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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每月一次的皇室招待舞会,主要宴请各国使臣和宾客。”伯爵在我身边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希望能见到王储……”
此刻,我们汇入由马车组成的洪流,缓缓驶进美景宫。不多久,绕过下美景宫和中央花园,我们停在上美景宫前大喷泉边的空地上。
勤快的仆从马上放下踏脚板,科萨诺伯爵先下了车,在把手伸向车内,我就如此扶着他的手款款而出。
当时欧洲的皇室和贵族大多实行的是法式礼仪,因此在辉煌的场面也都相差无几,无非有更多的人,更漂亮的衣服和更丰盛的食物罢了。在这里,我更感兴趣的是这陌生的宫殿 。无数的灯火早将宫前广场上照的灯火通明,巍峨的建筑倒映在粼粼的池水中,喷泉中的海神塑像和巴洛克的斯芬克斯雕像把人带进一个光怪陆离的的童话世界。
“进去吧。”伯爵对我说。
宫内人头攒动,就算司礼官铜钟般洪亮的声音也无法让大家安静下来,当然,唱出伯爵的姓名时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目了。
“大家都在等待皇储。”伯爵告诉我。
就在这个当口,几个衣着鲜亮的贵族凑到了伯爵身边。
“没想到您也来维也纳了。”那几个人开始跟伯爵寒暄起来。
后来伯爵才跟我说,这几位也都是各国很有影响力的大商人,其中还有几个大名鼎鼎的犹太银行家,看样子这回的战争贷款问题竞标很激烈,有可能全世界消息灵通的巨商富贾都云集此地。
宫内现在已拥挤不堪,为了流通空气所有的门窗均打开,夜色夹裹着寒风一股脑地涌进来,没多久宽大的宫殿中就冷得像冰窖。现在既没上烈酒,热巧克力,也未允许人们跳舞,我看到周围的男男女女们一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当然我也不会例外,只不过前几天在路上的锻炼已使我的抗寒能力大大增强。
音乐一直在演奏,人群也一直在喧哗,但皇储却迟迟未到。
就在这时,大殿里猛然响起一阵嘹亮的小号,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皇储就要到了。”伯爵小声说,我看到他的脸因难以自制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咚,咚,咚。”司礼官沉重的木杖在地板上撞了三下:“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皇储,奥地利,匈牙利及波西米亚大公,弗兰茨·约瑟夫殿下到——”
司礼官刻意拉长的报名声未落,殿中所有人立刻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中央留出一条宽扩的走廊,等待皇储驾临。
又是一阵嘹亮的小号,我立在伯爵身边,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着。
“他来了,他来了。”阵阵耳语声在人群中如漪涟般散开。
我看到从东侧皇室专用门内,在一群花团锦簇的侍从簇拥下走出一个男孩,他大约十三四岁模样,瘦瘦高高,穿了一身耀眼的红色礼服,结成麻花状的饰带从他肩头垂下,领口,衣边,外翻的衣袋及袖口上都镶缝着金闪闪的花边,与他里面的金色缎面马甲相得益彰。
他神态安详,边走边向两侧点头示意,并不时跟熟悉的人打着招呼,聊上一两句,从他身上他丝毫看不到同龄男孩的慌张和毛躁。
我越来越紧张了,约瑟夫皇储马上就要走到我身边,他俊秀的面庞也越来越清晰地映在我的眼中。
他生着高高的额头,直挺的鼻梁从额上没有任何凹陷地滑下,构成一种绝对希腊式的高贵。浅浅尖蹙着的眉宇显示出他拥有缜密的思维和惊人的自控能力,而蒙着长长睫毛的浅灰色眼睛则说明他具备丰富且敏感的内心,最为迷人的是他那张嘴,小巧而圆润,下唇微微下垂,传说这正是哈勃斯堡家族所特有遗传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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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就到我身边时,我不否认那一刻自己真的被他迷住了,而他也驻足在我跟前,带着欣赏的目光盯住了我。
“快行礼。”伯爵小声向我说。
我忙行了一个屈膝礼,伯爵也深鞠了一躬。约瑟夫皇储颇优雅地伸出了手,我慌慌张张地接住,在上吻了一下,可能是用力过猛,当他抽回手时,我偷眼望到皇储的手背上竟被我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唇印!
皇储和蔼地问了伯爵和我的姓名,我俩答完,一个高级侍从在皇储身后向他耳语了数句。他笑了笑,便清风般翩然走过。待他走后,这才感到刚才的窘相让我出了一身汗,我从未跟这么高贵的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吻他的的那一霎那甚至让我感到眩晕。
在现代社会,自己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我们公司的副总(正总都没有机会见过),更别提王子公主的了。而且就算在电视上见过几个,比如英国的查尔斯王子,日本的皇太子,不是老得掉渣,就是像猥琐小职员一样,哪能和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王子相提并论?
约瑟夫皇储巡视完众人后就坐到位于大殿北首他的专座上,并意示侍从们“舞会可以开始了。”
华美的乐章奏起,但却无人向前。伯爵告诉我,按礼节应由皇储自选舞伴,单独起舞后,众人才能正式开始。
一阵小提琴领奏的前奏曲后,年轻的皇储离开了座位,进入了舞池。他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宫中的名媛贵妇们开始跃跃欲试,然而他却步履轻盈地径直向我走来。
“夫人,能邀您跳一支舞吗?”他微笑着伸出手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是好。从未有人教过我,如果一位国王或王子向你邀舞,你应该怎么办?幸好伯爵在我身边,忙向我授意:“还不应允谢恩,行礼。”
我再一次地机械地屈膝行礼,嘴中尚未来得及道谢就将手交到了皇储手中。此时殿中一片喧哗,我虽不敢环视四周但仍能感觉到无数双嫉羡得发红的眼睛盯住了我。
仍旧是千篇一律的小步舞,但不同的是整个舞场中只有约瑟夫皇储和我!
当时的维也纳尚没有圆舞曲,因此皇储并不能搂住我的腰与我边舞边谈,只能在音乐的转折处,再一次握住我的手时才能跟我悄悄说上一两句:“真没想到,您已经结婚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
“您多大了?”他又问。
“十六。”
“那您比我大三岁。”
我的眼睛一直死死盯住他,半因礼貌,半因胆怯而不敢他顾。
约瑟夫皇储的语速很慢,很柔,他尖削的下颌总是习惯性地抬着,露出皇族的倨傲;但他的眼神却很体贴,在女士身边总会充满关爱与惜护之情。通过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我开始发现他的眼中饱含着与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神情,那里充满了孤独,我从中可以读出极度的自信,自弃,反叛与服从,这些矛盾体怪异地共存在他灵魂中。就连他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掩盖不了他天性中的闷闷不乐。
一阙结束,在热烈的掌声中,他领我走出舞池,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您只是个贵族小姐而不是个伯爵夫人就好了。”
这是那天舞会上约瑟夫皇储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我想了一想,皇储之所以和我跳舞,可能是因为我是这里和他岁数最接近的女宾,是这里最年轻的夫人。
注释:
弗兰茨·约瑟夫,后世人称弗兰茨二世,是弗兰茨一世和特蕾莎女皇的长子,生于1741年3月13日,死去1790年2月20日,于1765——1790年在位。本章正是他13岁的时候的事情(其实应该是12岁零几个月),不是我喜欢正太,刻意安排这样的情节= =
史载,他很小就开始履行王储的职责,父母不在时,他就享受皇帝一样的待遇
贞洁委员会
那天的皇室招待舞会结束后,伯爵十分高兴,可以说是因为我他才结识了年轻的约瑟夫皇储。伯爵告诉我说皇储早已从他母亲那里了解了贷款的事情,他答应伯爵会及时给他通报,并会在适当机会替伯爵美言的。
“真没想到,皇储这么年轻就如此老成持重,后日必将成为伟大的帝王。”伯爵坐在马车中跟我说。
“……但他看上去太忧郁了,太善自我压抑了,以后不见得会有很幸福的生活。”我凭女人的直觉感到皇储的性格不太符合他的岁数,这里一定有很多其他的原因。很不幸,后来我的预言不幸地应验了,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又过了几天,科萨诺伯爵果然被召进宫去,与财政大臣开始商洽贷款问题。由于这里涉及的基本是纯商业及政治,所以不能带我一起进宫。
一早,伯爵就要准备出发,他走时嘱咐我,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我不会德语,这又人生地不熟的,年轻女人独出行会很不安全的。
伯爵兴高采烈地出了门,而这偌大的的屋中就剩下我一个人。
那个时代的娱乐少得可怜,除了看戏,跳舞要不就是玩牌,聊天;可我一人在家又如何玩得?看样子只有看书了,我随手找了本那时流行的法语小说,才翻了几页就发现通篇都是深奥的说教和肉麻的对话,在这个崇尚理性,视感情为游戏的时代,任何传奇浪漫的文学都是和主流风尚格格不入的。
就在我抛下书本,准备靠把玩定做的衣服和首饰解闷时,突然灵机一动:女人出门不安全,那男人呢?
想到这里,我兴奋地翻出了那套漂亮的匈牙利骑兵装,细心装扮起来。可是头发怎吗办?我望着镜子中子这一头金色卷发,只能在卷在一个男士常用的带蝴蝶结的发袋中了(注:当时男士流行鸽尾式发型,就是把头发放在一个扇形的,类似于鸽尾的发袋里,上面有大的蝴蝶结做装饰)。
一小时后,我穿戴整齐地出现在维也纳街头。去哪呢?我望着陌生的街道,对!不如去法尔肯施泰因府去探探亨利的消息,虽然我现在并不急于见到他,但却很希望得知他的消息。
我向东走,远远望见直插天穹的德斯特凡大教堂,今天天气不错,没有维也纳常见的细雨和疾风,大街上车水马龙,骑马的,坐车的,拉货的,还有更多的行人。小商贩在街角叫卖着商品,男人在家门口劈柴火,女人把水桶挑进家中,猫狗在垃圾堆寻找着食物。
载着石材和木料的大车拥塞道路,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吆喝声,号子声,打铁声,马蹄的嗒嗒声和车轮的吱呀声此起彼伏。看样子在维也纳成为“音乐之都”前(莫扎特还要两年后才出生,就更别提贝多芬,舒伯特和施特劳斯了)就早已成为了“喧哗之都”。
我迈着步子,尽量学着男人的步伐。在当时十几岁的男孩参军并不算什么怪事,所以路人们看到我这样一个一袭军装面目姣好的“娃娃兵”也根本不当回事,甚至还有几个爱国的老先生向我脱帽示意呢。
这里与法国,意大利最大的不同就是外国人多,奥地利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帝国。我在街上就看到许多穿着皮袄的匈牙利,波希米亚人,留着卷曲鬓发的犹太人,甚至还见到了留着八字胡,穿着灯笼裤的土耳其人。我边走边想:此刻要能见到一个中国人该有多好啊。但走了好久,却一个也没见到。我算了算,现在中国正是乾隆盛世,闭关锁国,贝勒阿哥们正忙着走马斗鸡,谁有心思去地球那边看看呢?想到这里,我这颗中国人的灵魂倍感失落。
“忘了之前吧,你现在是个法兰西的伯爵夫人……”我自言自语道。
走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