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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哪儿去了。”胖警察贴近谷丁的脸,像要吃了他。“我怎么知道,他就是求教了几个问题,然后就走了。”“不对呀,我怎么没看到有人出去呢?”一个胳膊戴红箍的居委会大妈突然从后面跳出来:“我盯得可紧呢,你家来了外人我就看到啦!”
谷丁扫了她一眼,心里明白了。他淡淡一笑:“那你们自己看吧,我可没把他藏冰箱里。”警察也不换拖鞋,老大不客气地进屋搜索,看看床下,看看厕所厨房卧室和书房,他们几次扫过于鹏站的角落,全都对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于鹏心里称奇,却不敢透大气。几个警察折腾累了,找不到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埋怨红胳膊箍大妈,老太太还满腹委屈,不知道该怎样表示自己的积极和忠心才好,瞥了嘴对警察说起谷小影到处乱跑,谷丁不参加群众活动的陈芝麻烂谷子来,警察哪有心思听这个,西里呼噜开步走了,谷丁临了问了一句:“你们要找的人是怎么回事啊?”
胖警察走到楼梯拐角,仰头横了他一眼:“问那么多干嘛,以后来了生人,记得和街道打个招呼!”
踢踢通通地,警察们下去了,还夹杂着红胳膊箍老太太的一阵阵絮叨,谷丁像打胜仗的小孩,顽皮地做个手势,关了门。
于鹏感觉双脚僵在原地,迈不开步,谷丁拿来个小扫把,收了金属末,又念了些什么,于棚只觉浑身酸软,蹲在地上。谷丁收拾好东西,道:“好啦,你可真幸运,我这次要是弄不灵光,他们一眼就看到你了。”于鹏感激不尽,问:“您做了什么法术,让这些人看不到我的?”谷丁嘿嘿一乐:“这是奇门遁甲中的一个小把戏,我是前年才开始研究的。说多了你也不懂,用你们所学知识来讲,大概就是转换屋内磁场,让他们产生一个很大的盲点吧。”
此时,谷小影带了一网兜吃喝气喘吁吁跑上来:“咋啦咋啦?我看见一大堆警察从这儿开车走了。”谷丁很严肃道:“咋了,还不是你领的好朋友!哼!”谷小影也吓毛了,盯着于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呐,你看我……”谷丁脸上阴转晴,拍拍她肩膀:“爸和你开玩笑呢,傻丫头还当真了,快进来,关门,那个死老太太我可烦死她了!
别让她再回来。”“你是说街道的那个齐主任?”谷小影回头看看楼道里没人,关了大门。“嗯,不提她了,朋友,你也介绍介绍自己吧。能把警察引来,也该有点非凡道行吧。呵呵。”
于鹏有些不好意思,在沙发上坐定,问谷丁:“谷教授,你相信我是好人么?”
“好不好的各有标准,政府说你好就好了?当年还天天说林秃子是大好人哩,转眼就成人民公贼了,啥事情都得亲身感受才知道好坏。”“教授说的是,那我就简单说说。”
于鹏竹筒倒豆,把从叔叔去世到现在的奇异经历统统讲给谷丁父女,谷小影听傻了,没想到这个旅伴的经历如此复杂,谷丁没作声,只是默默听着,想着。于鹏足足讲了半个小时,口干舌燥,谷小影也想不起来给他弄点水。
“你的经历,帮了我大忙!”谷丁听罢严肃道。于鹏不知话从何来,一偏头问:“能帮您什么呢?”谷丁进书房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给于鹏看,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心得笔记和摘抄,和于鹏叔叔做的资料很相近,但更加深远,也更详尽。所涉猎主题,完全是上古神话,以黄帝战蚩尤一段为重。
“没想到,您也……”于鹏对其中内容不甚明白,交还给谷丁,谷丁道:“你叔叔和我的感觉很相似,也想从中寻找一些真实的记录。但是他的资料来源比较闭塞,光靠史志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还是不行的。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到一块月骧。”
“月骧?”“对,就是你说的月牙铁!”
“那是个什么东西?”于鹏重拿出月骧来把玩,谷小影好奇,也拿过去一片细瞧。
“记载月骧的典籍经历了几次文字清洗,秦代的焚书坑儒算一次,清代的四库全书编纂时,又被毁坏一次,我好不容易才在民间找到,但是已经残缺不全了,它的名字叫《落经》,是专门记载古代天文现象和陨星坠落的,其中很多是主观臆想,和山海经差不多,但也有部分是真实记载,只是年头久远,有些还是依据口头流传所记载,偏离较多,考证起来非常困难。”
“那这个月骧……”“月骧的记载比较不准确,因为是发生在没有文字的时代。书上说,月骧来自于一块天外陨铁。陨落时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地上被砸出偌大的坑洞来,直贯数十丈深,后夜间焕发奇光异彩,住民以为天怒不敢接近,至于当时的具体情形及坠落地点,书上都没有提及。”“就这么完了?陨铁也不会变成这个怪样子吧?”
谷小影很纳闷,翻来覆去地看。谷丁道:“这事就算了结了,直到数百年后,住民的恐惧心理基本磨灭,陨铁才被挖出,但没想到陨铁不朽不锈,阴冷异常,气象怪异,且偶有鬼魅浮现于四周,挖铁部落的大巫师警告说不可轻举妄动,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
谷小影终于看出于鹏的疲惫和干渴来了,递瓶可乐过来,谷丁打哈哈道:“这丫头,你爸白话的更渴呢,也不说给我弄点水。”谷小影扔了一瓶可乐到谷丁干瘪的肚子上,嗔怪道:“就你多事!快讲快讲!这段东西你还从来没和我说过呢!”谷丁道:“没研究完,我不会随便乱说,做学问么,比你做菜可得认真多了,前些天我还在你烧的菜里吃出虫子呢!”“哼!”谷小影耨了鼻子,谷丁言归正传:“书上记载,若干年后部落换了几届巫师,始终坚持老巫师的遗嘱,没有动那块陨铁,但是偏就出了那么一个冒险的,先是研究陨铁十多年,然后征得酋长和长老们同意,举行了一个仪式。”
“仪式一定很好看吧?像社戏?”谷小影天真地憧憬着,谷丁一拍她脑袋:“什么呀,古代的仪式很残忍的。他们先是发动了一次侵略战争,抓获了外部落的大批俘虏,然后用他们活祭!”“噢!”谷小影掩了嘴,再也评论不出来。
“为何要活祭?”于鹏不解。谷丁想了想:“具体什么理由,书中没有交代,只是记录了活祭的人数是七七四十九人,然后用这些人的血来泼入火中,冶炼那块陨铁,不知冶炼了多久,用化下来的铁水按照早、午、黄昏、半夜四个时间分别铸了四块月牙形的铁片,后人称之为月骧。”“真可怕。”“由于陨铁本身就有招徕怪异现象的能力,炼成了月骧后更是凶险无比,祭祀过程中各类鬼魂就开始做崇,结果整个部落都受到株连,之后的若干时间内死伤不断,巫师追悔莫及,又做了场祭祀,用自己的生命来封住月骧的力量,他的尸体连同四块月骧被深埋地下,整个部落立下祖制,任何人不得重新开启墓穴。《落经》记载到这里,就算终结了。”
“陨铁怎么能和鬼魂扯上关系?”于鹏才想起来喝口水,舔舔舌头问。谷丁道:“我认为,人和鬼是两种磁场,平时互不干扰,只有在特定条件下,两种磁场才会发生交错,就像你能看见鬼魂在四处走动一样,机会很少。那块陨铁,可能改变了两种磁场的关系,或者混淆了它们的界限,使得鬼魂能够直接影响人类,冶炼出月骧之后,这种功能被强化了,你原来应该是看不到鬼魂的,而最近却见鬼不断,还有你遇到的四道岗闹鬼事件,始作俑者,就是这两块月骧!”
于鹏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多日的疑团似乎被一一化解, “那个部落真的存在么?”谷小影敲敲两块月骧,发出非金非玉的清脆声音。“应该是有的,而且根据各种典籍的综合分析来看,他们应该是——九黎族的祖先!”“九黎族?这是什么少数民族,是黎族么?”于鹏问。“不,九黎族和轩辕黄帝的华夏族同属黄河流域的民族,一个在中上游,一个在中下游,九黎族的分布大致在冀南、豫北左右。”“那它现在还存在么?”“这正是谜团关键所在,九黎族,就是蚩尤所在的部落!”
“阿!”于鹏脑间迅速回放起所有关于蚩尤的回忆,难道,这月骧,也和蚩尤有关系不成?
“剩下的部分,我还没有完成研究,现在不能给你定论,要不是你逃亡在外,我倒真有心和你一起走走,看看月骧的来源地到底是个怎样情形。”谷丁把可乐瓶子还给谷小影:“我辟谷好几天了,不渴的,你喝吧!”
大家聊着,想着,天色向晚,谷小影烧了几个不成样的菜,和于鹏将就吃了顿晚饭,谷丁没吃,背了手在博古架前沉思,忽然感觉到什么,走到窗口一看,居委会的齐大妈还在楼下没走,凑了几个文齐武不齐的老太太正唧唧咋咋说着什么,其间还对他家窗口指指戳戳。谷丁瞪了她们一眼,拉上窗帘。
“小影,今晚我想请鬼。”谷丁仰头道,并不看二人。谷小影噎了一口饭,回答不上来。于鹏问:“请鬼?请鬼做什么?”谷丁幽幽道:“有些问题人能解,有些人不能解。晚上请鬼,你也来吧!”于鹏也噎了一口饭,他不是怕鬼,他现在开始害怕这对父女。
饭后三人各自休息了一会,看看时间还早,谷小影开了电脑去看资料,于鹏和谷丁在客厅里说话,于鹏以前隐隐只听说过请笔仙一类的小把戏,对于谷丁将如何做法一无所知,好奇道:“请鬼方式多么?”谷丁掰了手指头和他算:“多,而且各有千秋。常人可以请的有笔仙、钱仙、碟仙、镜仙好多种,有道行的还可以请乩仙、柜仙,还有你们东北流行的什么黄仙、狐仙。不过外面大多数都是蒙事,假的太多了,难怪被批为封建迷信和伪科学。”“怎么这么多种阿,难道鬼被请也玩花样?”“看到我的手指没有?”谷丁将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很小的圈。于鹏点头:“看到了。”谷丁将圈稍微放大:“现在呢?”“圈变大了。”“对了,不同的请鬼方式,对鬼魂世界的窥探能力也是不同的,就像这个圈,小的时候你只能看到一点,大些才能看得更多。”
“那如果圈足够大,是不是鬼就可以钻过来了?”于鹏突然产生一个怪念头。
“你……哈,这我还真没想过,应该……可以的,不过那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将两个磁场完全混淆阿,这种设想应该永远都是设想,实现不了的。”谷丁被这个怪念头吓了一跳,本来严谨的谈话一下子添加了很多不确定词汇。
时钟卡卡地前进着,时针和分针像锋利的剪刀,把时间剪成一片一片,夜无情地深着,静着。
谷丁简要和于鹏提到请鬼之中的禁忌,比如不能乱讲话,不能随意离开座位,不能做出古怪举动等等,看看时间差不多,把他引进了书房。书房简约素然,除了高大的书架上堆满书籍外,只有一桌四凳在屋中。谷丁半掩窗帘,虚开窗扇。外面树林沙沙随风而响,谷丁深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回过头来:“于鹏,你的两块月骧交我处理一下。”于鹏犹豫,谷丁解释道:“这东西太邪,会影响请鬼。”“嗯。”于鹏交出月骧,谷丁用一块黄布包好,放在客厅,四角分别用铜龟、鹤、蛇、麒麟压住,并置铜八卦于其上。
“谷教授,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于鹏和谷丁重回书房,感慨道。“你呀,把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都学好再说吧!”谷小影颇为骄傲,她自小就难得听别人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