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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来两名护士,看见两人牵手,有些惊异地扫了今夏一眼,今夏敏感地觉察,耳根子一热,就欲抽出手来,陆川惊觉她要逃跑,十指相扣,将她死死攥在掌心:“怎么,害羞了?”
今夏有些吞吐:“这儿,这么多人呢,让别人看见不好。” 她是答应过他试着重新开始,可是具体怎么开始法,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她却是新手上路,完全不知,只是直觉地在害臊。
陆川见她垂着眉眼,脸颊染上两抹淡粉,流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娇羞态,不由心中一荡,恨不得能立刻将她抱进怀里,拆骨入腹。就像一只原本对他戒备的猫,在逐渐获取信任之后,也慢慢愿意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他。
这种成就与满足,是他之前完全不曾有过的。
“有什么不好?”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你要习惯别人的眼光。”
今夏努力平顺着自己的呼吸,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却是她第一次感到紧张。说来好笑,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拉拉小手这样的事,本不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现在却跟胸口揣了个兔子似的,嘭嘭嘭地乱跳。
不过尽管如此,她没有再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拉着她,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走过护士疑惑打量的目光。楼下花园,干枯的垂柳枝上,不知什么时候缀上了星星点点的嫩芽,小小的,黄豆粒那么大,颗颗饱满。
原来深冬已过,春天正在来临。
不久后,奶奶出院,陆川开车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回之前位于一楼的住房,筒子楼里的东西提前找人都搬进去了。今夏恢复上班,家里请了个钟点工,在老今头做透析时,帮忙在家照看奶奶。
陆川有空就往今夏那里跑,把她拽出来吃饭看电影,像正常的情侣那样约会,发酵感情。今夏依然有些被动,她并不是很擅长谈恋爱这种事,反倒是两个老人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见陆川来就把她往外赶。
很快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一年一度的地产峰会即将举行,上至官府政要,下至京城大小商贾,以及各路媒体,尽皆出席。
陆川特意为今夏选了一套礼服,白色的抹胸长裙,收腰,事业线和臀部完全藏起来,只小露下肩膀和腰线,他以前喜欢女人穿性感的深V紧身款式,但现在他只想把今夏严实地包起来,要她的好只能他一个人独享。
这是战利品与自己女人之间的差别。
把衣服送到她手里,说明原因之后,今夏脸色很是犹豫:“有多少人会去?”
“几千人吧。” 陆川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怕了?”
今夏点头,犹记得她参加那场慈善拍卖会,身上穿着华贵的礼服,却感觉融不进这个世界。峰会规格比拍卖会高得不是一点半点,她担心自己会像上次一样不自在,更担心她以陆川女伴的身份出席,举止不当为他丢脸。
陆川握住她的手:“有什么好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今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让我考虑一下。” 说话间,眉眼凝着沉重。
陆川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柔声:“想好答复我,我来接你。”
今夏敷衍地应承下来,晚上却盯着盒里的礼服,失眠了。
她直觉不想去,要面对那么多不认识的人物,要时刻维持自己的形象风度,这样的紧绷让她倍感压力。她不是驾轻就熟的交际花,自然对这种场合没有信心,但是陆川提前把衣服都给她买好了,显然很希望她能陪他出席,她又不想让他失望。
内心纠结了许久,在峰会的前一天晚上,她打电话给陆川:“对不起,我还是不去了吧。”
陆川沉默了半晌,没想到她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为什么,因为害怕?”
今夏说得为难:“我实在不习惯那种场合。而且,我去了也帮不到你什么忙,不如不去。”
“如果我说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
“……” 今夏安静片刻,本能地选择了退缩:“你那么能干,应该不需要我陪。”
良久,那头传来一声长叹:“时间不早了,睡吧,晚安。” 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是他们和好之后的第一次,陆川在她面前叹气,也是第一次,他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对她的失望。她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为她买衣服时,他是满心期待的吧,没想到却没派上用场。
然而她实在是胆怯。她不是个很能接受新事物的人,喜欢某种口味的饮料,或者喜欢某道菜,就会一直选择下去,不想换口味,她习惯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除非迫不得已,然而参加峰会,不仅打破了她关于安全的定义,更引发了她的自卑和恐惧。
她从一个普通大学毕业,各方面条件都一般,但是参加峰会的人不是老总就是政要,身边的女伴大概也如慈善拍卖会一样,要么艳冠群芳,要么留洋镀金,要么腰缠万贯,要么职场精英,总之都有拿得出手的一面。
这样的聚会,就如同王家卫的电影,人们在大笑中相聚,举杯,分离,然后在擦肩而过的0。001米,用眼尾审视对方,自觉高人一等的,都脊梁挺直。
因此她感到恐惧,她知道陆川会怎么介绍她,我女朋友,她也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以某种速度传播,然后她的背景说不定就会被有心人掘地三尺,好奇是人的本性,但她不希望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奶奶听她打完电话,见她一脸郁郁寡欢,趴到床上拿被子蒙着头,便唤她:“丫丫,你不跟小陆去开会啦?”
今夏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答:“嗯。”
奶奶靠在床头,没再说话,骨折要养,她几乎不怎么下地,今夏忽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奶奶,你说我这个决定错了吗?”
奶奶略微沉默,跟着笑起来:“丫头,一个决定如果做对了,会感到轻松,你现在轻松吗?”
今夏无言以对。她现在轻松吗?如果轻松,为什么一想到让陆川失望了,她心里会这么难受。
峰会地点在人民大会堂国宴厅,陆川到得早,会场内宾客还不多,他周旋了一圈,有些索然无味,便在角落站着,盯着掌中的手机。他希望这玩意儿下一刻能响起,希望今夏打电话来,让他去接她。
昨晚她说不陪他来时,他是有些生气,但他不想对她发脾气,责怪的话就收着没说。他理解她的害怕,但他更希望她能为了他勇敢一些,以后要出席的场合还多,总不能每次都临阵脱逃。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他追着她,她从不曾主动。倒不是他感觉辛苦或者有怨言,这是他在分析过她的弱点之后,制定的算是最有效率的追求方法,只是两人现在在一起了,他原本期望能看见她更加外放的情绪,而不是和从前一样寡淡的性子,只偶尔流露出对他的喜欢。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陆川闻言抬头,眼前娉婷地站了个女人,肤色白皙,唇边挂着不深不浅的笑,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妩媚蓬松地搭在右胸,身上穿着藕色的希腊女神式单肩礼服,另一边露着光洁的肩头,腰上装饰着一根小拇指粗的麻花辫腰绳,裙摆长长地,直拖到银色高跟鞋的鞋尖。
只是那眉眼,分外熟悉,像是有一团记忆,忽然被深深挖起,卷着青涩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阳春白雪的少女,眼神晶亮,认真而固执地对他说,我喜欢你,像是在说着唯一一件对她重要的事。少年却觉可笑,她生得一张好皮相,那大约是她自信的来源,但凭什么他就该回以同样的情感。
于是少年便想方设法地躲着她,少女却是鲜有的倔强,不屈不挠地纠缠,终于让少年烦躁,心生恶意。他设法捉弄了她,让她出尽洋相,并带着自己的哥们儿前去围观,但当他看见少女委屈到发红的眼眶时,却没来由的心疼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他忘记了两人的开始,却没想到,那些曾经依然历历在目,反倒是最后的分离,他模模糊糊地,有些记不清了。
☆、45晋江独家发表
往事如涓涓溪水;缓缓流过两人眼前。
祁书凝视着对面的男人,近十年未见,他有些变了,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春飞扬,整个人沉淀得深邃厚重,淡漠的脸上是她不再能读懂的表情;不泄露一丝情绪的双眼,更是让人无法捉摸。
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深吸口气,浅浅地笑;郑重地道一声:“好久不见。”
陆川视线落在她脸上,像是穿透了她,在看着遥远过去里的一个人;那是他爱怜地捧在手心上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是他恨之入骨的人,是他喝到酒精中毒才可以忘记的人,然而这个人,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和从前一样的脸,只是更成熟妩媚,似乎就连无情的时间,都对她格外开恩。
压抑下心中陡然涛天的狂澜,他淡然回道:“好久不见。” 生活逐渐教会了他许多本事,其中一样,便是喜怒不形于色。
祁书试着走近几步,右手有些局促地抚上自己的左臂:“我和电视台的领导一起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陆川收起掌中的手机:“你现在在北京上班?”
祁书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轻嗯了声:“回来几个月了,华人在美国的主播圈子不好混,打算回国发展。”
陆川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再接话,不知道有什么可说。
曾经天总是蓝的,他们成天有聊不完的话题,感情浓郁到两人约定,等她大学毕业就结婚。
她小他两届,带她回去见父母时,他本科即将毕业。还记得那天,他爸当着她的面发了顿脾气,不久之后她就提出了分手,不想让他夹在她和他的家庭中间为难。
他理解她的心情,但仍然愤怒,难道他们的感情,连这点挫折都不能经受?
一怒之下他同意了分手,他总想着,等她想清楚了,知道错了,就会回过头来找他,然而她总也不来。
他实在等不住,便咬牙放下架子,硬着头皮去找她,却换来她不愿多说的态度,和斩钉截铁的一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他如她所愿,就再也没找过她。
祁书见他始终沉默,便又找了个话茬:“哎,在国外待的时间久了,很想念老北京的小吃,什么豆汁儿,卤煮,都是你以前带我去吃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陆川视线在她脸上巡梭了一圈:“有倒是有,不过老店是越来越少了。”
祁书眼里放出光彩来:“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记得第一次喝豆汁儿时,觉得可臭了,后来习惯了,反而越喝越上瘾。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一起去?”
陆川沉默片刻:“如果你怕找不到路,可以在网上查好地址再过去。”
祁书一僵,唇角的笑容慢慢收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怪我?”
怪她什么?怪她主动提了分手,还是怪她分手之后,从来没有找过他?
这么多年,真正埋在他心里的倒刺,想拔又不敢拔*出来的倒刺,如荆棘一样缠绕在他心脏上的倒刺,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
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像傻逼一样地爱上你的时候,你他妈有没有爱过我?
不然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冷静地,说要分开?
“以前的事我早忘了。” 陆川勾了勾嘴角:“你别想太多。”
祁书微怔,跟着垂眉,有些忐忑:“那我们,还算是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