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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雪连连摇头:“不……不要……”尉迟和哼了声:“难道你可以自己选择!?我告诉你,你别尽想着傅千秋了!早两年他家还很富,现在败落成如此,嫁你过去岂不是拖累了尉迟家!你也不小了,我告诉你,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你也是读三从四德烈女传长大的,别做出什么丢脸的事让尉迟家抹黑!”说罢甩袖而走,只留尉迟雪还站在原地,尉迟和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尉迟夫人,忙过来劝慰尉迟雪,见她的泪已似断线的珠子一直往下坠,小声道:“小雪啊,听你爹的话,趁着年轻嫁个好人家,别再想着千秋了……这么多箱聘礼,傅家拿的出来吗?听娘的话,像秦少爷条件那么好的,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月上树梢,近似玉盘。
微风吹动,树影斑驳。
尉迟雪站在窗前,呆呆地往窗外张望,看到的只是没有人的夜和一轮默默无语的月,喃喃道:“十三了……十三了……”
扶风鼻子一塞:“小姐,秦家十五就来迎娶了,怎么这么快啊,这么快,他跟你都没什么感情啊……”
尉迟雪心弦被拨起,不禁再想起傅千秋来,想起任何回忆,都潸然泪下。扶风过来牵住尉迟雪的手:“小姐,要不,咱们一走了之……”
尉迟雪一惊,掉过头来充满希望地盯着扶风,但不一会儿,她燃起希望的眼神,渐渐暗淡:“扶……扶风,爹说的对,女子要遵守三从四德,名节最重要……千秋,千秋就……”扶风有些怒了:“小姐,傅少爷怎么能算?那个秦川宇,压根儿不爱小姐,冰冰凉凉的,小姐能幸福吗?!”
尉迟雪却软弱着,只是哭,扶风抱住她,主仆二人相互依靠,均泪湿前襟。
尉迟雪只是在叹气,她的泪如真珠一般,双双堕明月。
朝中日日升歌舞,民间夜夜鸣乐鼓。
街上,冷漠的人,构成热闹的世界。
九月十五,所有人的视线都不得不盲从,被那喜庆所吸引。
发生了什么事?沈延、凤箫吟随波逐流到目的地,抬眼一看,已经到了秦府。
亲临现场,顿觉震撼,气势上简直盖过了沙场秋点兵,群众们知趣地让出一条宽道来。秦府上下似乎经过一番打扫修饰,显得富丽堂皇,高深莫测。
秦府门口,站着秦川宇的近侍阿财、崇力,崇力焦急地往远处张望,脸上带着满满的喜悦和憧憬,他们均穿着量身定做的礼服,乐曲声响了,鼓锣鸣起,热闹得使人们全都融入了这样的节日气氛里,看情形,似乎是娶妻。
凤箫吟转身问身后之人,那人点点头:“对,今儿是秦少爷娶妻之日,秦府和尉迟家联姻啊……”
“尉迟?”凤箫吟一惊,“哪个尉迟府?”
“除了尉迟雪尉迟小姐,还有谁冰雪聪明、美貌可人,配得上秦川宇啊!”
凤箫吟一惊更甚:“什……什么?秦川宇?”
沈延奇道:“他才回来几日,他和尉迟雪很熟么?”
那群众说:“熟不熟有什么关系!反正男才女貌……”
凤箫吟像是被打懵了,喃喃道:“可是,那天,那个傅少爷,不是尉迟小姐的心上人吗?”
沈延见她沉思,小声道:“想什么啊?”凤箫吟缓过神来:“想他们两个又不是两情相悦。”
沈延一愣,随即笑起来:“他们这些达官贵族,才不讲求这些,门当户对就行……”
秦川宇终于从府中出得门来,身袭长衫,披着件白色鹤氅,十分英俊帅气,凤箫吟远远看着他高挑的身材、俊朗的外型、忧郁的气质,叹了口气:“也许,真的只有尉迟小姐能配他……”
可是,秦川宇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和激动,相反,还有些许心不在焉,他和胜南一样,外表里就透着一种,令人想要探索和了解的感觉,他比胜南还要深邃,他的世界,似乎相当的冰冷,比胜南还要孤僻,也许,没有人走近过,没有人走得进去!
喇叭,唢呐,鞭炮的响声,不绝于耳。
隔着几条街,也同样热闹。
尉迟家虽然没有放鞭炮,但引人注目的是十几车嫁妆。尉迟雪母女二人早已泣不成声,尉迟和虽心里忧伤,也不表现在脸上,还仍催着女儿上轿,等女儿真的上轿,拉下了轿帘,才暗自落泪。
众人目送花轿以及后面长长的送亲队伍远去。
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要发生。
快了,再一会儿就会到秦府,然后,故事结束。
尉迟雪悲观地想着,左手紧紧握住右手。
心里还念叨着她的千秋。
就在这时,轿一颤,很微妙的变化。
她身子开始颤抖,心中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猛烈地压了下来……她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张方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滞了,她似乎在期盼,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像钳子一样,夹住她喉咙使她窒息:“你也是读三从四德烈女传长大的,不要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来!”可是内心却又在不停挣扎着、纠缠着,想到扶风的话,她呆住了,欲哭无泪。
轿帘外,一阵喧哗声。
她又惊又喜又急,几乎就掀了头盖站起来了!
轿停了。
尉迟雪故作镇静,却掩饰不住激动:“什么事?”
轿外扶风也略带振奋的声音:“小姐,是……是傅少爷……”
她却将近崩溃,她不知所措。
人群像炸开了锅,声音直穿入帘中。
轿外,有个人直冲过人群,横在路中央拦住了轿子——傅千秋,他是鼓起勇气来抢亲的,不,尉迟雪是他的,本应是他的!
围观者纷纷议论:“那不是傅千秋傅少爷吗?”“听说尉迟府和付府原来是有指腹为婚的,后来尉迟老爷毁了婚……”“那这傅少爷不是来抢亲的吧?”
送亲队伍中,尉迟府的保镖骑在高头大马上,听到这番议论后,带着鄙夷眼光看着傅千秋:“怎么?和秦府作对不成?你敢么?”
傅千秋不睬他:“小雪呢?我要见小雪!”
那保镖睥睨他一眼:“小姐闺名是你能直呼的么?以后要叫秦夫人!”
傅千秋瞥了他一眼:“你算什么东西!傅家风光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说罢旁若无人地往轿子走,扶风大喜,正欲告诉尉迟雪,忽地惊呼一声,那保镖在与傅千秋擦身而过的同时忽地抽出铁杖来,猛地对付傅千秋腿后一击,傅千秋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扶风大急,尉迟雪听得这声惨叫,心中一紧,立刻除了头盖,掀了帘子,焦急地往轿外看,当她看见自己心爱的人被打倒在地时,一时间悲从心起,伤心欲绝,再也克制不住,哀声泣道:“千秋……千秋……”
围观之人均吃惊不已:“新娘出轿子啦!”“这怎么得了?”
扶风扶起尉迟雪,喜道:“小姐,做得好啊!”
傅千秋抬起头来,艰难地看到尉迟雪:她今天好是漂亮,可是,她不是我的新娘……
她的眼神里藏着希望,傅千秋无法阻挡,他为了他爱的女人慢慢爬起来,坚强地站立起来,但还未站稳,又被一杖打折了腿,他疼痛难忍,再次跪倒在地,尉迟雪惨叫一声:“别打了!停手!”
保镖漠然:“小姐,老爷吩咐了,若真有人捣乱,就要打到半死不活为止,断掉他念头,大家一起上来,把这败家子干了!”
尉迟雪啊地大叫一声:“不要,不要!”
扶风轻轻推她手臂:“小姐,同他走吧……”
保镖大怒,一把推开扶风:“你这小丫头,你在怂恿小姐败坏家风吗!”
尉迟雪心里失了分寸,耳边回荡的尽是父亲的那句话,对啊,她不能够败坏家风,他们尉迟家容不得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存在,从小到大,她一件不听话的事情都没有做过,一切,都是设定好的,不允许她改变的,她也没有能力能摆脱这种束缚……
傅千秋唇已发紫,脸色惨白,艰难地抬起头来:“小雪,大哥没有用……以后飞黄腾达了,定来接你……”尉迟雪险险落泪,但立即忍住,伪装着轻声笑:“以后,我再也不是个小女孩了,你怎么来接我?”说罢掉头往回走,扶风一呆,急道:“小姐!小姐!”
人群却随轿子往秦府方向去了,留下傅千秋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街角,扶风着急地看着这一切原来有了眉目,却被尉迟雪的软弱葬送,气得瞪了他一眼:“如果我是你们,才不会这么做!”
说罢去追那队伍,傅千秋突然觉得冷了,此值秋季,晚风吹寒……
他拾起一片落叶,喃喃道:“小雪,你等我……”一瘸一拐地走着,望着天空,想到已经消失的童年,心里一酸,又想到秦川宇,不由得咬紧牙关:“秦川宇!秦川宇!”
拳头握得紧紧的,却握空。
这时,眼前出现一个黑衣斗篷人。
看见他,傅千秋脸色吓得灰白。
那人淡淡说:“想报仇吗?”
对!是那天!在尉迟府里劫持他的黄鹤去,用“鹰爪功”震慑住当时所有人的黄鹤去!
他哑了,不会说话……
黄鹤去冷道:“有种就不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夺去!你还是个男人吗!”
傅千秋怒道:“不,我要她!我要小雪!”
黄鹤去冷冷一笑:“那随我去金国,我保证你能飞黄腾达!”
傅千秋惊疑不定:“为……为什么要帮我?”
黄鹤去走了很远:“没有为什么……想去现在就随我走!”
第十一章 襄王心;神女梦
胜南自然不知道,这些天来发生在慕容山庄的一切事情。
可是,宋贤却要一辈子记得,搭错了船来到平江,已经是第一错,偶然遇到慕容荆棘,被她卷入政变风波是第二错,如今,政变完成的时候,玉泽的突然失踪,是第三错——
胜南,对不起,没有保护好玉泽,任她无端失了踪影。
提起笔来,不知自己该怎样写信,如何告诉胜南他们的近况。
下笔的刹那,看到墨迹将白纸染黑,突然,手好像被谁握住了,一转头,仿佛又看见她忧郁的眼神,她美丽端庄的模样……或许,这世界上没有谁连累谁,谁伤害谁,他只希望她能幸福,只希望把她平安送到胜南的身边。送到胜南身边之后,继续默默地爱着么?
苦笑着,也罢,自己本来就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不会做情痴。然而,被嘲笑不近女色的自己,一味标榜自己匈奴未灭不为家的自己,从来一帆风顺无牵无挂的自己,从哪个时候起,牵挂起自己最好兄弟的爱人?
她永远不明白他的心。
这个世界,落叶因秋风而坠,飞絮为春野而舞,纷纷洒洒。
情丝斩不断,生命渐短,岁月错。
她却非因他而生。
英雄一世,壮志凌云,匈奴未灭不为家的志向在看见她的第一天动摇和激化。
他把握不了伊人一笑,爱情没有那么简单,横在他们中间的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阴暗松风中,这个女子清澈的眼泪深刻在痴情侠客心里,任凭狂风暴雨吹打冲洗消磨不去——玉会一直保持她的光泽。而这人世间,他惟有默默为那光泽祈福。不能追逐,就只有放手——
“宋贤,不要这么写,你就直接向胜南报平安吧,我怕他伤心,我怕他一时性急冲到平江来,这里这么乱……”
“你和他说,我们正在慕容山庄做客,做完客就走,立刻去建康找他,好不好?”
其实,他们在这里,不是做客,而是,慕容山庄的势力,将他和她牵绊!
为什么牵绊?
慕容荆棘的话语响彻耳边:“我慕容荆棘,从小到大,就是要什么有什么,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谁都阻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