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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你推我拥的,都抢着靠近那平台而坐。只段誉和王语嫣
手拉着手,坐在厅堂角落的一张小茶几旁低声细语,眉花眼
笑,自管说自己的事。
各人坐定后,那女官举起一根小小铜锤,在一块白玉云
板上玎玎玎的敲击三下,厅堂中登时肃静无声,连段誉和王
语嫣也都停了说话,静候公主出来。
过得片刻,只听得环珮丁东,内堂走出八个绿衫宫女,分
往两旁一站,又过片刻,一个身穿淡绿衣衫的少女脚步轻盈
的走了出来。
众人登时眼睛为之一亮,只见这少女身形苗条,举止娴
雅,面貌更是十分秀美。众人都暗暗喝一声彩:“人称银川公
主丽色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复更想:“我初时尚担心银川公主容貌不美,原来她
虽比表妹似乎稍有不及,却也是千中挑、万中选的美女,先
前的担心,大是多余。瞧她形貌端正,他日成为大燕国皇后,
母仪天下。我和她生下孩儿,世世代代为大燕之主。”
那少女缓步走向平台,微微躬身,向众人为礼。众人当
她进来之时早已站起,见她躬身行礼,都躬身还礼,有人见
公主如此谦逊,没半分骄矜,更啧啧连声的赞了起来。那少
女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始终不与众人相接,显得甚是腼腆。
众人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生怕惊动了她,均想:“公主金枝玉
叶,深居禁中,突然见到这许多男子,自当如此,方合她尊
贵的身份。”
过了好半晌,那少女脸上一红,轻声细气的说道:“公主
殿下谕示:诸位佳客远来,青凤阁愧无好茶美点待客,甚是
简慢,请诸位随意用些。”
众人都是一凛,面面相觑,忍不住暗叫:“惭愧,原来她
不是公主,看来只不过是侍候公主的一个贴身宫女。”但随即
又想,一个宫女已是这般人才,公主自然更加非同小可,惭
愧之余,随即又多了几分欢喜。
宗赞王子道:“原来你不是公主,那么请公主快些来罢。
我好酒好肉也不吃,哪爱吃甚么好茶美点?”那宫女道:“待
诸位用过茶后,公主殿下另有谕示。”宗赞笑道:“很好,很
好,公主殿下既然有命,还是遵从的好。”举起盖碗,揭开了
盖,瓷碗一侧,将一碗茶连茶叶倒在口里,骨嘟嘟一口吞下
茶水,不住的咀嚼茶叶。吐蕃国人喝茶,在茶中加盐,和以
奶酪,连茶汁茶叶一古脑儿都吃下肚去。他还没吞完茶叶,已
抓起四色点心,飞快的塞在口中,含含糊糊的道:“好啦,我
遵命吃完,可以请公主出来啦!”
那宫女悄声道:“是。”却不移动脚步。宗赞知她是要等
旁人都吃完后才去通报,心下好不耐烦,不住口的催促:“喂,
大伙儿快吃,加把劲儿!是茶叶么,又有甚么了不起?”好容
易大多数人都喝了茶,吃了点心。宗赞王子道:“这行了吗?”
那宫女脸上微微一红,神色娇羞,说道:“公主殿下有请
各位佳客,移步内书房,观赏书画。”宗赞“嘿”的一声,说
道:“书画有甚么好看?画上的美女,又怎有真人好看?摸不
着,闻不到,都是假的。”但还是站起身来。
慕容复心下暗喜:“这就好了,公主要我们到书房去,观
赏书画为名,考验文才是实,像宗赞王子这等粗野陋夫,懂
得甚么诗词歌赋,书法图画?只怕三言两语,便给公主逐出
了书房。”又即寻思:“单是比试武功,我已可压倒群雄,现
下公主更要考较文才,那我更是大占上风了。”当下喜气洋洋
的站起身来。
那宫女道:“公主殿下有谕:凡是女扮男装的姑娘们,四
十岁以上、已逾不惑之年的先生们,都请留在这里凝香堂中
休息喝茶。其余各位佳客,便请去内书房。”
木婉清、王语嫣都暗自心惊,均想:“原来我女扮男装,
早就给他们瞧出来了。”
却听得一人大声道:“非也,非也!”
那宫女又是脸上一红,她自幼入宫,数岁之后便只见过
半男半女的太监,从未见过真正的男人,连皇帝和皇太子也
未见过,陡然间见到这许多男人,自不免慌慌张张,尽自害
羞,过了半晌,才道:“不知这位先生有何高见?”
包不同道:“高见是没有的,低见倒有一些。”似包不同
这般强颜舌辩之人,那宫女更是从未遇到过,不知如何应付
才是。包不同接着说:“料想你定要问我:‘不知这位先生有
何低见?’我瞧你忸怩腼腆,不如免了你这一问,我自己说了
出来,也就是了。”
那宫女微笑道:“多谢先生。”
包不同道:“我们万里迢迢的来见公主,路途之上,千辛
万苦。有的葬身于风沙大漠,有的丧命于狮吻虎口,有的给
吐蕃王子的手下武士杀了,到得灵州的,十停中也不过一二
停而已。大家只不过想见一见公主的容颜,如今只因爹爹妈
妈将我早生了几年,以致在下年过四十,一番跋涉,全属徒
劳,早知如此,我就迟些出世了。”
那宫女抿嘴笑道:“先生说笑了,一个人早生迟生,岂有
自己作得主的?”
宗赞听包不同唠叨不休,向他怒目而视,喝道:“公主殿
下既然有此谕示,大家遵命便是,你罗唆些甚么?”包不同冷
冷的道:“王子殿下,我说这番话是为你好。你今年四十一岁,
虽然也不算很老,总已年逾四旬,是不能去见公主的了。前
天我给你算过命,你是丙寅年、庚子月、乙丑日、丁卯时的
八字,算起来,那是足足四十一岁了。”
宗赞王子其实只有二十八岁,不过满脸虬髯,到底多大
年纪,甚难估计。那宫女连男人也是今日第一次见,自然更
不能判定男人的年纪,也不知包不同所言是真是假,只见宗
赞王子满脸怒容,过去要掀打包不同,她心下害怕,忙道:
“我说……我说呢,各人的生日总是自己记得最明白,过了四
十岁,便留在这儿,不到四十岁的,请到内书房去。”
宗赞道:“很好,我连三十岁也没到,自当去内书房。”说
着大踏步走进内堂。包不同学着他声音道:“很好,我连八十
岁也没到,自当去内书房。我虽年逾不惑,性格儿却非不惑,
简直大惑而特惑。”一闪身便走了进去。那宫女想要拦阻,娇
怯怯的却是不敢。
其余众人一哄而进,别说过了四十的,便是五六十岁的
也进去了不少。只有十几位庄严稳重、行止端方的老人才留
在厅中。
木婉清和王语嫣却也留了下来。段誉原欲留下陪伴王语
嫣,但王语嫣不住催促,要他务须进去相助慕容复,段誉这
才恋恋不舍的入内,但一步三回首,便如作海国万里之行,这
一去之后,再隔三年五载也不能聚会一般。
一行人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心下都暗暗纳罕:“这青凤
阁在外面瞧来,也不见得如何宏伟,岂知里面竟然别有天地,
是这么一大片地方。”数十丈长的甬道走完,来到两扇大石门
前。
那宫女取出一块金属小片,在石门上铮铮铮的敲击数下,
石门轧轧打开。这些人见这石门厚逾一尺,坚固异常,更是
暗自嘀咕:“我们进去之后,石门一关,岂不是给他们一网打
尽?焉知西夏国不是以公主招亲为名,引得天下英雄好汉齐
来自投罗网?”但既来之,则安之,在这局面之下,谁也不肯
示弱,重行折回。
众人进门后,石门缓缓合上,门内又是一条长甬道,两
边石壁上燃着油灯。走完甬道,又是一道石门,过了石门,又
是甬道,接连过了三道大石门。这时连本来最漫不经心之人
也有些惶惶然了。再转了几个弯,忽听得水声淙淙,来到一
条深涧之旁。
在禁宫之中突然见到这样一条深涧,实是匪夷所思。众
人面面相觑,有些脾气暴躁的,几乎便要发作。
那宫女道:“要去内书房,须得经过这道幽兰涧,众位请。”
说着娇躯一摆,便往深涧里踏去。涧旁点着四个明晃晃的火
把,众人瞧得明白,她这一脚踏下,便摔入了涧中,不禁都
惊呼起来。
岂知那宫女身形婀娜,娉娉婷婷的从涧上凌空走了过去。
众人诧异之下,均想涧上必有铁索之类可资踏足,否则决无
凌空步虚之理,凝目一看,果见有一条钢丝从此岸通到彼岸,
横架涧上。只是钢丝既细,又漆得黑黝黝地,黑夜中处于火
光照射不到之所,还真难发见。眼见溪涧颇深,若是失足掉
将下去,纵无性命之忧,也必狼狈万分。但这些人前来西夏
求亲或是护行,个个武功颇具根柢,当即有人施展轻功,从
钢丝上踏向对岸。段誉武功不行,那“凌波微步”的轻功却
练得甚为纯熟,巴天石携住他手,轻轻一带,两人便即走了
过去。
众人一一走过,那宫女不知在甚么岩石旁的机括上一按,
只听得飕的一声,那钢丝登时缩入了草丛之中,不知去向。众
人更是心惊,都想这深涧甚阔,难以飞越,莫非西夏国果然
不怀好意?否则公主的深闺之中,何以会有这机关?各人暗
自提防,却都不加叫破。有的人暗暗懊悔:“怎地我这样蠢,
进宫时不带兵刃暗器?”
那宫女说道:“请众位到这里来。”众人随着她穿过了一
大片松林,来到一个山洞门之前,那宫女敲了几下,山洞门
打开。那宫女说道:“请!”当先走了进去。
朱丹臣悄声问巴天石道:“怎样?”巴天石也是拿捏不定,
不知是否该劝段誉留下,不去冒这个大险,但如不进山洞,当
然决无雀屏中选之望。两人正踌躇间,段誉已和萧峰并肩走
了进去,巴朱二人双手一握,当即跟进。
在山洞中又穿过一条甬道,眼前陡然一亮,众人已深处
一座大厅堂之中。这厅堂比之先前喝茶的凝香堂大了三倍有
余,显然本是山峰中一个天然洞穴,再加上偌大人工修饰而
成。厅壁打磨得十分光滑,到处挂满了字画。一般山洞都有
湿气水滴,这所在却干燥异常,字画悬在壁间,全无受潮之
象。堂侧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桌,桌上放了文房四宝,碑
帖古玩,更有几座书架,三四张石凳、石几。那宫女道:“这
里便是公主殿下的内书房,请众位随意观赏书画。”
众人见这厅堂的模样和陈设极是特异,空空荡荡,更无
半分脂粉气息,居然便是公主的书房,都大感惊奇。这些人
九成是赳赳武夫,能识得几个字的已属不易,哪懂甚么字画?
但壁上挂的确是字画,倒也识得。
萧峰、虚竹武功虽高,于艺文一道却均一窍不通,两人
并肩往地下一坐,留神观看旁人动静。萧峰的见识经历比虚
竹高出百倍,他神色漠然,似对壁上挂着的书法图画感到索
然无味,其实眼光始终不离那绿衫宫女的左右。他知这宫女
是关键的所在,倘若西夏国暗中伏有奸计,定是由这娇小腼
腆的宫女发动。此时他便如一头在暗窥伺猎物的豹子,虽然
全无动静,实则耳目心灵,全神贯注,每一片筋肉都鼓足了
劲,一见有变故之兆,立即便扑向那宫女,先行将她制住,决
不容她使甚么手脚。
段誉、朱丹臣、慕容复、公冶乾等人到壁前观看字画。邓
百川察看每具画架,有无细孔可以放出毒气,西夏的“悲酥
清风”着实厉害,中原武林人物早闻其名。巴天石则假装观
赏字画,实则在细看墙壁、屋角,查察有无机关或出路。
只有包不同信口雌黄,对壁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