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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南一笑:“好啊,那便随他。”
海逐浪欣喜离开,即刻备战去了,教吴越等人很摸不着头脑。“从前他虽然也很积极,但总觉得今天有点过了头。”吴越纳闷不已,“原来他这么想给盟主报仇?”
吟儿笑道:“他就像被一股巨力吸到战场上似的。”
胜南一笑,没有说话,是啊,那天清晨他提起苏降雪时,明显看到海逐浪脸上猝然浮现出的战意,从前出战都不曾有过的表情,还有那句充满斗志的话:“他休想!害得我短刀谷还不够,还要害我联盟。”那一刻海逐浪攥紧的拳,告诉胜南他的战力在那瞬间已然翻倍。那股巨力,确切说来,并非对慕二的仇、对苏降雪的憎、对黔贵恶势力的恨,而是,对联盟的爱。
捍卫的念头,比过去的征伐之念要炽热。
率军突围,无力回天。
负隅顽抗的慕二,本以为可以投机取巧、抄一条小路逃生,万料不到海逐浪粗中有细,早将他这唯一一条生路计算在内,此时,正横刀在前,纯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似乎意料之内、恭候多时,慕二再度遭遇大势已去,却不知有否从前的好运,能够被擒之后再被释放?
怕是不可能了,谁教他敢碰盟主,甚至敢去威胁林阡?他犯了众怒,抗金联盟,这回断定不会轻饶他……
“大伙儿一起上,为盟主和司马帮主报仇,抓住这个吸血鬼!”
慕二心为之一颤,海逐浪率众压境,锐不可挡,而己方兵力损失惨重,为今之计,当然是尽快突围、调整实力,重新对阵。却好像,没有那个机会了,海逐浪,感觉比数日前还要威武勇猛……
海逐浪一声令下,擂鼓声震,将士兵卒们全部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冲出来,战线即刻往一方倾斜,一瞬间慕军虽未有溃不成军之势,也个个面上晃过惶恐,是以先退后两步迟疑片刻才上前迎战顽抗。
逐浪一马当先,冲入敌阵领众厮杀,刹那间千万军马有如泥淖般搅在一处,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战况愈发激烈,反而双耳失聪听不见声音,魔门大纛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逐浪的掩月刀已然出手,突地光线一暗,一阵旋风由远及近,持续不到片刻,紧缠密绕的战局忽然松懈,那大纛被那旋风卷得更远。
逐浪停刀怔住,己方兵将阵脚大乱,停的停,疑的疑,伤的伤,惊的惊,逐浪心头一震,那旋风之中的不速之客依稀是踢踩过万千将士头顶飞至,如此之快如此之轻如此之猛如此之烈,不折不扣的武林高手,再回首,霹雳惊风雷霆震,江流转天漩浪消,轻易了断战势落在海逐浪、慕二中间,控楚河扰汉界的,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黑衣女子,只是她一出现,满阵须眉尽低头!
慕二顿时转忧为喜,亲自下马来迎,逐浪不敢怠慢,知援兵突至,胜券或难稳操,只得缓得一缓,摸清这女子究竟何方神圣!
却见这女子一跃上马,绕过慕二直策向海逐浪,气魄不凡来势汹汹,海逐浪这才看见她袖中匿藏的刀器,上有血迹尚未干绝,难怪方才有人受刃伤,自己竟然无从察觉,又惊又叹,却听女子道:“你们先退下,援军正从正东面赶来相协。”
慕二一面撤军一面道:“邪后殿下,多亏了你及时救援,这海逐浪凶悍非常,千万要当心!”
“吸血鬼,你未必逃得了多远!”海逐浪冷冷扔了这一句,就听到不远处马蹄声疾,突地心念一动:“邪后?你就是邪后林美材?你想唬谁?!”
林美材付之一笑,说不清是否属于风流倜傥的范畴,她分明是平常女子的衣冠装束,相貌上也无特别之处,但无论是风度、神情、举止和动作,甚至笑容里透露出的气质,全都不是女人应该会有的!
逐浪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听说林美材手上的落川刀一人刀落,万人身首异处,敢同我验证吗?!”
“你刚刚,也见到了!”只一句,又是阴寒,又是凌厉,万人之上的傲气霸气尽皆展露,逐浪竟被震慑,但他宁愿信直觉,直觉告诉他,林美材起码是个三十多岁的粗犷女人,而不是眼前这样,纤腰不盈一握:“口气到很大。比试比试就看出来了!”
林美材轻蔑一笑:“与我交手,必须刀不让林阡,剑不输盟主,你行吗!?”
“你狂得很!”海逐浪顿被激怒,策马奔去一刀直送,林美材纹丝不动,侧身相让,双马擦身,分毫未损,海逐浪掩月刀明明触及她身,迅即落空,诧异之下不肯罢休出其不意揪其马尾,林美材战马受惊,狂嘶着驰出好远,众人纷纷闪躲,林美材却处变不惊,手扣缰绳,任战马如何发癫,坐得稳稳当当:“你到很会耍手段!”回手飞刀去斩海逐浪,海逐浪听得那风声紧缩,压低了重心避让开去,还未定神突地脑上又生风,赶紧再重新低身,他反应灵敏,知一刀刚过一刀又起,刀锋一逆,对准了刚刚避过的这一刀,将刀震开好远,黑影一浮眼睛一糊,却看林美材驰马而过海底捞月,飞刀又回她手中。
海逐浪见她手中彻头彻尾便只有这一把飞刀,刚刚为何竟有两三把飞刀的错觉?难道说她速度如此之快,一边发刀一边驰马去对面再发回来,而后再回原处?如若如此,那也真是神出鬼没了!一定是有另外的原因,莫非此刀是回旋之刀,发出去会立刻回头……
想起刚刚差点丧命,逐浪心有余悸,冷汗剧下:轮盘可能回旋,刀又该如何回旋?正自失神,面前亮晃晃地摇曳着什么,逐浪鼻梁一湿,这才亡羊补牢,林美材出人意料地先来袭击他!海逐浪屏息凝神,接她攻势,他自认掩月刀也是出了名的简洁利索,没有一招半式多余,可以守得滴水不漏,事实上他在初时的确是挡住了她一切进势,风旋气摇,他突然明白,林美材是借力控刀,所以刀才回转,那么这林美材本应该是沈默那般的庸碌之辈,力大无穷,没有其他优势,只会令刀回旋而已,玩不出其他花样……
可是就在他缜密推理的同时,却忘了算计这样一位令他次次低估的女子,不,刀容——
她刀法最大的特点,非奇,非力大,非巧!
而是,激亢、急促!
海逐浪根本听不见她呼吸的声音,但她的落川刀,在一炷香之后,在她好像并未换气的过程里,越打下去,节奏越紧密,气氛越炽烈,海逐浪紧相随,好比比一口气敲几百通鼓般根本无暇换息,逐浪哪里来得及考虑他掩月刀的魄力,心力衰竭肌肉抽搐越想停战越觉得林美材湍急如瀑布,落川刀岂可以行云流水比拟,简直湮灭光阴消沉百代,滚滚长江虽说永恒东逝也是时缓时急有所休止,烈日骄阳即使万年不落纵还日出日落有时阴雨,狂风冰雹有时尽,山峦湖海亦能断,谁料一睹落川刀,连绵不断无处绝,真不愧落川,把江河从天翻倒倾泻,换得一落千丈的落差,一日千里的快意,一望无垠的广袤,停不下来,李凭箜篌骗弱蛟,无端锦瑟瞒轻弦,蛟不咽气弦不断,刀不罢休手不回,在这种激越滚烫的气焰下面,任何章法、节奏都是垃圾,只有放浪纵情才是上策,海逐浪难以抵抗,他久经江湖,虽不及冯虚饮恨出类拔萃,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刀名将,然而此时却再难坚持,气渐短,招渐长,刀一沉,胸口随即一麻——这一掌气势太猛,几乎要将他打坠下马,冷不防腰间什么一松,好像有什么重要事物离身而去了……
逐浪缓过神来,大惊失色,那不正是自己的姻缘刀?!此时此刻,却哪里还有机会再从林美材手里夺回来!?
逐浪听到副将紧张的问候声和对方不住呐喊助威,知形势时不我予,镇定往后挥手:“全军听令,后撤!”若无其事拭去嘴角血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老爷爷们的教训,还是要得的!”
林美材收刀而回,笑着说:“我说过,刀不下林阡,剑不输盟主!”
第二十四章 王与主;同征伐(1)
落川刀。邪后。
林美材满足地擦拭完兵刃,多少年来,不管对手攻击多么华丽,防御多么密集,都逃不掉失败的宿命,只要她一出现,就必定能呼风唤雨,翻天覆地。
高高在上,独揽大权,并非不胜寒,但嫌寒意少。
此刻她与魔王平起平坐,王的脸上尽是收敛恭维的笑,气势上尤以邪后为龙,魔王为凤。
“抗金联盟很重视这场战事,几天来吴越莫非单行海逐浪是轮番迎战,可惜,他们来一个,就败一个,看那林阡如何奈何得了邪后殿下!”慕二敬畏地仰视她,现在她捏在手里把玩着的,正是海逐浪的姻缘刀、和莫非的断絮剑。
如果单行有那个被她夺兵器的资格,如果吴越操纵的并非覆骨金针,那也许四战结束,邪后身边就有四样敌军主帅的贴身兵器。
“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们对王的惊吓困扰,我要叫他们十倍还回来。”林美材淡淡地说。她的责任,自是要把魔王的性命保护好。
“下一战,邪后殿下是不是就是去找林阡了?直接赢了他,情势就会立刻利于我们。”慕二轻声试探。
“为何我要去找林阡?应该林阡来找我吧?”她冷冷说,慕二不禁一怔。
“邪后殿下说的是,适才是慕二失言了……”慕二赶紧连声回答,冷汗直冒,“幸好有邪后殿下在,才结束了抗金联盟这么多天的连胜。”
“抗金联盟连胜?哼,怕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林美材冷笑着,枭雄气一展无遗。
明明已是黄昏,海逐浪眼前,却仍然是冷色调占据。依稀是、寒光堆叠。
眼前断断续续掠过的是那把落川刀,奇、回、急,根本无法喘息,眼球、手脚、神经、心脉,于是随着那逼人的刀光不断、不休、不停、不歇。脑海里,所以全都是林美材的影子……
然而海逐浪百思不解:究竟如何,才破得了林美材?这女魔头,挥刀斩敌的过程里,好像都用不着呼吸……
吟儿担忧地在远处看着海逐浪背影,也明白这个时候劝说什么都是徒劳:“真可惜,原先以为,海逐浪的状态到了,没想到半路邪后给杀了出来,她出现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邪后接手了四战,四战全是她赢回去了,也算是给我们提了醒,屡战屡胜固然好,但不能越来越浮躁。”胜南在她身后,轻声说,“不过不必担心海逐浪,他应该没什么挫败感,此刻估计是在思考如何去破解落川刀。”
“明白,海逐浪这样的人,自己就能调整自己的状态,的确用不着我担心。”吟儿点头,承认自己多虑。
“林美材有个在魔门之中流传的嗜好,好像也已经证实了:她只要打败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就会把对方兵器夺过去,但不是每个人的兵器她都要的,被她夺兵器的人,武功上必须要达到她欣赏的水准。”胜南说着,吟儿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剑:“她真厉害,能打败吴当家,又夺去断絮剑,还有对于海逐浪来说,那么重要又关键的姻缘刀……”话说莫非遗失了断絮剑,只是焦急悔恨,而海逐浪丢了姻缘刀,却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抓狂……姻缘刀一天不回,海逐浪天天抓狂……
胜南发现她握紧剑的小细节,低声问:“怎么?吟儿莫不是被激起了斗志,想要看看自己的武器和她落川刀哪个强?”
“逃不过你的眼。”吟儿微微笑,“你一向是这么……知人善用……”
这句话怎么这样耳熟?胜南忆起除夕当晚钱爽当着众人面这么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