顾矾如坠云里雾里,他疑惑地看着安庆侯。
“今天之前,我也一直疑虑,今夜怎么能把他调离万岁身边……”安庆侯微眯着眼睛,“这一会功夫,他竟然望了沈夫人十几眼,沈夫人……就是他的弱点!”他忽然转过头,郑重地说道,“今夜我带人进入偏殿后,若沈钟磬不肯离开万岁,你在外面想法控制了沈夫人,我们就利用她把沈钟磬调离偏殿!”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待群臣闹起来,他回过味再想闯进偏殿救驾,我们就说他挟君作乱……”他手比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利用沈夫人控制沈钟磬?
就是那个传说早被沈钟磬遗弃在乡下的原配夫人?
顾矾眨眨眼,他怀疑安庆侯是不是幻想那无上的权利走火入魔,产生幻觉了,心里不屑,顾矾目光还是在迎面的女眷中搜索起来。
正寻着,迎面一个小太监走过来。
顾矾忙敛了神色, “听说上京城来了个马戏团,杂耍演的特别好,不知今夜的宫宴上有没有请……” 他哈哈笑着和安庆侯聊起了别的。
“皇后娘娘令奴才给侯爷请安……”小太监来到安庆侯身边站定,施礼道,“六公主哭着闹着不肯和亲,被万岁禁足在未央宫,皇后娘娘求侯爷和夫人过去劝劝。”
皇后这是要找安庆侯进内宫议事!
顾矾敛起笑容,神色凝重地看向安庆侯。
“不过是女儿家耍点小脾气。”安庆侯眉头都没动,“公公就去回禀皇后娘娘,六公主闹过了今夜就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召见
小太监目光闪了闪,随即应了声是,借施礼告辞的空挡,压低了声音在安庆侯耳边说道,“皇后娘娘让奴才转告侯爷,她已按侯爷的吩咐将临华殿的太监宫女都换了,大皇子也被召回了乾坤殿待命。”说完,小太监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小太监的背影,安庆侯眼里闪过一丝狠绝。
殚精竭智地谋划了这么久,一场生死搏斗即将开始,今夜,究竟会鹿死谁手?
顾矾的担忧他不是没有,可六公主婚期在即,他若再不出手,六公主就被嫁出去了!
今夜若不起誓逼宫,以万岁的狠毒,待六公主出嫁之日,便是他薛义的死期!
“……沈将军要去干什么?”正想得出神,顾矾声音传来。
安庆侯抬眼望去,沈钟磬正匆匆地迎着一个身穿葱绿色宝象花锦缎窄袄的小丫鬟走去,留下身后几个武将惊愕地看着他。
“派个人过去看看……”安庆侯头也不回。
身后有人应声走了过去。
那面沈钟磬已迎上脸色煞白的秋菊,“……怎么了?”他劈头问道。
“夫……夫人被万岁召去了。”秋菊声音有些发抖。
万岁召见?
万岁怎么会突然召见她?
这在沈钟磬印象中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去了哪儿?”
“太和殿!”秋菊指着甄十娘离开的方向。
沈钟磬一扭头,正瞧见甄十娘身影消失在侧门,他抬脚就追了出去。
一群太监宫女正忙忙碌碌地穿梭雕花游廊中,瞧见带甄十娘的小太监过来,纷纷闪到一边,垂手施礼,“傅公公安。”
甄十娘趁机放慢了脚步。
听到身后一阵粗重的脚步声传来。她心里一轻,正要转身,沈钟磬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傅公公……”
正要催促甄十娘快点走,瞧见沈钟磬过来,傅公公忙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沈将军。”
“傅公公买茶喝。”沈钟磬掏出一张银票塞过去,“傅公公可知万岁突然召见夫人何事儿?”
瞧见是张百两银票,傅公公顿时眉开眼笑,“杂家也不知道。将军放心,万岁让奴才传夫人时心情极好。”言外之意,甄十娘此行没有凶险。
沈钟磬暗舒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向甄十娘。
“将军……”见他看过来,甄十娘下意识地抓住他。
面上看着冷静,可甄十娘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觐见这么大的领导干部,尤其在前世电视电影中,那些君临天下的皇帝可都是一群喜怒无常的怪物。据说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要不怎么叫伴君如伴虎呢。
如今身临其境,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安,让她下意识牵住了沈钟磬的手。是他把她带来的,在这肃穆惊心又陌生到令人惶恐的深宫中,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众目睽睽。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余光瞧见左右的宫女太监纷纷看过来,沈钟磬脸色一阵臊热,瞬间便阴沉下来。正想一把抚开,指端碰触到甄十娘冰冷的五指,心又软了下来,“……没事的,我陪你一起过去。”板着脸使劲克制着自己没有反握回去温暖那双冰冷的手。沈钟磬突然一抽身越过傅公公率先朝太和殿走去。
望着沈钟磬宽阔伟岸的背影,甄十娘心里苦笑。
这肩膀到底不是她可以依靠的。
郎君虽好。终不是良人, 这一世,她和文哥武哥能依靠的,只有她们自己!
只一瞬间,甄十娘已经挺直了腰背。
“……沈将军也一起过来了。” 傅公公小心翼翼地瞧着正翻阅晚宴流程的万岁爷。
“他来干什么?” 万岁眉头一挑,继而把宴会流程往桌上一扔,“让他在外面等着!”
傅公公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单独带了甄十娘进来见礼。
万岁说了一声,“……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下去,神色立时一震,他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不愧是上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儿。
难怪沈钟磬明明厌恶的要命,听说自己宣她,竟不放心地巴巴地跟来了!
望着跪在阶下妖孽般绝美的女子,万岁心里一阵翻腾,“英雄难过美人关……就以她这容貌,留在沈爱卿身边,假以时日……她的一家可都是被父皇杀的……沈爱卿又手握重权……”
最毒妇人心!
越想下去,万岁心越沉,他有些后悔听萧煜的话竟下了那样一道荒唐的圣旨,生生地把沈钟磬和这个女人拴在一起,隐隐地,万岁心头浮起了一层杀意。
这个女人留不得!
沈钟磬是百年难得的军事奇材,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刀,是他完成统一大业的利器,他,绝不能被一个女人掌控!
静静地跪在地上,脸色虽还沉静,甄十娘的心却紧紧地绷成一根弦,不知为什么,明明看着万岁神色平和,态度温润,可她就是感觉一股危险的浓浓的杀意围绕着自己,衣服渐渐地贴到了后背上,再不敢和万岁平视,甄十娘目光闪道一边,微微低了低头。
万岁收回目光,突然问道,“……你对沈爱卿上表告假之事怎么看?”
沈钟磬上表告假?
甄十娘一阵懵懂,她哪知道沈钟磬什么时候上表告假了?
沈钟磬那厮那么自大,想做什么事情还顾忌她的看法了?
她怎么看又有毛用?
心里翻腾着,甄十娘忽然想起她和沈钟磬一进临华殿时赵统领的问话,“……听说安庆侯和祁使都点名要您护送六公主和亲,您却递了告假辞呈,是真的吗?”
万岁问的一定是这件事了。
万岁会问,这就是说赵统领的话是真的。只是,甄十娘又皱皱眉,“他为什么要上表告假?”势如中天,他正红的发紫,为什么要激流勇退?
是怕万岁顾忌他功高震主吗?
万岁还要用他攻打燕祁呢,难道万岁放弃了统一之心?仅仅是因为怕他将来功高镇主,夺了李家的江山吗?
可是,和沈钟磬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从甄十娘的感觉来看,沈钟磬是个很感性的人,身上有着一股勇士般的铁血之气,他是个军事奇材不假,但绝不是一个处事圆滑的阴谋家。
要说对政治的敏感度,甄十娘心里把沈钟磬归为政治白痴一类。
据说坐在上面的这个万岁是个明君,应该能看到这点啊,若说将来谁会窥觑他的九鼎,万岁也许会顾念萧煜,但绝不会顾忌沈钟磬啊?
身不在朝堂,一直以为庙堂离她十万八千里,甄十娘从没有关注过这些东西,又没有人给她提供过任何信息,饶是她聪明绝顶,此时被万岁一句话问的,如坠云里雾里一般。此时此刻,甄十娘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深渊前,只要一脚踏过去就会万劫不复,可是,眼前一片迷雾,她看不清前面的方向,更不知道那面是净土,那面是深渊,她这一步该往哪迈?
余光悄悄睨向万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甄十娘心一震,恍然醒悟:
沈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