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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
方狂欢完全慌了手脚。
——因为那个就算未成形的“人”,毕竟是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毕竟是这样“生”出来的。
——“生”出来就死了。
方狂欢想大哭一番。
谢豹花还清理了下身的污物,然后才昏了过去。她运力逼出了毒素和孩子,体力已近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在失去知觉之前,她还记得吩咐方狂欢:“为孩子找个地方葬好。找个干净的地方安置我,如果我有两条命,跟你同行下半辈子。”
说罢便昏了过去,一双耳朵也冷坏了。
她醒来的时侯,在一所山神庙里,破隙处可以看见外面落寞的下这雪,北风正与寂寞同吼同步。
她还活着。
她见到了方狂欢。
“孩子呢?”问了这一句,谢豹花第一次哭,跟一般小妇人无异。
“记得吗?你答允我的晚上,是一个雨夜……”方狂欢轻柔的抚摸着伊因沾着地上溶雪而湿了的黑发:“这是那晚与你拥抱时所穿的衣服,今儿还沾了血迹哪……”
“噢,活着真好……”谢豹花星眸半抬,她觉得千山暮雪,岁月流逝,许或只有泥塑的神明冷视一切,只有眼前的人还是活的,才是真实的。她体内有一种绝对的空虚,心中绞痛如长枪搠击。她没去问“孩子”葬在哪里,那是她和他生命里的第一个生命,甚至没机会让他成形。“……这是他的血,他不在了,你和我自是应该沾上的……”
庭院深深深十一丈六尺三
经过这一次之后,谢豹花已认定既是逃不过敌人的追杀,不如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先杀掉杀手。
她运用了昔日在江湖上的地位,筹了一笔钱,在巨关附近买了一座豪宅,经过布置,宅子四周都有庭院。
方狂欢不明白这些布置,他只有听谢豹花的指示,帮她摆放一花一草一木一石。
方狂欢心中虽然纳闷;怎么把精力都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但他不敢多问,但她坚信谢豹花的能耐。
——谢豹花是个比自己更有本事的人。
直至有一天,他竟“迷失”了。
“迷失”在自己门前的小小“花圃”里!
方狂欢这才知道,这个“庭院”里已摆上巧侔造化的奇阵。
谢豹花在为他引路出来的时侯,笑道:“你看这庭院深不深?”
方狂欢照实说:“不深。”
谢豹花笑问:“可是你为啥会迷路?”
方狂欢答不上来。
“这庭院只深十一丈六尺三,四周都是一样。我是根据遁甲八阵图布置。设阵时,已斋戒沐浴,按四时,化五行,合三才,布九宫,据飞星,移斗位,镇八卦,伏两极,隐四象,转六合,再以六丁遁甲,布生克奇门,一重门占一字,叫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我要杀我们的人,进得来出不得去。”
方狂欢只有涎着脸笑说:“你真胸有鬼神不测之机,天地造化之巧,实在是胸有玄机,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胸襟广阔……”
“我量大吗?”谢豹花诧笑道:“什么?我自己倒不觉得。”
“何止胸襟广阔,还胸脯高耸呢!”方狂欢用手一比,谢豹花这才知道他的意思,飞红了脸,去扭打他。
方狂欢轻狂的抱着谢豹花,忽尔,他从窗口看到庭院之外,有一个穿着长袍古服的人,背着包袱,在庭院前伫立和注视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子,就继续往前走。
那人这么快就离开了,而且又因离得远,方狂欢也没看清楚,所以就没跟谢豹花提起了。
隔了十几天,有一天早上,谢豹花在院子里“捡到了”两个人。
他们被困在“庭院”里五昼夜,早已奄奄一息。
“看,我的阵法多有效,”谢豹花得意地向方狂欢说:“省事省时省力气。”
在她沐浴的时侯,一向好洁的她,总爱在敷着清水时总爱用手大力地搓揉着自己的肌肤。
她的胴体完好,肌肤直似吹弹得破。
触手处柔软而有弹性,连她自己也不觉心动。
她的手触及一个疤痕,那一道刀痕,是方狂欢失手砍伤她的……,想到这里,她就想起方狂欢,心中升起了无由的温柔。
可是,忽然之间,觉得有对眼睛在看她。
——有人在“窥视”她。
但她找不出“那人”。
她不知那人在哪里?到底有没有那人?
她只有一种被人看得“体无完肤”的感觉。
她披了衣服匆匆出来,直问方狂欢:“刚才你是不是在偷看我洗澡?”
方狂欢确曾那么做过。那是夫妇间的亵戏,本就是闺房之乐。
方狂欢说:“没有。”又想来挑逗谢豹花。谢豹花肃然打掉他的手,变脸说“不要。”
这时侯,门响了。
——是谁,未得他们同意,已越过了庭院,来到了门前,敲响了门。
谢豹花全身戒备地大开了门,一看,只觉一阵昏眩。
门外的人,宽袍古服,背有包袱,五绺长髯,顶带高冠,正是断剑先生段断!
——要来的,终于来了。
“就你来?”谢豹花强作镇定的问:“我师兄呢?”
“他已经来了。”
段断拔出了他的剑。
三尺七寸长的剑鞘内是一把一尺七寸长的断剑。
令江湖人闻名丧胆的断剑。
“来了?”
“嗯,”段断说:“他已在屋内。”
断剑先生没有说谎。
剑眉星目,文质彬彬的阮梦敌,确实已在屋里,正在自斟自饮,满腹心思似的。
谢豹花惨笑。
谢豹花情知自己所设的阵势,未必能把两人挡住,但以为至少也能把他们拦阻一阵。但两人如入无人之境。
谢豹花拔出怀匕,披下了发,以贝齿噙住,“好吧,你们有怎的?”
“我有怎样你早就知道了。”段断好整以暇的说:“你做得出背叛傲爷的事,自然要付出代价。”
谢豹花七次强攻,要让方狂欢先行突围,不但闯不破段断的剑势,反而让断剑先生认准了谢豹花的“罩门”…只要他攻向方狂欢,谢豹花就穷于应付。
就在这时,阮梦敌突然出手。
他一出手就擒住了方狂欢。谢豹花顿时像疯了一样猛攻向阮梦敌。
段断大笑,长身拦住,缠战谢豹花。
陡地,背后疾风攻到,原来是方狂欢的长刀疾砍他的背门!
断剑先生顿时变成了背腹受敌,但他临危不乱,飞奇%^書*(网!&*收集整理掠而起,倏然间,阮梦敌双手强芒大盛…
一枚毒蒺藜,一棵青莲子,一枚五棱镖,已射入断剑先生段断的身上!
段断戢指阮梦敌,狂吼一声:“你…”急掠而去,迎空撒落一列血迹。
阮梦敌神色不变,双手急展,段断人未离开房子,已著了十一枚暗器,到了庭院,又中了十七件暗器,掠出了庭院,再中了八种暗器,他几乎是全身布满了暗器,但依然提气飞奔。
方狂欢和谢豹花在惊骇中仍想追杀,只听阮梦敌微叹一口气,道:“不必了!”
他的话才说完,段断已仆到再远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谢豹花一时不知怎么去对待眼前这个师兄好。
“都是为了你。我待你是怎样的,你还不明白吗?”阮梦敌深挚的说:“你们这样,是逃不了傲爷的追击的。”
“你……”
方狂欢也瞧出了他俩师兄妹间有着特殊的情愫。
“你们跟我来……”阮梦敌带他们到了一处土岗,岗上的雨沟里有七八具尸体,谢豹花认得出来,那是“豹盟”的高手,而其中的两具尸体,却更令她震讶:那一男一女的尸体,脸上都有重创,一个脸骨碎裂,一个脸上着刀,但这样看去,形体打扮,都跟自己和方狂欢极为相似!“我替你们找了两个人,再加上些布置,傲爷就会相信,你们已经死了,只要你们改名换姓,易容变貌,到远远的地方去……谢豹花和方狂欢永远在这世上消失了……”
“师兄,”谢豹花涩声道:“我……怎样报答你……?”
“豹花,只有一点,”阮梦敌说:“无论天涯海角,你都得让我知你在哪里,不要像上次那样,…让我找得你好苦!”
“不会的,”谢豹花行近了他,一阵馥香阮梦敌的鼻端,使他感到心旌摇荡,直至被一阵尖锐的剧痛惊破时,谢豹花已一刀搠如了他的心脏里,“无论怎样……这次的情形,都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阮梦敌瞪著至死不信的眼,几乎凸出眼眶子来,尸体滚落雨沟里。
方狂欢骇然:“你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个邪道中的女人!”谢豹花恨恨地道:“不错,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做。但是我们欠了他这个情,便永生永世摆脱他的纠缠。他以前千方百计痴缠我,但都得不到我,现在他的目的仍是一样。他杀了段断,在豹盟里的地位又上一层,又可把杀段断之罪推到我们头上……。终于有一天,他也要杀我们灭口的。”
“他现在不杀我,是为了要讨我欢心……,一旦得到我,你我都活不了。”谢豹花在地上死人的衣服上抹净了怀匕锋口上的血迹:“你要那个人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没有机会说出来。相信我,我是个邪道中的女人,我判别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什么是不得不做的,要比你们所谓正道上的男子认的准确!”
方狂欢觉得利刃上的青锋闪着强仇似的光芒,这一枚刀虽仍握在美妍如仙谢豹花的素手里,但却宛似一把刀从古代里向他心口飞来。
而后……
而后,方狂欢和谢豹花果然就不再受追踪,也再没有追杀了。
他们逃到温州一带,大隐于市,方狂欢化名为徐愿意,谢豹花易名为何拒伴,做点小买卖,倒也生活得甚佳。
谢豹花一直希望再生个小孩,可是自那一次用内力强逼出未成形的胎儿后,要再怀孕似已不易了。
他们安定了,生活不再像以前的不安,可是方狂欢的心却不安定起来。
因为寂寞。
——跟谢豹花在一起自然快乐,但谢豹花太强了,强得令他没有插手和置啄的余地。
谢豹花虽然总是对他委婉承欢,但方狂欢深明地感觉得到,谢豹花是在迁就他。
——不像“弄玉楼”的小气姑娘、小灯姑娘,他们是真得崇拜他。
只要方狂欢说笑,她们就校得吱咯吱咯,乐不可支;方狂欢稍微说一些过往的惊险经历,她们就听得如痴如醉,既赞又羡。
方狂欢觉得在她们面前,自己不仅像是个男人,而且更像是一个英雄。
所以他总不忘找借口常去“弄玉楼”。
当有一次,谢豹花在店里正忙着,问他拿了那么几锭银子到哪里去的时侯,方狂欢就随口地答:“去找大小口他们喝酒。”
——大小口其实就是他当年的兄弟顾皇飞的绰号。
待一切安定之后,前途似不在有风险,方狂欢因为耐不住的寂寞,便联络上他过去的老兄弟顾皇飞。
他没有告诉谢豹花,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不赞成他找回以前的旧部。
自此以后,方狂欢便开始对谢豹花说谎。
只要有了开始,就算是说谎为了圆上一个谎,他只好不断地把谎撒下去。
何况,顾皇飞他认识了一位在温江十分有名的才女,宋小耳姑娘;小耳能诗能歌能舞,狂欢能饮能剑能付得起银子,更是欢场里的恩客。
方狂欢对宋小耳,却非常的动心,甚至动了真情。
小耳是个微愁的女人。
她一向都很顺从方狂欢的意思,在他面前,她一向都没有主意。
“你的忧郁正锁着我的轻愁,”方狂欢跟宋小耳缠绵时说:“看到你我就心疼得心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