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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又笑了笑道:
“不劳操心,这位公子也付过了。”
照夕不由脸色一红,看着申屠雷道:
“你也太客气了,总要留一点给我呀!”
申屠雷哈哈大笑,道:
“我与管兄一见投缘,今后借重处尚多,区区金钱,何足挂齿,我们走吧!”
管照夕听他这种笑声豪气,不禁怦然心动,暗暗赞许道:
“好一个脱俗的书生,看来这个朋友,我管照夕是交定了。”
想着遂笑了笑道:“话虽如此,可是金钱一项,仍是由你我分担才好,否则,小弟岂不受之有愧?”
申屠雷嘻嘻一笑,一面点头道:
“既如此,往下住店,由你支付就是。”
照夕欣然点首,这时小二已把马牵了出来,照夕见除了自己的马以外,尚有二马一骡,都已鞍蹬齐备,尤其是那小骡背上,都放好了箱子;另外青砚那匹马上,也有些日用什物。
三人下阶上马,由侧门而出,直向一条驿道上行去,经过一日休息,人马都甚有劲,照夕双足一磕马腹,那马长嘶了一声,向前疾奔而去,照夕一面回头道:
“来!我们跑它一程。”
申屠雷微微一笑道:“使得!”
他把双腿一夹,坐那匹花斑马,已泼刺刺猛追上去。二马这一阵疾驰,霎时间已跑下了十数里之外,身后早已失去了那青砚的影儿。
照夕留心申屠雷的骑术,暗惊对方虽是一读书人,却有很精的骑术,他上身挺直纹丝不动,可是双腿却能随着马波上下起伏。这种本事,看来虽易,可是若非经年老手,断难至此地步。
再留意那匹马,个子虽不顶高,可是鼻孔极大,两耳下垂,驰骋时却往后紧竖,正是难得的良驹,不由勒马笑道:
“申屠兄!你这匹马太好了,我这马却是万万比不上。”
申屠雷早也在暗中留意了对方,对照夕控马骑术也是十分佩服,闻言笑道:
“照夕兄你太客气了,你这匹马,也是难得的好马呢!”
管照夕拍了拍坐下马,见它已经不住长跑,鼻子出息有声,不由感叹道:
“小弟北京故居,倒有两匹好马,比这匹可强多了!”
申屠雷笑道:“改日到了北京,小弟一定要至府造访,就便看一看吾兄的宝马。”
照夕微笑不语,二人柳下谈笑半天,才见那青砚在马上汗下如雨,一只手还拉着一匹驮书的骡子,自身后跑来,远远地看见二人,不由大叫道:
“我的少爷,你们可别再跑了,可真要了我的命了,我又骑不好。”
照夕不由笑了笑道:“既如此,我们不妨放慢一点,好在离着北京已不远了,今儿晚上能赶到保定歇上一夜,明天就可到家了。”
申屠雷连连点头,同时由颈后抽出了折扇,连连地扇着,一面呼道:
“好热!好热!”
这时那青砚才算走到了,由马上下来,又由马颈上摘下了水葫芦,喝了好几口,嚷道:
“少爷!歇一会儿再走吧!”
申屠雷皱眉道:“不带你,你非要来,唉……我们要赶路,哪有许多时间等你呢?”
青砚却坐在树下直皱眉,又把鞋脱了,用手使劲地捏着脚,二人都看着他,照夕不由笑了笑道:
“看样子他是真走不动了,这么吧,我们歇一会儿就是了。”
申屠雷叹了一声,翻身下马,照夕方才下马,却见来途驰来一匹黄马,在官道上扬起了满天灰土。其来如风,不多时已驰到近前。
这匹马本是其快如飞,谁知到了近前,却忽然放慢了脚步。马上人是一个黑高的彪形大汉,头上戴着一顶马连波的大草帽,身着一件土绸的马褂,前襟全都敞开着,露出长满着毛的胸脯。
这汉子扭过头对着这边仔细看了几眼,特别是在那小骡子身上看了几眼,这才抖了一下缰绳,那匹黄马复又如飞而去。
青砚不由翻了一下眼道:
“少爷!这小子准不是个好东西,东瞧西看的。”
申屠雷却瞪了他一眼道:
“不要胡说八道,莫非人家看看咱们也犯法不成?”
青砚不服道:“看人哪有这么看呀!我看……”
照夕早在那汉子过时,心中已有见地,只是不愿多说而已,当时微微一笑道:
“我们走我们的路,出门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申屠雷却对他笑了笑道:
“管兄所言及是,出门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小弟就不信,这京城附近,还会有人胆敢下手行劫不成?”
照夕也摇头道:“我想不会吧!”
这时青砚也由地上站了起来,一面拍着裤子上的土,一面说道:
“我们走吧!别再耽误了,还有好些路呢。”
申屠雷忍不住笑道:“你还知道要赶路,我看是吓着了。”
青砚红着脸上了马,也不说话,只是催着马,率先而去,使得二人都不由大笑了起来。
照夕同申屠雷,遂也各自上马,一路并排前行着,前行约有二里,却见这条官道分为二股,路边有指标,一书着“奔无极”,一为“奔新乐”。照夕按马不动,心中不解,申屠雷却以手中小马鞭,指着“奔新乐”的牌子道:
“到了新乐,直上清风店到望都县,再下去就是保定府了。”
照夕不由大喜,遂问道:“那这一边呢?”
申屠雷摇头道:“无极县下去是深泽,那是冀中的路,不对。”
说着策马直向“奔新乐”的驿道而去,照夕知道他是临县人,所以这一带情形十分了解,遂放心的随他一路策马而下。前行十数里,走过一片竹林,一边是一座不十分高的山。
这时烈日当头,三人都想快快策马走进竹林,好凉快一下,时间可也是正午时分了。
展望着这条黄土路上,竟是没有一个行人,忽见一个担着担子的小贩,自竹林中走了出来,他远远地叫道:
“客人!水蜜桃要不要?”
申屠雷点头道:“好!我们下马买几个挑子吃吃。”
那桃贩子笑着趋近,一面咳嗽着道:
“这桃子是京里来的,个大水多。”
申屠雷已下了马,一面指着前面那片竹林道:
“那边凉快,我们去那边。”
卖桃的贩子连连答应着,他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一双袖子高高的卷着,露出黝黑的一双胳膊,足下是一双芒鞋,裤管子亦是高卷过膝。
自他一来,照夕已对他十分注意,这时见申屠雷竟要买他的桃子,已知不妙,但却未说什么,只是策马紧紧跟下,一面回头对青砚招手道:
“青砚!你看好那头小骡子,把骡子牵过来。”
那卖桃子的,闻言猛然朝着照夕看了一眼,嘻嘻笑了笑道:
“这位相公,也要买两个桃子吃吃么?”
申屠雷却笑道:“我们是一起的,我买几个就是了。”
这卖桃子的却是不闻,仍然朝着照夕走了过去,不想申屠雷却跺了一下脚道:
“喂!你到底卖不卖呀?”
卖桃子的回过头来嘿嘿一笑道:
“我已说过,你倒是别慌呀,小老儿只有一双手呀!”
申屠雷这时走上了一步,一面笑道:
“我已说过买,我要买,你干嘛还要往那边走?”
那卖桃之人,年已半百,唇上留着胡须,当他抬头之际,才发现原来竟有一目失明,露着一个深而黑的窟窿,十分怕人!
他重重地把担子一放,哈哈笑道:
“卖你卖他,都是一样,相公!你看这个如何?”
他说着话猛然拿起一枚桃子,向上一扬,可是申屠雷却猛地往下一按,正按在这卖桃子的手上,一面笑道:
“这个不好!”
那卖桃之人,不由脸一阵红,他猛然放下桃子,向后一扬手;可是申屠雷却像是和开玩笑一般,向前一伸手,不偏不倚,正叼在这卖桃之人的手腕之上,只听那老者抖声道:
“你……”
申屠雷已松开了手,很快的自篮中挑了几个桃子,丢了十几个制钱,对着老者嘻嘻一笑道:
“你这桃子哪是京里来的,我看分明是旗杆顶来的,八成许是金老头子的买卖,对不对?”
那老者更不由脸色大变,即刻挑起了担子,回身就走,申屠雷只望着他后影,微微冷笑了笑。
这时管照夕早已日见一切,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申屠雷自知败露了身手,不觉脸色一红,照夕已趋前笑道:
“老兄!好高明的一手‘游龙探爪’,你可当真把小弟给瞒住了。”
申屠雷也不由吃了一惊,暗惊这管照夕真是好眼力,自己招式并未施出,只一伸手,他竟看出了是何招式,此人真是了不起。
想着不由窘笑了笑道:
“管兄休要取笑,其实你我原本是一道中人呢!”
照夕不由一怔,那申屠雷却哈哈笑道:
“阁下身手,昨夜早已拜领过,实在高出小弟百倍,怎么如此健忘呢?”
照夕这才恍然大悟,一时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一面却摇头笑道:
“好个申屠雷,原来是你呀!”
申屠雷这时却一抱双手,深深向照夕打了一躬,面带微笑道:
“小弟自一见管兄,已知决非一般常人,是以百般结讷,午夜造访,看看是否我道中人,却不想老兄听视极精,若非掌下留情,小弟哪还会有命在?专此谢罪,尚希不要怪罪才好。”
照夕这时乐不可支地笑道:
“申屠兄!你太客气了,不瞒你说,你那一身武功,小弟才是既敬又佩呢。”
二人这一说话恭维,那青砚在一边,只是弄了个莫名其妙,他手中拿着桃子,一会看看这边,一会又看看那边,这时二人俱已走进了竹林。
林中阴凉十分,竹叶散了一地,倒似铺就的席子一般,照夕笑了笑道:
“现在可高枕无忧了,那厮在你手中尝了滋味,已吓破了胆子了。”
申屠雷微微一笑道:
“这人左目失明,年岁也不小了,颇似传说中的独眼雕谢羽,要是此人,怕没有这么便宜就完了呢!”
照夕对冀省绿林响马,本就不清楚,对这独眼雕谢羽更是不知,不由问道:
“独眼雕谢羽又是何人呢?”
申屠雷看了照夕一眼,微微一笑道:
“管兄是新近入省之人,自是不知,要说起来这谢羽本人并不可畏,可畏的是他一个拜兄,此人也就是方才小弟所说的金老头子。”
照夕不由甚感兴趣道:“谁又是金老头子?”
申屠雷不由皱了一下眉道:“你连金老头子都不知道么?”
照夕脸红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我只知道有个金五姑,倒不知……”
才说到此,申屠雷已笑了笑道:
“那就对了,你既知道金五姑其人,怎又会不知金老头子呢?”
照夕仍是不解,申屠雷见他真似不知,才笑道:
“兄弟!金五姑正是金老头子的唯一爱女呀!你怎么不知道?”
照夕这才惊奇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申屠雷一面吃着桃子,一面微笑道:
“听你口气,好似和那金五姑认识?”
照夕冷笑了一声道:“此女倒与我见过一面,只是我很耻其为人。”
申屠雷不由微微一笑道:
“这还用你来说,这北几省的人,谁不知这姓金的女人是出名的淫荡……只是……”
他笑了笑道:“我没见过就是了。”
照夕约略的把经过说了说,那申屠雷却听入了神,最后才哈哈大笑道:
“这么说起来,这独眼雕谢羽完全是冲着你来了。哈!却被我多管闲事了。”
照夕不由皱眉道:“雷兄不要再开玩笑了……我真想不到,这金五姑这么大势力,居然从河南到河北都有她的部下!”
申屠雷冷笑了一声道:“就是到了北京,一样有他们的人。”
照夕不由看了申屠雷一眼道:
“雷兄既有一身奇技,为何竟容这般东西在近侧胡作非为,岂非有失侠义本色?”
申屠雷被照夕这么一说,并不着恼,只微微笑了笑说道:
“管见所训极是,小弟也别师不及一年呢!”
照夕由怒而喜,不觉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