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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笑风哈哈一笑:“今夜应是无雨无云的好天气,我们便去引兵阁看看那个定世宝鼎。”杜四亦是开怀大笑:“最妙的是那弓弦原是绝难穿过千年桐木与舌灿莲花造就的弓柄,因为舌灿莲花坚固无比,几乎无法穿通,只能依着蠓舌的血脉将弦绕进,而这天大的难题竟然也给巧拙想通了,我真佩服他!”物由心奇道:“是呀,我最熟悉那个蠓舌,坚硬无比,若要从血脉中将细细的弓弦绕进,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才好?”
杜四微笑道:“你说巧拙为何要让一个无双城的人来?”“啊!”杨霜儿大喜,“原来终于可以用到我无双城的补天绣地针法了,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呢。”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以无双城小巧细密的补天绣地针法,别说是将用锁禹寒香胶合成小指粗细的弓弦绕进舌灿莲花,只怕就是将一根头发绕进去也未必做不到!
林青终于问了出来:“杜兄说‘几乎’想通了,莫非还有什么不解处吗?”杜四嘿嘿一笑:“那就是还想不通为何非要在四月初七。以我的观察和经验,此弓的形状应是状若初十左右的上弦月。初七的月形扁而形散,若是弓如初七之月,弓背呈起伏状,弓弦发力稍难,且也不易发挥此弓的最大效力。”略顿了一下,又缓缓道,“不过我想巧拙此举必有深意,仍是按他所绘的图样制作模板。”容笑风哈哈大笑:“那就正好了,反正我们本打算今晚便去制弓,明后天就撤兵了。”
杜四这才知道笑望山庄已快失守,略吃了一惊:“我这几日只顾了参详此弓的制法,却忘了告诉庄主,定世宝鼎至少也需一日一夜的火烧方才能开始炼就神弓,不然火势不足将难以将舌灿莲花溶软,无法将昆仑千年桐木嵌入其中……”
林青依然保持着一贯的镇静,抬头看看天色:“这也无妨,尚有两个时辰便将入夜,我们今晚便去燃起定世宝鼎的火头,多加柴薪,烧它一日一夜。就算机关王的石台造成了,我们最不济也应该能支持到后天,容庄主可先行遣散一些伤员。”容笑风颔首道:“便是如此吧!我早已备好上等的精煤,连续烧它几个日夜都不成问题。”
明将军的人马已完全停止了进攻,一部分人修整,一部分人全力建造石台。战场上充满了风雨即来的肃然。
当下容笑风嘱咐庄兵严守庄门,再派人将伤员转移到后山,耽搁一番后天色已暗,几个人强按住满心兴奋,往后山的引兵阁行去。
出了后门,地势突然开始变化,重重草浪尽遮了奇峰异石,林木插天,直欲破空而去,幽壑中潺溪静淌,山壁间云飞雾绕,美得让人心神欲醉。
几人都是久经战场,虽是明知现在局势对己不利,但一来明将军人马损失惨重,二来有直通山脉外的地道可以悄然退兵,所以依然是谈笑用兵,指点美景,一路上侃侃而谈,丝毫不见惊惶。
引兵阁地处一个大山谷中,四处环林,云气缭绕。容笑风笑道:“此处山涧溪流众多,溪水却是环山而行,非是活水,是以草木腐烂于溪边,便常有瘴气萦绕。从外面看仿似仙气氤氲,谁能料到那仙气实是吸一口便置人于死地的剧毒。而待得如此时般月朗星稀的夜晚,瘴气却又散得一丝不见,甚是神奇。”杜四叹道:“我上次来欲一睹定世宝鼎,便是到此为瘴气所迫,再也不敢往前了。”
林青一笑:“世事往往如此神奇。若不是有瘴气保护,只怕庄主立庄时便只看到空空一个山谷,哪还会有定世宝鼎的影子。”容笑风大笑:“正是如此,一饮一啄俱有命定。”
谷口是一个小亭,远远便望见上书“引兵阁”三个大字,离得近了才发现还有一副对联。
容笑风道:“此处字迹都是巧拙亲手所书,大家可好好看看这副对联,隐有深意。”众人都不由抬头看去,龙飞凤舞的大字中恍见巧拙执笔疾书的情形,都是不由对巧拙肃然起敬,扼腕长叹。
上联:绝顶攒兵引宫潮,四壁皆清妄偷天
下联:重帘不卷燕市冷,万马齐喑应换日
杜四默然良久:“此联隐含偷天之名,应是巧拙计划已定后才写的。”杨霜儿道:“看这对联一一对应处,最关键好像就是那个偷天换日了。”物由心也是喃喃道:“自古名器多是成双成对,莫非还有一把换日弓吗?”许漠洋心有所悟:“有弓必应有箭,偷天弓绝世神兵,是否还要配上与之相应的换日箭?”
杨霜儿见林青若有所思、一语不发,问道:“林叔叔怎么看?”林青恍然惊醒般“啊”了一声:“奇怪,我有一种非常难言的感觉,像是一种很特别的感应……”容笑风淡然一笑:“林兄身为暗器王,对弓矢应该特别有所悟吧!”众人中除了杜四都不免想到林青在笑望山庄门口那石破天惊的一箭,若是偷天弓真是绝世神兵,再凭着林青的箭术与功力,只怕真的可以与明将军一战!
林青眼前一亮,欣然道:“也许是因为我看到了定世宝鼎,感受到那份古意吧!”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定世宝鼎已在眼前。宝鼎八尺余高,似由青铜类的材料所制,在明月的映射下,泛起淡青色的光芒。此鼎怕有千余斤重,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搬来的,或者便是在此地铸就。要知道隔云山脉地势险峻,若是把定世宝鼎从远处搬来,所费人力物力定是极巨;但如果说此鼎就是在这荒山野外中炼成,却又让人委实难信。定世宝鼎最奇处在于其虽是形貌古拙,年代久远,上面却没有一丝锈迹,到了近处隐隐闻到檀香,周围不见任何蚁虫。鼎底刻着两个古篆——定世。若要追问此鼎来历,只怕已是千古之谜了。
几人望着这个比人还高的大鼎,心神震荡,几乎都说不出话来。空气似乎也在此时凝固,像是为这千古神物重现人间而屏息静气。
杜四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伸手细细抚摸宝鼎。入手处本以为粗糙却实是光滑无比,心知此等千古神物来历悠远,背景繁复,已不能以常理度之。
许漠洋与杨霜儿默默找来枯枝山柴,放于鼎下,只待杜四来点火。容笑风早已叫人准备了塞外稀产的一种黑色烟煤,此煤热力十足,却又燃烧极慢,足可燃一日一夜之久。
杜四长吁了一口气,拿出火石。但他此刻念及好友巧拙,心情激荡,一时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擦了几次都没有擦着。众人也不催他,在此明净天地里、千古神物前,似乎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忽然,一声长长的叹息从身后传来,其音纯和平厚,其意深邃难测——就像一个无由憔悴的痴情人守于心爱女子的窗下;就像一个夜旅的行人望着天边的明月忆起了故乡;就像一个寂寞的歌者独自哼起了谁也不懂的曲调;就像一个功成的帝王傲然站在了宫殿的最顶端……那声叹息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心上!
杨霜儿一声惊叫,回过头来,却见到一个人影背着月光站在暮色中,给人感觉似是萧索无边却又似桀骜不驯:“你是谁?”容笑风心中暗凛,却装作浑若无事地大笑:“何方高人来此,笑望山庄容笑风有失远迎。”
物由心的脊背骤然挺直,蓄势待发。此人能在这许多高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若不是那一声叹息,只怕谁也不知有人窥伺于身后。虽是刚才诸人都为定世宝鼎与天地间万物造化的那种微妙关系所惑,但此人的武功无疑亦是非常可怕。
许漠洋对来人则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只见月色暗影下,那人一头披散在肩、没有扎束的长发迎风轻轻飘摇,更增诡秘。
林青没有回头,他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背心要穴上,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气机牵动下,必会引来对方的全力一击,而那一击他竟然没有一丝接得下来的把握。周围虽然有四个战友,他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人在荒野中赤身裸体地面对着一群恶狼,没有任何依靠。放眼天下,能做到这般用眼光就几乎足以杀人的,还能有谁?林青笑了。他的语气似封似闭,似缓似急,就像他对敌时无影无踪的暗器,鱼游无迹,雁过无痕:“明将军可是收到了我的战书么?”与此同时,杜四终于点燃了定世宝鼎的火。
来人面对几人的杀气浑若无觉,负手大笑:“林兄的那封战书内容丰富,章法严谨,已足以让我孤身一人夜探笑望山庄了。”——来的果然便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明将军!
林青瞳孔骤然收缩:“明将军言明孤身一人,可是有把握在我等的围攻下脱身吗?”一直到此时,林青依然感觉得到明将军的气势仍紧紧锁在自己背心的至阳大穴上,可他竟然没有一丝机会转身拒敌。
明将军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波动:“世上自命不凡之辈甚多,却只在生死关头才看得出什么是真正的侠义。林兄如能说动诸位一并出手,我当然也只有接着。”
许漠洋心头涌起新仇旧恨:“对你这样的大奸大恶,何用讲什么侠义?”明将军眼光漠然扫过许漠洋,若有所思:“巧拙师叔天眼神通造就了你,你也算是与我昊空门有些渊源,所以我今天不想杀你。”
容笑风大笑四声,暗暗运足四笑神功:“明将军想杀的人是谁?”明将军淡然一笑,却奇峰突起般问向物由心:“物天成可还好吗?”“哇”的一声,物由心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大惊,纷纷抽出兵刃,围定明将军。明将军神色不变,看着物由心柔声道:“从我一现身,老人家便集势待发,内气由膻中大穴起始,下行神阙、关元、环跳、阳陵、侠蹊,由任脉走至足少阳经,再逆足太阳经至风门、天柱大穴而功成一周天,这种别走蹊径的武功除了英雄冢的气贯霹雳功无人做得到。我不过是问候一下故人,老人家何必着急动气呢?”
林青此刻方才寻隙转过身来,淡然自若道:“明将军竟然能让英雄冢的传人拼尽全力也找不到出手机会,可见流转神功又有大成。”
原来众人中以林青与物由心的武功最高。明将军突然现身,这二人最早察觉。所不同的是林青立即发现了明将军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随时可能出手,只好先凝气防御;而物由心则是全力运功欲要出手,却不料明将军身形稳若泰山,虽是看来毫无戒备,却也没有丝毫的破绽。物由心只觉自己如果贸然出手,必会被明将军趁隙反击,只好将提到十成的功力慢慢化去,以免反挫自身。
却不料明将军眼力如此高明,趁物由心散功的紧要关头蓦然对其发声,更是提及了英雄冢门主物天成的名字。旁人尚不觉有何特异,物由心却明白明将军正是在自己功运一周天刚将内息归于丹田的一瞬间以声扰之,偏偏想重归英雄冢正是自己心结所在,不免心念一分,内息立时散乱于经脉中,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明将军负手而立,看来全不因众人蓄势以待而稍有惊慌:“林兄可知我为何不在京中安享权势,却要在塞外东征西讨,受那鞍马之劳吗?”明将军在京师中只手遮天,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若是想借军功坐大与理不合。这句话正是众人想问的,却不料明将军自己倒先问了出来。
容笑风思索道:“中土与塞外各族恩怨并立,自古便常有匈奴南侵,亲王北征之举,几千年来从无安定,明将军可是妄想一战功成,平定北疆,建不世之功业吗?”杜四大笑道:“长城内外民风大异,历来中原帝王都采用安抚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