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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冰妆抓紧他的襟口,哑声道:“这是用命换来的消息,你一定要用心听好,用心记,否则我与花姐姐只空赔了性命。”凌锋傲咬紧牙关,“你说,我听。”凌冰妆闭目将息了许久,神气略略平和,才说道:“圣尊宫主野心勃勃,明知如今天下已定,人心思安而甘冒天下之在大不违,妄图恢复李唐王朝。他得了南唐遗宝,得天尊为他修建城池堡垒,得地尊为他种毒花、炼毒药,得人尊为他铲除异已,更野心膨胀。总算天、人二尊均死,他如断左右二臂,且天尊一死,圣尊宫城池功败垂成,再难首尾呼应,只要能解得阵法,出入可如履平地。我与花姐姐出逃时,乘于兀鹰居高下望,已琢磨出一些门道。”
凌锋傲问:“什么门道?”凌冰妆又喘息一阵,强打精神娓娓述说:“他阵法布置一如九宫八卦,又异于九宫八卦,生门入则可入,出则难出,死门入则难入,出反而易出,乃一正一反阴阳五行颠倒之术。”凌锋傲寻思:“怪不得当日我总寻不到出路,原来是这个道理。”凌冰妆道:“也幸得居高临下,才能看得这么明白。天尊建的城池,城呈圆弧,隐含天地乾坤浑沌一体之意,故而能首尾合一,首尾一体。此城中心是李南群的练功之所,沿山道可入一四面环山的山谷。山谷中一人相守,便可万夫莫开。你千万记住,务必要将谷中之花连根拔起,焚烧怠尽。”
凌锋傲问:“那是什么花?”凌冰妆冷冷道:“一种由西域流入中土的妖花,花色鲜艳,花实剧毒,是制‘飘仙散’的原料。飘仙散初入体时无知无觉,唯心醉神迷,待有觉察时往往中毒已深。我和花姐姐就是深受此毒之害的。李南群令地尊在圣尊宫中遍植此花,炼制飘仙散,其意在使天下大乱。此人心计深沉,手段毒辣,偏又偶获奇遇,武功高不可测。我想当世之上唯秋雨痕能与之抗衡。可他们是昔日爱侣,虽已反目,毕竟旧日情义仍在,要令他们兵刃相见着实不易,你好生斟量吧。”
凌锋傲听她说话断断续续,有几次险些一口气提出不上来,心头大恸,道:“妆儿,别再说了,歇一歇吧。”凌冰妆执拗的说:“歇一歇,就再也开不了口了。大哥,阖门之仇皆系你身,你一定要好自为之。秋雨痕虽好,终非你良配,反不如雨兰忠贞良顺,对你一往情深,你千万不要辜负她。你为一个女人伤心至今,可不要叫另一个女人为你伤心到死了。”
凌锋傲见凌冰妆一语话毕,目中神气已淡,似乎随时要撒手归去,急忙又运气输入她体内。凌冰妆道:“我终究是不成了,你不必再多耗体力,千钧重担压在你肩上呢。”凌锋傲拼命鼓动她的生志,道:“你放的开那么多事吗?你放的开林忆昔吗?”
凌冰妆的眼微启一缝,“忆昔!他会来的,来见我最后一面,我知道的。”凌锋傲听她言词凿凿,十分肯定,疑惑起来。凌冰妆道:“你不信吗?听,马蹄声,我知道他会来的。”凌锋傲侧耳细听,哪有什么异声,眼见凌冰妆目光涣散,却面带喜色,心中悲苦之极,忖她必是毒发攻心,已致心生幻象。
凌冰妆微笑,“你怎么不信?真是他来了。”双手虚拟的在空中乱抓。凌锋傲恸极,紧紧抱住她,凌冰妆忽然呻吟道:“天怎么一下黑了,大哥你为什么不点灯?我看不见忆昔的脸了。”凌锋傲一颤,望向窗外,窗外正红日当空。凌冰妆不停推他,“大哥,点盏灯吧,天黑了,我看不见忆昔的脸了。”
凌锋傲不动,紧搂住她,“大哥在这儿呢。”耳边真的听到了马蹄声,他脱口道:“林忆昔,林忆昔真的来了。”凌冰妆的精神霎时一振,嘶声而叫:“忆昔,忆昔……”未叫得几声,一口黑血夺喉喷出,全落在自己和凌锋傲身上。马蹄声由远而近,停在了门口,接着有人冲进来。凌锋傲嘶喊道:“林忆昔,妆儿在这儿。”脚步声更不迟疑,直奔过来。
屋内的惨状令林忆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凌冰妆浑身上下血渍斑斑,面色几近透明,似乎多半的生命能源已从她体内流走。连坐都坐不住了,只能倚靠在凌锋傲怀里,一双失神的眼睛寻声往这边看过来。
林忆昔的心一阵紧缩,哑声道:“妆儿……我来了。”凌冰妆幽幽叹着气,“你终于来了,可惜我已经看不到了。”林忆昔道:“不,我就站在你面前。”凌冰妆涩然,“可我看不见……我瞎了。”林忆昔惊道:“瞎了?怎么会……”凌冰妆叹息:“是我福薄,不堪与林君匹配。”
凌锋傲哽咽道:“妆儿中毒已深,恐怕……就在顷刻间了。”林忆昔喝道:“胡说,天下有什么奇毒是连药郎君的传人也解不了的。”凌冰妆道:“花毒之后又中瘴毒,双毒交融,深入骨髓血液,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我的。”林忆昔道:“我不信。天下万物生生相克,你中的毒不会没有解药,我这就去圣尊宫取解药。”凌冰妆死命拖扯住他,尖叫:“站住!”
林忆昔听她叫声凄厉,身子摇摇欲坠,悲痛之极,抱住她嘶喊道:“妆儿,你一定知道解药的,你告诉我。”凌冰妆道:“解药即毒药,我旧毒纵解,新毒又生,我身中二毒已苦不堪言,难道你还要我一辈子生受生生不息的折磨吗?”
林忆昔呆了一呆,道:“你果然是知道解法的,你告诉我。”凌冰妆道:“你不要太伤心了,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但我相信我这一生中最后的决定会是正确的。”一连串的话显然已加倍透支了她的体力,以至她话未说完,人已哆嗦成一团。
林忆昔慌了手脚,一迭声叫:“妆儿,妆儿。”好不容易见她又缓过气来,可脸上黑气笼罩,嘴唇乌紫,手背上原来淡粉色的斑记也转为黑色。她喃喃道:“我知道你一直心系与你结义的小妹,只是一直顾悉我与薜思过的感受才隐忍不讲。如今我已将死,秋雨痕也与李南群反目,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林忆昔道:“我此生绝不负你。”凌冰妆惨笑,“傻子,你我尚未成亲,何需守义一生。你与秋雨痕皆命运多折,两个苦命人在一起才好同病相怜。你若解我情衷,为我守义三年足矣。这也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怪我……”无光的眼眸死死锁定林忆昔,一支手缓缓上举,欲触他脸庞,手至半空,浑身抽搐,口鼻溢血,手猝然垂落,已然不支。
凌锋傲、林忆昔虽明知她中毒已深,时日无多,但见猝然早亡,怜她红颜薄命,悲她年轻早夭,悲痛难抑,抚尸大恸。
耳听得有纷乱的马蹄声至门口停下,两人悲声略止,心想莫非是圣尊宫的人步步紧逼,要来赶尽杀绝。凌锋傲双目充血,低叱着冲出去。林忆昔恐他有失,也紧跟而出,迎面撞上一头冲进来的人。
薜思过一路风尘,手里打横抱着花倚绿,一见林忆昔,立即急不可待的冲上前来,问:“妆儿呢?妆儿呢?”他后面又涌进多人,是灵风子,无求,秋雨痕等人。秋雨痕道:“林大哥,花姑娘中了毒,命在旦夕,你快让凌老爷子、凌姑娘来看看,救她一救。”
林忆昔闻言心如刀割,嘶声道:“死了,都死了!”众人大惊,薜思过双膝一软,连日的奔波劳苦使他几乎承住不住这个打击。一直昏迷不醒的花倚绿轻动了一下,张口却只噎出一口殷黑的血沫,见者为之触目惊心。
无求取一粒丹药纳入她口里,又令薜思过遍封她周身要穴,不令毒气攻心,道:“少林灵丹选材极为珍贵,虽不对症,但可保她半月内性命无碍。”薜思过哑声问:“那半月之后呢?”无求无言以对。灵风子道:“倚绿中毒远较凌姑娘早,怎的凌姑娘反而先夭世了,她不是神医药郎君的传人吗?”凌锋傲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思自救,天下怎么会有解了不的毒,何况她尽得祖父真传……”林忆昔痛楚万分,仰开嘶叫:“妆儿,到底是为什么,你执意求死是为什么。你真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
薜思过:“倚绿怎么办?她也没有希望了吗?我答应要照顾她一生的。”凌锋傲道:“妆儿说,解药即毒药,解旧毒,生新毒,生生不息,可见圣尊宫里还是有解药的。”灵风子双目圆睁,不停的来回走动,花谢春慨然赴死,临终托孤于他,他若救不了花倚绿,他日有何面目相见师弟于九泉,他大声道:“快说吧,到底要怎样才能救她,上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薜思过道:“倚绿命在旦夕,即使解药即毒药也顾不得了,能解得眼前之危也是好的,至于又会新生何种新毒,到时再想办法。”
灵风子大叫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总不能明知有解药不去取,任由倚绿不治而死的。去、去、去,我们马上去圣尊宫。”凌锋傲、林忆昔互视一眼,均想凌冰妆不愿自救的原因,难道真是惧怕毒缠一生,生生不息的苦楚而无心再活,还是其他的原因?二人见薜思过紧抱花倚绿,疲惫憔悴的脸上重又燃起热切的期望,谁也不忍提及凌冰妆。
灵风子心急如焚,一迭声叫:“薜思过,快走。”无求拖住拔腿要走的薜思过,道:“车马奔波,会令她毒性早发的。你留下,我与灵风子去。”秋雨痕见无求早已脚步蹒跚,不复昔日的健步如飞,语调间也中气不足,知他与灵风子在花宅与圣尊宫一场恶斗所受内伤未愈,以他们如今的情形去欲强索解药而保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心口热血上涌,拦住无求的去路,道:“您留下,我去。”
无求一怔,辨出秋雨痕故做强硬的话语中的颤音,他宽容的笑笑,“还是我去吧,你能明辨善恶是非我便放心了。此去圣尊宫危险重重,也太难为你了。”秋雨痕道:“我岂能让您涉险。况且从来都是薜大哥帮我,这一次该是我为薜大哥尽一份力了。你们放心,除非我死,否则半月之内我一定取来解药。”说罢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灵风子牵马候在门口,被她一把夺过缰绳。
青城山,依旧是圣尊宫的天下。
秋雨痕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赶至青城,也不休息即又勒马往山上冲。耳边只闻怒叱猛喝,有两人扑上来强勒她马笼。秋雨痕怒叱:“大胆!”鞭疾挥出,卷住一人手腕,手中加劲将他卷飞,身形侧过,踢出一脚,踹中另一人胸口,那人站立不住,沿着斜坡“咕碌碌”一路滚下坡。
她一招间打发了两人,手中更不迟疑,策马横冲。“秋雨痕!”断喝冲入耳膜,江念奴已挡在她前,森然道:“你还敢来?你以为圣尊宫是你单枪匹马能闯的吗?”
秋雨痕傲然道:“事在人为,我不信会办不到。”江念奴怒叱:“你伙同他人暗算了主公的生身父母,还想继续用狐媚之法来迷主公骗取解药吗?”秋雨痕气得脸霎白,厉声道:“口齿轻薄,该打!”
江念奴面含煞气,“擅闯圣尊宫,该杀!”秋雨痕嗤道:“井底之蛙,痴心妄想。”江念奴握紧双拳,“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秋雨痕冷冷道:“我要见李南群,不与你逞口舌之斗。”江念奴道:“主公父母新丧,不会见你,见了只怕就要杀了你。”秋雨痕道:“他害人无数,我才要与他拼命。”
身后有人接口,“我就在这儿!”秋雨痕猝然回首,见李南群正站在自己身后,不禁骇然。虽说李南群武功之高她早有估计,仍不料他能欺身如此之近。他若存心加害,自己匆忙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