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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财略微带着点尴尬,只朝吟儿思远点点头:“我来帮少爷配些药材……”说罢就要离开,贺思远见他捧着药材要进马车,上前去一把将他拉下来:“为什么你要畏缩?下来!”
阿财更加脸红:“思远小姐……”
思远笑道:“怎样?川宇哥的病情还严重吗?”
阿财摇摇头:“已经不像昨晚那样危险了,昨夜真是害怕得紧,夫人眼睛都哭肿了!”
思远回看吟儿似乎还有很多话要问,拉住他的手:“这样,你先让车夫送药回去,你跟我们去个说话的地方,我请你吃午饭好不好?”
吟儿一怔,撑得说不出话来,说实话,从小到大没见过如贺思远这般主动的女孩子。
阿财缩回手去:“思远小姐,我……我得走了……”
回头就走,贺思远大怒,习惯性地跺脚生气,她这一跺可真要紧,地上碰巧有只带着铁钉的旧木桩,被她这么使劲一跺,铁钉再钝都牢牢扎进她右脚丫子里去了,贺思远惨叫一声,摔坐在地,泪水早已不能自已,吟儿哪里料到她会突然受伤,急忙去扶她,贺思远脸色惨白,闭着眼睛只流泪,一声不吭,阿财放下药材回过头看她:“思远小姐,你有没有事?”
贺思远哪还说得出一句话,一边呻吟一边指着右脚,吟儿帮她褪去靴子,右脚上已经一片殷红。阿财没有像吟儿和思远这般慌神,转身即进了药铺再买了一瓶药膏,二话不说帮她敷药治伤,吟儿发现自己多余,识趣地站在一边偷笑。
贺思远虽然额上尽是冷汗,却满足地盯着阿财看,看着看着,就幸福地笑起来,阿财脸上也是由于紧张和担心才有的汗水吧,这个情景,多像多年以前他救她的时候……
周围开始有人驻足观看,思远回过神来,依稀听到药店老板议论的声音,好像在说阿财配不上她云云,贺思远怕阿财胆怯,纯粹报复地回过头去盯着那药店老板:“我看,一定是药店老板在门外故意放了钉子,让我踩了再卖药赚钱!”吟儿先一愕,随即噗哧一笑。
药店老板哪里听不出她这话的恶毒,看旁边围观的人不少,名誉全被贺思远毁了,又气又急,又不敢得罪贺思远,指天发誓:“假如我这么缺德我他妈生儿子没屁眼!”
吟儿克制不住,大笑不止,思远抬起头来,向她挤挤眼,吟儿一愣,思远轻声道:“阿财,你送我回家。”吟儿这才明白她又在开始追求,会过意来,不免有一丝敬佩,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
贺府门前。
阿财扶着贺思远下了马车:“思远小姐,你要小心一些。”
贺思远轻轻叹息:“在你心里面,我只是思远小姐吗?”
阿财道:“不是……”
贺思远一喜。
“是贺小姐。”
贺思远大怒,忘了脚伤,又跺了一脚。
再然后贺府门口就只听见贺思远的惨叫声:“阿财你这个懦夫,你给我滚蛋!我不要再见到你!”
看着贺思远一瘸一拐地往贺府里走,阿财心里好不是滋味,可是,思远小姐,我的压力真的好大,我自认为,没有任何一处值得你欣赏……
回到秦府的时候,玉紫烟正守在川宇的床边,似乎她从昨夜就一直陪在他身旁,连姿势也没有变过。川宇眼睛微闭,应该还在睡着,阿财见他脸上依旧没有血色,担心地问:“夫人,少爷他?”
玉紫烟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吵醒川宇。
阿财心里这么想:从小到大,少爷只要受一点点伤,夫人都这样关怀照料,这么好的母亲,真是称职。
可是谁想过,当她另一个儿子受伤流血的时候,她却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她眼里心里,只能完全地被川宇占有,18年来,其实都没有改变过一丝一毫。
阿财退出房去,看见站在窗外,一脸慈祥的秦向朝,赶紧行礼:“老爷!”
秦向朝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川宇和紫烟,听见他声音,转过头来和蔼地一笑:“阿财,天气转冷了,正好府中也不缺人手,你要不要带些银两和被褥回去,顺便看看你母亲?”
阿财喜出望外:“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几乎一路飞奔回家,问及邻居,只说母亲下地劳动还没有回来。阿财放下棉被,出门去作了一个深呼吸,忽然想起贺思远,心下一阵惭愧:阿财啊阿财,你并不懦弱,为何面对思远小姐的时候,却那样胆怯……
他一身疲惫,转过身来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张老旧的弓,其上早已落了一层灰。
一瞬,他像被什么吸引住了,着魔一样上前去触碰,想要将那弓取下,忽然听得背后一声厉喝:“阿财!”
阿财一惊,弓从墙上重重落下来。
母亲一脸愠怒地放下手中的活,拾起弓来怒骂:“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碰这些东西!你爹也习了一身的武功,不照样降金?!”
可是,阿财却带着憧憬之意,一直盯着那把弓……
也许母亲不知道,某些追求,越阻碍越强烈。
也是同一天的中午,君前要遵守一个最初的约定。
走到了苏府的门前,看见豪华的琉璃瓦下,风光却刺眼的苏府两字,李君前捏紧了拳头,昨天秦日丰和燕儿的瓜葛,他花了时间调查,这样的草菅人命,和苏家不会没有关系……
苏杭倚在门口像在等人,君前心里一阵痛心:她爹是计量官,她叔叔专门审理糊涂命案,和通判留守上下其手,她自己就甘愿和秦日丰沆瀣一气,唉,赵姑娘怎会也在这淤泥之中?!
苏杭见到他,微惊,咳了一声:“谁准你进苏府了?”
只听紫莺的声音:“苏小姐,他就是咱们小姐说的那位贵客。”
苏杭一怔:“李君前,你们怎么会认得?不对啊,紫莺,你们家小姐怎么会……”
紫莺将君前将里面拉,尽管那个时候,君前的拳头还紧捏着。紫莺很兴奋,才不管苏杭说些什么:“反正也不关苏小姐的事啦!”
苏杭望着紫莺和君前远去,喃喃道:“谁说不关我的事了。”痴痴望着,不由得心事飘摇,隐隐还有些失落。
君前直被紫莺指引到苏家的花园之中,这天天气难得的暖和,秋高气爽,君前的拳头早已松开,目光一直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紫莺朝池边一指:“哪,在这儿喂鱼呢!”
潇湘此时仍旧是一身白衣,纯如落雪。雪中一丝凝固的白,可以缓解所有烦忧。
她静静地坐着,隔一会儿便撒了些食物下去给金鱼们吃,嘴角渐渐泛起了笑容。
君前不忍打扰她,只站在一旁观望,也许,如果这一刻她属于他的话……
她凝视着池水,不经心地一回眸,正巧瞥见君前:“啊,你来了!”她站起身来,招招手:“过来!”
君前不敌这一句温柔。
潇湘递食物到他手上:“惩罚你迟到,帮我喂小鱼。”
君前握鞭子的手显得笨拙,撒了一大把,金鱼们全游来抢食,生机勃勃。
潇湘的笑容,很柔和。
她小声道:“你怎么迟了这么久?”
君前道:“在路上遇到一个残疾姑娘,我把她带了回去。”
“残疾姑娘?”
“对,她被人打折了腿。”
“她家人抛弃了她?”
“不,她家人全部在一场大火中丧生。”
“那,官府怎么不安置她?”
“因为,她家人是被官府中人害死的,4条人命,就被糊掉了……”
潇湘蹙眉:“又是那个秦日丰?”
君前道:“还有苏大人,也就是苏杭的叔叔苏远山。”
潇湘一怔:“苏远山?苏远山不像是坏人啊,他没有子嗣,把苏杭姐姐当作了自己女儿一般疼爱。”
君前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也许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官,不是个好人。”
潇湘拿过他手里的鱼粮,继续喂鱼:“人真是奇怪,拥有了许多却总想拥有更多,结果一切都成空了,大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秦日丰总要出去挑衅,结下仇恨很好么?”
君前端详着她的脸,潇湘很安静:“我就喜欢这样的日子,每天和小动物们在一起,或者游山玩水,真不希望金宋交战。”
当时,虽然这感情才刚刚开始或者还没有开始,君前却多想告诉她,多想给她一个承诺:等以后,小秦淮上了位,等以后,我们的国家变好了,我跟你一起,过这种安宁的日子,因为,那也是我的心愿……
正自交谈着,却听得紫莺大叫一声,君前潇湘赶紧偱声而去。紫莺指着草地上的那只庞然大物还在尖叫,潇湘冲上去抱住那动物:“紫莺别怕,那只是一只受伤的鹰,它是飞不动了。”
她抚摸着那老鹰的羽毛,君前发现那鹰似乎还在抽搐:“这老鹰怎么了?”
潇湘察看了许久:“它的翅膀好像折伤了,紫莺,药箱在么?”
潇湘替那老鹰重重包扎了,君前站在一边,插不上手:“潇湘姑娘,没想到你对小动物也这么爱心。”潇湘笑了笑,将鹰交给紫莺:“这些小动物和人一样,也有伤心,也有疼痛,也需要爱啊。”
君前微微笑:以后,如果可以,一定要这样,和她安安静静地生活……
第十个没有胜南在身边的夜晚。
十天来,伤病、噩耗、劫狱,直到最后,还是一场空。胜南仍旧没有任何消息,担心重新侵袭而来,而且,还连累了川宇……他们兄弟两个真是巧合,同时在生死关头徘徊,同时令吟儿担心。
沈延看了一眼灯下不停流泪的吟儿,突然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走过去,快速地在脸上堆砌出笑容:“吟儿,明天晚上有赶庙会,你和小师兄出去玩好不好?”
吟儿抬起头,泪水不断:“小师兄,我丢了林阡,也害了林陌,我好难受,我真的好愧疚……你说川宇会不会有事,胜南又在哪儿啊?”
沈延有些痛惜地看着她:小师妹,一个巴掌给洪瀚抒,原来是因为林阡两兄弟,那么她说的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都爱着的人,不就是胜南川宇当中的一个,甚至是两个人?
可是,江湖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刻不容缓,林阡林陌都不在,那么江淮会很乱很乱!想着想着,他突然多么希望自己能帮着小师妹控制这局面:林阡啊林阡,如果你还有点良心,你就给我活着!你就给我快点回来!
第五十二章 幽凌山庄
啪的一声,很遥远,很模糊,像从天外传来,但是只一响,就觉惊心。这声音真是熟悉,像淡淡的香气,从远处飘来,渐渐地散开、消失,想再嗅,它若有若无地再飘入鼻中,不,不,是耳中。这声音还未断,又是啪的一声,像冰碎在玉上,其实是第二滴水珠,砸乱了第一滴造成的音律,环绕在心间,很强地震撼着,撕破了先前的静谧。两滴水珠迅速地循环在耳畔,听得见它们的晶莹。
胜南耳朵一动,那声音瞬即消失。
却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又是啪的一声,比刚才还要响亮,似乎是水挟冰逆流,艰难而倔强。打落在地,水花四溅,清脆而余音不绝。但第四滴却许久没有落下,胜南想睁开眼睛,却没有力气。
第四滴终于掉落的时候,第五滴猛然间超前而落,瞬息交替,时而并行。停歇时如同凝结成了冰瀑悬在峭壁,声音摇摇欲坠,像半空中的一缕青烟,被风托住吹送过来,左右不定,又如云雾飘渺,刹那无影。
每一滴滴落都如银瓶乍破般惊撼,但汇成之后流淌似泉水悠悠,从而无声去了,声音时快时慢,一波三折。
胜南醒来的时候,已经听不见水的声音,往四面看,伸手不见五指。
这环境好熟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