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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灵堂之前,易寒突然跪了下去,他觉得上面一个个让人尊重的名字都值得自己诚心一跪。
老夫人缓缓道:“卓儿啊,明瑶要嫁人了,这是她自己选定的夫君,跟你一样也是个征战沙场的热血男儿,你在天之灵可要保佑他们两人白头偕老,平平安安”说着说着,眼泪悄悄的滑过她苍老的脸庞。
易寒默默无语,大喜在前,他实在感受不到老夫人语气中的悲伤,他只能保持安静以示尊重,老夫人说了很多话,刚开始是说给易寒听了,说了一会之后,却越说感触越深。
易寒依然静静倾听,直到老夫人听了下来,说道:“刚才失礼了”。
易寒淡道:“没关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老夫人朝其中一个灵牌看去,轻轻说道:“那是梦真的夫君,也是我的四儿子,他们成亲洞房那天,梦真与子霄闹了别扭,子霄被赶在了门外面跪了一个晚上,梦真却不知道他第二天就要上战场,哪里知道去了之后就永远也没有再回来”。
易寒微微动容,一个肯跪下来,又毫不犹豫的舍别新婚妻子远赴战场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说女子心深丝毫,其实男子也是一样的,人性是复杂的。
老夫人又缓缓道:“我的儿子就是这样一个个战死,我的媳妇也是这样一个个守寡,梦真自从嫁入李家就没有享受过一天快乐的日子,虽然她表面上常露出微笑,但我知道那是苦中作乐,我能了解她的感受,一辈子就这样孤单单在这深院之中渡过,不管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都可以原谅她,就算与礼法有悖,我也会袒护她”。
易寒的心情突然被老夫人淡淡的几句话说的特别激动,这不是别人的事情,梦真与他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他已经可以揣测到梦真怀了他的孩子回到娘家去,虽然这件事情没有证实,但可能性很大,他不知道老夫人知道多少,又是否故意在他面前提起。
老夫人突然眼神锐利的看着易寒,沉声问道:“你说这样的一个女子可怜不可怜”。
“可怜”,易寒由衷应道。
老夫人又道:“后来我知道梦真怀孕了,我也不知道她与什么男子有私情,只是却是失贞了,你说这样的女子可耻不可耻”。
易寒心噗通跳得飞快,静静无语。
老夫人沉yín良久之后,继续说道:“可耻!也是可敬,为了一段虚情假意,她宁愿付出生命也不愿意将那个男子供出来,独自一个人默默忍受悲伤凄楚,让人痛恨的是,那个男子却一走了之当起了缩头乌龟,宁愿看她受尽折磨也不敢站出来揽下全部责任,却让一个弱女子来顶着这个骂名,你说可恨不可恨”。
易寒被说的心中在滴血,一个善于隐忍的人这个时候应该理智的保持沉默,他却猛的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是我,就是我与四夫人有私情”。
老夫人很平静的看着他,突然一个巴掌就扇去,“我早知道是你,除了你没人敢干出这种捅破天的事情来。”
易寒没有还手也没有躲开,这个巴掌他应该挨,老夫人道:“这个巴掌是你屡次破坏我李家门风”。
一语之后又突然又打了易寒一个巴掌,“这巴掌是我替我可怜的儿媳妇打的,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我李家的人”。
易寒顶着火辣辣的脸庞讶异的朝老夫人看去,只听老夫人平淡说道:“做了这种失贞的事情,我自然要做主把她给休了”。
听了这话,易寒郁闷全无,心头一把滚烫滚烫的火在烧着,那我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娶梦真了,他不是个傻子,他当然能听出老夫人话中之意,礼法设定当初本来就是以人情为本,倘若处处秉守礼法,不通人情,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从这一次可以看出老夫人是个通情达理又睿智的女子。
老夫人叹息道:“梦真已经不是我李家的媳妇,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她的活泼直接。”
易寒问道:“老夫人,你竟已知道这事是我干的,打算如何惩罚我”。
老夫人讶异的看着易寒,“我已经惩罚你了,莫非要把我这孙女婿给整死才算惩罚吗?”
易寒立即跪了下来,“谢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微笑道:“我肯如此轻与,原因有三,第一我心疼这个儿媳妇也明白她的苦处,更希望她快乐。第二你与梦真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有数。第三家丑不可外扬”,说完轻轻的抚摸易寒的脸庞,“疼吧,你这张脸生来就是来顶罪的,依你的性子,以后少不了它的苦头吃”。
易寒对于老夫人的宽容大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夫人淡道:“我也不说些教训你的话,有些人天生就是不拘礼法的,能管住你的也只有“情”这一个字,我喜欢你就是你比别人更多情,却不像某些死老头子一般冷漠无情,十几年都不回家一趟”。
这个时候易寒脸sè却怪异的露出一丝微笑,老夫人让他感觉很轻松。
“起来吧,这事我已经替你兜着了,若是让李毅老头子知道,这府内又得闹翻了天,我喜欢喜气洋洋,可不愿意看到悲惨的场面”,一语之后又叹息道:“人生百年,垂暮在即,什么事情都要看开一点,自己开心别人也快乐,其乐融融有何不可”,这大概就是在她处理这件事情上,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成全别人的原因吧。
易夫人与吴天瑜刚走到玄观阁,就看见沐彤脸sè苍白,惊慌失措了跑了下来。
两人一见,心头栗抖,知道必有坏事发生,果不其然,只听沐彤哭着喊道:“大夫人,小姐突然晕过去了”。
易夫人还好点,当时她听到易寒战死的消息,也晕眩过去,以为明瑶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身体虚弱,大婚在近,有些紧张。
吴天瑜却发疯的冲上阁楼而去,也顾不得什么夫人的优雅,当初王师曾暗中传话给李毅,要明瑶时常保持清心寡yù,不忧不喜,倘若明瑶无端晕倒,便是她的死期。
是的,玄观自幼就有身疾,她那颗心脏比平常人要虚弱不知道多少倍,大喜或大悲都有会加快她的死期,随时都有可能猝死身亡,玄观在王师身边修心养性,又习武强身健体,才能熬到现在。
与易寒接触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玄观却尝到比她一辈子还要多的喜怒哀乐,这无意之中加快了她的死期,在那段时日里,玄观时常能感觉到自己心头隐隐作痛,可是她却喜欢这与易寒在一起的感觉,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再清心寡yù的苟活着。
易夫人随着沐彤上了阁楼,只见吴天瑜牵着明瑶的手,悲伤的泣道:“瑶儿,我的瑶儿”,她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易夫人静静的走了过去,看着这个闭着眼睛,发出微弱呼吸,容神娴静如水,精美如云的女子,将自己的手镯戴在明瑶一动不动的手腕之上,轻轻的抚摸着,似在哄着自己的孩子入睡,眼泪悄悄的滑落到她风韵犹存的双颊,那么的慈祥又那么的悲伤。
第八十五节 缘生缘落
玄观阁的厅堂上,李毅与易天涯沉着脸,满腹酸楚却沉yín。
这事并没有敢告诉老夫人,却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好好的喜事眼看就要成了丧事,她如何能受的了,而且她一直疼爱玄观。
吴天瑜不停的抽泣着,易夫人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给予安慰,李毅本来就烦,见吴天瑜抽泣个不停,喝道:“娘们就是娘们,哭能解决问题吗?做母亲的却连明瑶三分坚毅都没有”。
这一喝却把吴天瑜给吓醒了,“老爷,你快想想办法,救明瑶性命”。
李毅一脸刚毅,“先听毕老怎么说”。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发出轻轻的脚步声从侧门走了进来。这人就是李毅口中的毕老,李府的大夫,他当年可是宫中御医,得罪了宫里人,最后yīn差阳错的成了李府的大夫。
李毅忙问道:“毕老,情况如何?”
毕老摇了摇头,“将军,小姐久病复发,心机衰竭,恐怕命不久矣”,在李毅面前只要说实话而不是说好听的话,虽然实话残酷,但只有清楚的认识到问题才能更好的寻找到解决的办法。
吴天瑜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李毅让沐彤扶着她到房间里休息,又吩咐道:“去请易家少爷,顺便到紫金阁通知少爷过来,此事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吩咐完此事之后,李毅问道:“毕老,可有解救之法?”
毕老思索一番之后,yù言又止,“我倒想出一个法子来,不过却是天方夜谭”。
李毅忙道:“无论是多荒诞的法子,只要是法子就好”。
毕老道:“多年前,我无法医治小姐这种病,近些年来一直在研究,依然毫无进展,那是因为小姐的心天生残缺,根本不是针石可以医治的,如今心机衰竭,除了换心,再无其他法子”。
在场几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换心,自古就从来没有听见这种法子,心离开了人的身体,还能活下来吗?别说换心了,就算换条腿换根手指也觉得不太可能,就算能换,又要去哪里寻找一颗跳动的心来,在场的人听完,绝望到极点。
李毅也是心知肚明,玄观的病要治好,除非需要有一颗健康的心,李毅无奈笑道:“换心,除了神仙,有人能够做到吗?而又该换谁的心”,他的声音沙哑到极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见惯了生死,却也无法保持从容,大手一挥,“罢了罢了,天道如何?饮恨者多”。
毕老叹道:“本来小姐清心寡yù还能多延长个两三年,只是却多喜多悲多愁多激动才会加快心机衰竭,上一次我来例行查看小姐病情的时候,小姐将我拒之阁外,我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李毅怕易夫人和易天涯良心不安,说道:“心如止水,无喜无悲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的好,心如止水,无喜无悲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易寒走了进来,李明濛尾随其后,很显然两人在路上遇到了,简单交流了一番,却以玄观的病情为重,边走边说赶了过来。
李明濛沉着脸,没有平日里的半点神采,他是个乐观的人,很少会有这种神情,很显然玄观的病影响了他。
反倒是易寒,一脸平静不喜不悲,却让人感觉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李毅懒的搭理他,李明濛问道:“毕老,家姐的病情如何?”
毕老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李明濛又问:“可有法子?”
这一次毕老却干脆摇头,易寒却出声道:“我有法子可以医治好玄观的病”。
这话出口,所有人旋即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很这句给人带来希望的话却是那么振奋人心,李毅问道:“什么法子?”
易寒轻轻摇头,“详细我也不知道,有人跟我说过这种病能治好,我相信她的话”,南宫婉儿曾经跟他讲过,她其中一个徒弟擅长医道,有办法能治好这种天生残缺,但需要牺牲另外一个人为代价,他不想对在场的人讲的太清楚。
毕老问道:“公子说的法子可是换心”,他又旧话重提。
易寒没有回答,直接上了阁楼,没有人拦着他。
房间里悄无旁人,只有一个女子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是那么的安详,她一头乌黑长发如落花纷纷散于床褥,充满智慧的双眸不再似往常一般凝视着自己,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这般的安静,曾经幽静而神秘的背影,换成了平静安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