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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你,然后毁掉你
作者:一日三年
楔子
一柄尖利的剑锋斜擦过宛如黑色蝴蝶一样的羽翼,贯穿了整个厚重的身体,洒下一串胭脂红似的血滴,恰是七滴。
黑色长袍曳地,蜜色的肌肤上的蝴蝶斑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黑色的瞳孔蓦然放大,最后变成了惨败的灰白色,没有了焦距。
一声呜咽仍然停留在伤口处开的如火如荼的罂粟花中,再也吞吐不出来。
“是七滴血……”
那边一身白色羽翼长毛披风,十分宽大的兜帽将他的整个脸庞隐逸进影影绰绰的阴影中,苍蓝色的剑锋上殷红的血直直的滴落浸入松软的雪地中。
“你活的太长了。”
挺直的脊背昭示着不屈的灵魂,却终于被奴役。
那双金色的双瞳又飘忽在眼前,一句“做的好,丹荻”,使这个少年忽然扬起的眸子似是带了某种吞噬一切的嗜血杀意,他的嘴角勾成一个弯月的形状,刷的收剑回鞘,脊背生生的弯下,朝着太阳的方向深深的鞠躬,做着古羌族的最繁复最正式的礼节。
硕大的光圈处幻化成一面遮天蔽日的水银平镜,一个雪衣的女子咯咯咯的娇笑着,迎着初生的霞光绽出韶光,嘴角绽出斜邪气的笑容,“雪国,日不落么?”
第一节
极北的雪地,烈烈的北风肆无忌惮的刮着,吹起地面上三尺冰封上的一层细细的雪丝,扬起来,纷纷洒洒,和翩飞的雪霰织成密不透风的雪墙。
音墨向着远去的人群招手,她两手合拢在唇边,大声喊道:“大叔,一路上小心啊……”极为卖力的声音却被呼啸的风割的四分五裂,湮没在沉沉雪幕中。
“真冷啊……”少女将手放在嘴边呵气,“见鬼的冷。”她不停地跺着双脚,在原地打转。
此时已经是四月天了,可是雪国境内仍旧是一派冰天雪地,对于长居此处的雪国人来说,这样恶劣的暴雪天气很是常见,倒也是不以为意。
只是,今年的天气是一种奇异的冷,天空中可以看到隐隐的朝阳初生的霞光,却仍然是刮着刺骨的呼呼北风。
“怎么还不来……”音墨裹了裹身上的狐皮披风,将雪毡帽又向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灵动的转动着。
这是步入雪原的第三天,与音墨同行的叔叔大伯们都因为已经寻得了药单上的药材,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如今,只剩下音墨一人。
其实不是,除了音墨,还有一个人。
那边的落满了积雪,挂满了冰凌的枯瘦树枝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缓慢的向着音墨所在的方向移动。
音墨顿时忘记了寒冷,双手从狐皮披风中抽出来,挥动双手,“嗨——真烨,我在这儿——”口中呼出的白气将她的一张小脸趁的雾气蒙蒙,看不真切。
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个长相极为秀美的俊俏少年,单薄的身躯裹入了乌黑油亮的黑鬃熊毛皮大氅,在这样的雪茫茫的白色中,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音墨搓着手,走上前去,笑道:“你可来了,咱们走吧。”
真烨没有答话,只是漠然的向前走。
音墨撇撇嘴,喃喃道:“又是一副冷冰冰的酷样子。”随即将双手掩在毛皮披风中,紧跑两步追上真烨。
音墨和真烨不算是故友,也不是像是那些大伯大叔们是在雪国边境羌族流岚部落的乡邻,只是前些天在冰洞中初识的人。
那一日,恰逢是夜晚,又一轮雪暴来临之前,音墨和同族的大伯叔叔躲进了一个天然的冰洞,可以勉强抵御一阵子强烈的风暴。不巧的是,洞中已经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少年看见这样一群人走进,睁开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同行的暴脾气的孟叔一下子急了,“你这小子……”音墨扯了扯孟叔的袖子,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孟婶儿吩咐的又忘记了……”孟叔如同鼓胀的皮球被扎了气,忽的变得瘪了。
音墨在一旁偷笑,孟婶的话真是比一百个金叶子都管用。“这位小哥儿,请恕我们冒昧的打扰片刻。”
躺在干燥的草甸子上的少年只是微微点点头,眼皮都没有跳动一下。
音墨对着大叔大伯做了一个鬼脸,笑了笑,兀自坐了下来。
孟叔从冰洞的四周拣来了不少干枯的树枝,堆在冰洞中央,嚓的一声划起火石,想要点燃,却被一阵忽如其来的风吹灭了。紧接着是一声极为冰冷的声音,似是穿透这几千尺的冰原大陆。
“我不得见火光。”
音墨惊了一跳,看向那个仍然闭着眼睛的一身黑色裘衣的少年,赶忙摆手,“对不起啊,我们冒犯了。”
孟叔一脚踢乱了面前已然堆好的柴堆,恨恨的哼了一声。
“呼——呼——呼——”
半夜,狂风四起,惊醒了本就是睡眠极浅的音墨。她看着洞中一张张酣睡的脸庞,起身向洞外走去,那样呼啸而来的北风,伴随着强大的漩涡一般的气流,六瓣梅雪花在空中被撕扯成几瓣,被茫茫的烈风淹没在雪海中。
“哥……”
极为细微的声响。
音墨转过身来,看见那个苍白的少年紧紧蹙起的眉头,卷而翘的睫毛扑簌的扇动,上面带着淋淋的泪珠。
这个外表冰冷的少年也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吧。
音墨抚上少年的眼睑,为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忽然,少年的身体猛烈的抽搐起来,面色陡然变成了紫红而诡异的颜色,他死死地攥住了音墨欲要抽回了手,音墨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正欲不着声色的将手挣出,少年忽然吻上了她纤细的手腕,音墨一惊,心中猛地悸动。
“啊……”少年的牙齿猛地咬上了音墨的手腕,音墨疼的不小心叫了出来。
身旁的大叔大伯听到这样的叫喊猛然惊醒,孟叔茫然的睁着睡眼,“丫头,怎么了……呀,你这小子,作甚?!”清醒过来的他连忙起身去拉音墨。可是在行至音墨与少年身前两尺的地方,就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影无形的墙面,嘭的一声被弹了回来。
其他的大伯大叔也是同样的情况。
孟叔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拔出腰间宝剑,正欲砍下去,却听冰冷刺骨的寒声回荡在洞穴中,“不想死,就乖乖别动。”
这样的声音使几个人的身体像冰冻住了一般僵硬的不得动弹,他们面面相觑,缓慢的移动着手臂,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剑。
音墨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的脸庞,貌似有哪里是异样的熟悉。他的口吮吸着自己的鲜血,修长脖颈上的喉结微动。
过了一会儿,她可以感到体内的热量在慢慢流失,头脑一阵眩晕。就在这时,他放开了她,从怀中掏出一粒妖冶的红色的药丸,迅雷一般的卡住音墨的下颌,塞进了音墨的喉中。
音墨感到一股热力从口中到喉咙一直到五脏六腑,进而浑身像是泡进了温泉中一样的暖和舒适。
“你是服过血莲花吧?”音墨轻轻舒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那种熟悉,是和自己的弟弟有过近乎相同的反应。
少年的眸子猛地睁开,是两抹艳丽的红色,像是燃烧的火苗。一只苍白的手已经缓缓的上移,接近少女背后的致命大穴。
音墨垂着头,并没有看到少年的异样,“我弟弟也是误食过血莲花,那时他四岁,我八岁。”
少年眸中的艳红闪烁了两下,那只手悄然的垂下。
音墨完全不知道她自己已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兀自往下说:“那时候,我娘整夜整夜的搂着弟弟,我知道,只要是过了前三天危险期,后来只要是定期的服用人血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可是,汹汹的疼痛铺天盖地的来,只有一天,只有一天,弟弟就死去了,我将娘亲支出去取水给弟弟喝,然后,他就那样死在我的怀里。娘亲取水回来,扇了我一个巴掌,我哭了,那是娘亲第一次打我。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剥夺了一个作为母亲最后一刻守护着孩子的资格。”浑身的骨头好像是拆卸重组一样的疼,疼的心都抽搐起来。
“你娘亲死了……”少年闭上了双目,用平静的声音诉说着一个事实。
音墨抬起了眸子,看着少年波澜不惊的面庞陡然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之感,“娘亲受了一场风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也死了。都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那一年,我十岁。”她不知不觉中,淌下了泪水。
少年抬起了一支苍白的手,抚上了少女的面颊,“不要哭。眼泪只能留给生者。”
“眼泪只能留给生者……”音墨看着走远的少年,喃喃自语道,兀自的愣了神。“哎,等等我,我可是等了你那么久……”
雪地上两个人的身影交叠着,拖曳着,滑出长长的弧线。
第二节
“雪停了……这倒真是奇怪了。”
音墨从透亮的天光中看到一抹早霞,甚是暖人心扉。只是,雪国的极北之地,这样的天气倒是不多见。
真烨黝黑的瞳仁映出了两道霞绯色的光彩,像是新生的火苗,只是,他微微蹙了眉。
音墨忽然锤了真烨的肩膀,笑道:“你这人,总是这样少年老成的模样,笑一笑能死啊。”
真烨沉默了片刻,“做好准备,地下有鬼莲。”
“真的么?!”音墨很是高兴,此番来到极北的冰雪原,为的就是寻得鬼莲。“终于找到了呢。”
“你真的很缺钱么?作为一个琴师,应该不至于到倒卖草药为生吧。”真烨的声音平伏不显,仍然听不出喜怒。
“当然不是。”音墨的脸上绽开了一朵花,“我自然有用。”
“轰隆”一声,远处的平地上的雪忽然崩塌,刹那间地动山摇。
音墨站立不稳,眼看着远处的崩塌向着近处蔓延,裂缝越来越大,好像能够将所有的冰雪吞没一样的猖狂。
蓦然,音墨的脚好像被一根柔软的藤蔓缠住,不可抑制的下落,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拔出金刚的匕首,就朝脚下缠绕的不明物体砍去。
真烨迅疾的伸出手,抓住了音墨的手臂,“不能砍,是鬼莲。”
音墨醒悟过来,鬼莲是相承一体的,一旦有一部分用不恰当的的方式割裂,其他部分就都会土崩瓦解,这样,损失的不仅仅是一大片的鬼莲,更是千百年来的默然等待。
音墨回过神来的同时,猛地推了身前的真烨一把,“快出去……”话音淹没在一阵冰封裂开的冷然声和扑簌簌下落的冰雪的轰鸣声中。
然后,一切归于混沌。
“娘……”
一声低微的呼唤,将彼岸的苞蕾都燃成了氤氲的紫色雾气,一个少妇体态雍容的走来,笑着叫道:“墨儿,阿轩呢……”
那个男孩子的苍白的面容变成了滴血的玫瑰,每一瓣都酝酿着苦痛的深渊,少女伸出纤细的手指,抚上男孩子脆弱的脖颈,“阿轩,只是一下子,就再不会痛了……”男孩子蓦地睁大了双眼,呓语道:“姐……”
那双青灰色的手在眼前放大,不断地放大,连同那样呻吟惨叫的声音一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