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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显然掷飞刀的不是刺客而是救王妃的人。不知是谁说了句:“会是什么人呢?”
端王没有下令寻找杀刺客送解药之人,似乎所有的心思都系在王妃身上。端王痴情人人皆知,此番王妃中毒,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事也很正常。大家只能把种种猜测搁进了心里,嘴上只是笑着恭喜王妃无事。众香客与寺内和尚没了杀身之祸汗透重衣松了口气。
风吹来,庭院中带着山林特有的芬芳。端王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见王妃的确无事这才抱起她柔声道:“我们回去吧。”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王妃狐疑的看着端王,他眼中露出的神色让她乖巧一笑:“我倦得很,回了吧。别为难寺里的师父与香客了。”
端王点点头,忍不住想回头望向大殿。终究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永夜望着端王夫妇在士兵簇拥下离开了寺院。身形一动正要跃下殿顶,心中突生警觉,顺着屋脊一滚避开,藏身之处已钉上了一排羽箭。瞧箭来的方向正是前殿与左右护龙山墙之处。箭声不绝,逼得她只能扑向后殿。像只黑鸟一般迅急从后殿出,直跃入林。
才进山林,永夜就后悔了。对方故意放出后殿一条出路,却林中已设下重重埋伏。她冷汗沁了一背,堪堪避过。身上的暗器不要钱似的往外扔,一剑刺来,后背一痛,人借着冲力就往外疾奔。心里庆幸还穿着那件护甲背心。
夷山她曾陪端王妃来过,知道再往前就是著名的夷山夕照。观赏夷山夕照之处是落日峰上一处悬崖,平空伸出一座石台,立台上,夕阳将落,云海翻腾,满山金黄。
此时正是未时末牌,虽不及日落辉煌,石台上仍能见山峰沐日,远山雄奇。
永夜跃上石台,见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已知没有退路。回首一看,从林中缓步走出几个人来。
同样的黑衫黑裤黑巾蒙面。
她坐了下来笑道:“我是裕嘉十二年进的山谷,你们呢?毕业之后过得好吗?”
一人突道:“你是十号楼的那个傻子?”
“哈哈!傻子能活着出来?你才是傻子!”永夜抢白了一句,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些人就是当年出楼的人吧。游离谷真舍得成本,好不容易培养了十来名一流刺客,这会儿全送来安国了。
“其实谷里没想到真要端王的命吧?否则,你们几人混在香客中行刺,多少还有些胜算。”永夜想明白了。王妃的毒并非罕见奇毒,她趁着殿外大乱,取了香一嗅,便知随身带的解毒药丸能解。
“你很聪明。跟我们回去。”一人淡淡的说道,望向永夜的目光闪过嫉恨。
“我回去有什么好处?我武功又不是特别好,何苦费这么大的劲儿抓我?要安国大乱,要安国的权势,去挟持太子和大皇子三皇子多好!再不济去杀了端王,也比抓我有用。谷主是猪脑袋?!”永夜撇撇嘴说道。
她说的是实情。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目标是在引自己出现,而不是对端王下手。
“你说再多也没有用,谷主已下令一定要擒你回去。你知道游离谷势力遍天下,你无路可逃。”
永夜望着面前的黑衣人,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好手。以她的功夫,就算冲出去,也会受重伤,跑不远的。她往后一望,万丈悬崖,跳下去必死无疑。永夜叹了口气:“我跟你们回去。不打了。”
她的话让面前的人有点吃惊,似乎觉得擒她太过容易。说话的黑衣人慢慢向她走来,手中拈着一枚针笑道:“谷主说,如果给你吃药,咱们的下场会像陈国的那三名兄弟一样惨。”
永夜笑道:“药不好吃罢了,如果像糖一样甜,我肯定吃得高兴。”心中暗呼糟糕,在陈国杀了两人跑了,却留下了自己杀人的痕迹。
颈边一痛,人软了下去,她竟连手指头也动不了。
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清秀的脸,永夜看着墨玉并不吃惊,看到他眼神中那股得意与阴狠忍不住想笑:“你不仅耐性好,报复心也强。”
墨玉轻声在她耳边说:“我会让你知道耐性是怎么练出来的。侯爷!”
他说完正要拎起永夜,林中突然传来笑声:“这个人,我要了。”
随着笑声,林中慢慢走出一人,一身黑袍,脸隐在风帽中,半边脸只能看到他的胡虬,手中握着长剑。
“风扬兮!”黑衣人眉头一皱,望向墨玉低声问道:“公子?!”
“留下她,我不杀你们。”风扬兮的声音像春阳一般温和。
墨玉缓缓说道:“游离谷处置叛徒,风大侠何苦要横插一手?”
“哈哈,你不知道风某一直是游离谷的死对头?”风扬兮一步步走近,看似悠闲,却分明透出一股杀气。
“你可知道她的身份?她不仅是游离谷的刺客星魂,还是端王世子,皇上亲封的永安侯。”墨玉恶毒的揭穿了永夜的身份。
风扬兮笑了笑:“我不喜欢重复。”声音一变,厉声道:“滚!”
墨玉看了眼永夜,低声说道:“落在他手中,你会死得更快!有时候死的快也是种福气!”
永夜仿佛被骇得连话也说不了,眼里露出不知是喜是忧的神情。
墨玉瞳孔猛的收缩:“走!”
黑衣人唯他马首是瞻,瞬间走了个干净。
风扬兮迅速走了过来,按了按永夜的腕脉,掏出一粒药丸喂了下去,抱起她来:“星魂!我们走!”
只走得片刻,永夜迷药已解,伸手去扯他脸上的胡子,居然一扯就掉,她望着那张英俊的脸轻声道:“你怎么回安国来了?何苦冒这个险,被揭穿了,两个人都会死的。”
风帽下月魄温柔似水,胳膊却收得更紧:“我担心你。”
永夜不再说话,脸埋在他胸前,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神仙生活
夕阳坠入西山,林前已显暮色的时候,月魄与永夜已来到山谷之中。
永夜抬头,云雾已封住了半山望不见石台。谁也想不到,在这石台下方的悬崖之下居然还有间竹屋。
林间山溪绕屋而过,溪水旁是一片草地。
风中飘着鲜花的香气,投林的鸟儿还在叽喳。
锅里煮着一锅菌子烧的野鸡汤,香气四溢。
月魄正弯腰洗野菜。永夜揭开锅盖舀了勺汤顾不得烫嘴吹了吹便喝了下去,鲜得她直冒口水,伸手拈起一块鸡肉,烫得跳脚又舍不得放弃。
“放下!”月魄回头斥道,那块鸡肉便从她手中又滑进了锅。
永夜烫着的手指捏着耳朵,看着鸡肉吞了吞口水。月魄笑骂道:“还差点火候,等饭好了才吃。”
他盖好锅盖满意的拍拍手回头,见永夜还盯着那锅汤出神,不禁失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贪吃?!”
永夜叹了口气,又吞了吞口水,扬起脸笑了:“我决定一只鸡腿都不分给你!”
晚上吃饭的时候,永夜给月魄挟了根鸡脖子,然后再不理他。
月魄瞪大了眼,看着碗里的鸡脖子哭笑不得:“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能吃,王府山珍海味多的是,你就像从来没吃过肉似的。”
永夜头也不抬将最后留下的鸡脚嚼了又嚼:“我很多年没吃这么痛快了,月魄你手艺真好。”
月魄笑道:“明天我烧兔子给你吃。山兔肉嫩,比野鸡还好吃。”
“嗯,我会把这山上的飞禽走兽吃得不敢出门。”永夜满意的啃完鸡脚,吮了吮手指抬起头,见月魄只喝了碗汤,碗里那根鸡脖子动也没动,奇道:“你就吃饱了?”
“看你吃就饱了。”的确,永夜的吃相太恐怖,月魄觉得看她吃比自己吃还香。
永夜端起碗喝汤,目光在鸡脖子上打了几个转有些可惜还有些恋恋不舍。月魄眼中流露出怜惜与心痛,将鸡脖子挟到了她碗中,不在意地说:“我最讨厌吃鸡脖子,你要还能吃就把它啃了。”
永夜边啃边骂:“这么好吃你居然不喜欢!早知道,我连这个也不留给你。”
啃完她满意的又喝了一碗汤,这才拍拍肚子瘫在椅子上:“我犯食困!”
“懒!不想洗碗涮锅是吧?”月魄见永夜一脸满足只好认命的起身收拾。
永夜微笑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幸福。
“京都方圆百里,只有这夷山山高林密隐蔽一些。今日若不是去庙里打听你的消息,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你!”月魄一边洗碗一边说。
“你扮风扬兮还真像,差点吓死我。我宁肯跟谷里的人回去,也不想落在风扬兮手上。回去只要我肯投诚,大不了还做刺客。这些年处处和风扬兮做对,落在他手中,以他嫉恶如仇的心思,肯定会杀了我。”永夜懒懒的说道。月魄扮得实在很像,连声音也学得像。
“还不是被你拆穿了!”
永夜呵呵笑了:“咋一看吓坏了,再一瞧,就瞧出来了。我对他的气息特别敏感。”
月魄怔了怔,摇头笑道:“你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风扬兮好歹也是一代大侠!”
“是啊,他是大侠,我是刺客小人。他差点死在我手上,七八年前就四处找我想要杀我,能不怕他?我在三丈外就能闻出他的味道。”
月魄放好碗筷,望着窗外喃喃道:“他要是死了就好了,省得你成天怕他。”
她本来有机会可以杀他,然而,看到风扬兮在火中焦急找她的模样,让她如何下手?
永夜站起身,走到窗边,天空虽有云层,却依稀有月光洒下来,她想起了从前在山谷中与月魄看星星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她觉得分外温暖,手伸出想要抱一下他,才触到他的衣衫又缩了回来。
月魄瞟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你怎么不问问蔷薇?”
“你在,蔷薇自然也安全。”
月魄长叹一声:“那丫头天真了一点,却还不傻,一路上还算配合默契,狼狈了点,还好没落在那些人手上。她在齐国我老家藏着,我想,安国的事情完了,她再回来也无事了。”
“太子若是登基,蔷薇不嫁也不行。”
月魄目光狡黠:“有端王的京畿六卫在,太子当不了皇帝。”
这句话说出永夜心情又沉重起来,只瞬间便隐去了眉间的忧思,她笑道:“还不是皇帝一心想让佑亲王登基,我父王不过是按旨意办事。不管哪些,我们去看星星。”
月魄看着她往屋外走的背影,觉得她身上压了很多东西。从前的星魂有事会装傻,却不像现在这样,脸上笑着,眸子里总有种悲伤与沉重。
永夜知道他看着她。如果可以不管朝廷的事,不理会游离谷该有多好。提起安国的皇位之争,她就不可遏制的想念端王与母亲。想起端王妃,永夜就心软。
如月魄所说,掌握了京畿六卫的端王与能威摄百官的张相,安国乱不起来。也许,京都并不需要她出现。永夜深吸了口风里的花香,山谷宁静安祥,能这样过也不错的。
她双手枕在脑后,望着云层后面时隐时现的月亮出神。
“想什么呢?”月魄也躺了下来。
永夜认真的说:“我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就这么简单?”
“嗯。我觉得困。”永夜闭上了眼睛。
月魄没有说话,偏过脑袋看她。洗去易容后精致完美的脸,睫毛连丝颤动都没有,鼻息绵长平稳,他喃喃道:“睡吧,无人会吵你。”
永夜醒的时候躺在竹床上,身上还盖了床薄薄的蓝底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