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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有给他再多想的机会,风声骤起,星魂一翻身躲过,顺着脚印往前跑,才跑了一步又退了回来,四下躲着袭来的箭枝。不管他是前进还是后退,青衣人的箭如附骨之蛆牢牢地粘住了他。等到二十箭放完,星魂喘着气瘫在了地上。
“嗖!”一支箭飞过来撞在他背上,他险些被射得背过气去。气得指着青衣人大骂:“不是说好二十箭吗?”
“使暗器的人,总有出人意料的一招,一招致命!”青衣人理直气壮地说完,风似的飘走了。
星魂同意青衣师傅的话。他前世在背后使阴招的时候也这样理直气壮。他揉着身上的痛处走回房间,摸索着丝绸上的经络图微笑。他已经找着了天脉内经的秘密。将来,他也会掌握这个身体的秘密。
杀手的顺序
他的青衣师傅是只勤劳的小蜜蜂。双手不肯闲着,一有空就会不停地换着暗器射他。箭、飞刀、钢镖、针换着用。且不论星魂已做好准备站在直线上准备起跑,还是放松神情撑着下巴听他讲故事。
别人说故事时开头一句是:从前……
青衣师傅的开头往往就是一柄小飞刀。
星魂总是笑笑躲开让青衣师傅继续。
青衣人很纳闷为何星魂躲得如此轻松。星魂便恭声答道:“师傅教导有方。”这让青衣人很是受用。
两年,星魂在黑暗中在脚下的这条直线上不知疲倦的行走。终于有一天,他走得烦了,吼了一句:“还有完没完?”
青衣人愣了愣说:“毒砂子还没用呢。”
星魂顿起悲愤之心,微笑着提醒他:“师傅为何不用水泼?”
“嗯,有理!”
果然一大盆水迎头泼了过来。石室里响起一片水声。
青衣人沉默了会问道:“你如何会飘到屋顶上去的?”
星魂飘然落下来,大言不惭地回答:“一吸气就飘上去了。”
黑暗中看不到对方,星魂突然有点惴惴不安,自己是不是不该显露从丝绸卷上学来的这手功夫。青衣师傅察觉了?
“你的潜质很好,当年我师傅说本门这手轻功能借助风力,我也只能顺风顺势,你能在封闭的石室中借助泼水挠动气息飘上去……不错!”青衣人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他在谷中专一授业,心思单纯木讷,完全想不到星魂暗中修习天脉内经。只因都是气转经脉之法,他只觉得星魂反应迅速,是块学武的好材料。
星魂试探着又问了一句:“本门的轻功能借助空气?”
“空气?”青衣人又点点头,他完全不知空气一词,只知道有风有气息,但与星魂相处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星魂偶尔冒出的名词,如声波一词就让他获益良多。“是啊,我们捉不住看不见的这些气息,是空的,又是存在的,它们时而凝固时而流淌,诚如山溪瀑布小河大江,都是变幻的。轻功的妙处就在于近身人前而不为人知,就需要与……空气融于一体。我们已经习惯了空气的存在,多个人自然就感觉不到,杀手,需要的就是这种悄无声息的轻功。”
又是杀手!星魂叹了口气,这两年来,他每晚躺在床上修习天脉内经。身体内的内力仿佛是条小蛇滑溜地在经脉中欢快的游走。
一旦感觉那种力量在身体内穿行,所心所欲地到达他的身体各部位,星魂就非常想试试一掌下去会不会有把石头打烂的威力。他想到了六脉神剑,运气让这条蛇直冲食指,随手就点了点墙。
“嗤”的一声,手指戳上墙的瞬间痛得他抱着手在床上打滚。书上写的实在是太夸张了。星魂这时开始恨写书的那个大侠。但是功还是要练的。星魂固执地幻想着,等到自己内功大成之日,轻轻挥一挥衣袖,这座禁锢自己的石室将一下化为虚无。包围自己的,只有满天星光。所以,他耐心地养着身体内的小蛇,希望有天它能强壮到可以让他保护自己。
“不能换个花样吗?”星魂郁闷地问到。走了两年直线,他的忍耐似乎已到了一种极限。
青衣人也在沉吟,良久方说:“好,我们换……换着用机括发射的暗器。”
星魂一翻白眼,换汤不换药,还是躲暗器!他正要批评青衣师傅的迂腐,却被接下的话震翻了。
“要知道世上最霸道的暗器都是由机括发射的,非人力所及。你若还在这直线上用轻功躲避开,你的灵活就无人可及了!我用十排连弩齐发!”青衣人越想越兴奋,从来没有人试过用轻功躲避机括发射的武器,若是星魂能练成,那……太让人兴奋了!一闪身出了石室。
“你当是上演骇客帝国啊?!那是动画,是假的!”星魂很无奈。
十排连驽连发是什么感觉?星魂想起了电影特技里黑压压蝗虫般飞过来箭雨。这里才多大?脚下是一条直线,只有四十九步的直线!
星魂没有想错,十排连弩被安放在石室的两侧。他歪着头问青衣师傅:“连驽的劲道有多大?”
“百丈之内,木石皆碎!不过,为师备的是小弩,只求它的速度,不求劲道!”青衣人顺溜的回答。
要求劲道,一枝射中,我就肠穿肚烂了,星魂心里暗骂,心思一转,贼笑着问道:“师傅您躲得过吗?”
“我,没试过。”青衣人很老实。黑暗中他看不到星魂脸上的笑容。
石室中安静下来,听到第一声弦响,接下来箭矢的声音混成了巨大的嗡鸣声。不过十来秒的时间,石室再次安静了。
“师傅?”星魂轻轻唤了一声。见没有动静,又喊了声:“你还好吗?师傅?”
话音才落,他已敏感的察觉气息迫来,星魂飘身荡开,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伤不着师傅!”
青衣人哼了一声:“狡猾!”又欺身近前伸手捉他。
星魂听到青衣人的语气中并无不悦,知道他没有生自己的气,嘻笑着满室跑与青衣人玩起了捉迷藏。
他毕竟才八岁,没多久就被青衣人拉住腿倒提了起来。“哎!师傅轻功第一,徒儿还需继续努力!师傅——”
这最后一句已是在撒娇,青衣人本想好好教训他一番,心下一软便放了他:“你取巧没有错,可是你练的是轻功躲避之法,这是取巧不得的,再练!”
他本是轻功高绝之人,箭矢方向突变朝他射来之即他便想明白了,是星魂趁着第一台连弩发射的声音避开他的耳目移动了别的连弩。能随机应变是好的,却有违他训练之法。
星魂只能认命,冒着被躲个肠穿肚烂的下场认真的躲避,终于还是被击中了小腹,惨叫一声结束比赛。
这一箭让他三天直不起腰。青衣人叹了口气说:“若是攻城弩,你早死了。”
星魂气得想骂,深吸一口气搅得肚子疼,死死忍住了。
见他逞强,青衣人想起他才八岁,语气便柔和起来:“下次给你穿身护甲,一来加点重量,二来也防受伤。”
“为何我不能出手挡接暗器?”
青衣人想了想说:“那是下一步的练习!”
星魂有点同情青衣人。两年相处下来,他已经完全明白青衣人是那种问他一加二等于几,他会回答三,问他二加一等于多少,他会说你的问题出错了的人。
他拉住青衣人的手举起一只说:“师傅,你习惯用左手发暗器对吗?”
青衣人点点头。
他拉住他的右手说:“习惯右手接暗器对吧?”
青衣人再点头。
星魂叹了口气:“如果你的左手受了伤,你就不能用右手发暗器了?千万别告诉我那种情况下你只会用轻功逃,避!”
“受伤后我自然打不过别人,不逃浪费一身好轻功!”青衣人很明白这个道理。
星魂苦笑。他不想再和青衣师傅做正方反的争论游戏。
杀手,当然是怎么杀得顺溜怎么强。给他一把枪,他直接蹦了喊一二三开始的人,不管那人手中是爆雨梨花针还是攻城强弩。这才是顺序!杀手的顺序!
幸福如此容易
没练功的时候,星魂很喜欢听青衣师傅讲故事。内容是他轻松勾引出来的青衣师傅在没进入山谷前的回忆。
青衣师傅口中的这个世界让他想起了春秋战国南北朝。
百十年间改朝换代频繁得像请客吃饭,国与国之间的侵吞并食像赌梭哈般痛快。如今天下以安、齐、陈为大,边境间夹杂着八个小国家以为缓冲。战事频繁,武者是王候争相礼贤的贵宾。功夫的强弱自然是武者安享国家级待遇的筹码。
而这座山谷,用青衣师傅的说法是:“天下刺客尽出游离谷。”
就是说,这里,是专为各个国家培养高级杀手的地方。有了共同利益,山谷才得以安身于纷乱的世间。星魂迅速想到,和自己一起入谷的一千多名孩子多半就是从各个国家选送而来的。将来能否为家国尽力,就各凭造化了。
他觉得山谷并不只靠收学费创收。因为,山谷中的李言年李执事显然是安国的贵族。因为,李氏,是安国的大姓。
一个安国的贵族,在游离于战事之外的学校当教导主任,他,能游离于国事之外,超然脱俗么?而建这座杀手学校的人,又安的是什么心呢?还有,那座牡丹院。会不会是每个国家都开有连锁分店跨国青楼集团,专事情报工作?
两年,影子真的没有出现。星魂有些想念他。不管影子是真心对自己好,还是只想知道天脉内经的秘密,他都是他在这个世间找回身份秘密的唯一知情者。
影子兄会想念他吗?等他跟着青衣师傅学满三年,影子还会不会出现?星魂突然觉得在这里其实很好,他已经习惯了地室的黑暗与青衣师傅的木讷。三年已经过了两年半,半年之后,自己又将会面临什么?这种平静详和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星魂静静地感受着地室中静寂的气息,他仿佛浮在真空里,四周的气息温柔地包围着他。身体内的那条小蛇正吐着信子欢快的游动,玩累之后安静地盘距在他的气海之中。
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清楚地感觉到周遭的气息像春风吹拂的静水澜起了一圈浅浅的涟漪。有这样感觉,应该达到了青衣师傅对轻功的要求了吧?他曾经问过青衣师傅,如果不走直线,在屋里转圈会有什么效果。
青衣师傅回答他,一条有目的的直线都伤不着你,你说的凌波微步不练也罢。
星魂笑了,仍坚持要将这条有四十九步只走直线的步法叫做凌波微步。
青衣师傅只得随他。但好奇地问他为何一定要这个名字。星魂嘴里说觉得好听,心里却悠然神往想起了小段的爹,风流潇洒,迷倒了天下最美丽的众女子。只想着若是自己也能让这么多女人钟情,这一世再当杀手也将就了。
他忧伤地又想,他是习惯在黑暗中出没的人,夜里去得到女人的钟情,只能被人喊做采花贼。白天出没勾搭美女的才会被叫做少侠。
心里的郁闷由此堆积。他在黑暗中洗澡的时候越洗越心烦,哗啦啦的水声引得青衣人皱眉:“怎么了?”
“师傅,看人洗澡要长针眼的。”
青衣人愣了片刻苦笑:“我如何能看到你?”
除非你戴副红外线眼镜!星魂呵呵大笑。之后又叹气。
这具身体将来还不知道会带给他多大的麻烦,就算他不想,麻烦总是长着脚会自动找上门来。脚板心那朵花似火焰烧得他眼皮直跳。
“洗完澡,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