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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他一脸疑惑,“为什么?”
我转转眼睛,抬起手指摇摇,示意服务员。“我的客户Faberge正在研制一种新香水,他们希望广告代理明早能和他们一起参观他们的蛋雕展览,看有没有什么灵感。”
我点了一杯Ketel One 原产于荷兰的伏特加酒。马提尼,杯里笔直地插着一片橄榄叶。他们这里用的橄榄叶比较小,我很喜欢;我很看不惯那种又大又肥的叶子,它们占了杯子太多空间。
“所以我得西装革履,整个早上都要在那儿看那些该死的蛋。后天还得跟他们的高层开个可怕的会,讨论些所谓的全球大事。这种会,让你开前几个星期就头疼得不行。”我呷了口马提尼,口感真不错,好像为我量身定做的。“天啊,我厌恶我的工作。”
“你应该找份真正的工作,”吉姆说,“广告行业挺没劲的,天天除了开会就是看那些蛋。你是挣了几沓钱,但你没一天不发牢骚。上帝啊,你还不到二十五岁呢。”他把拇指和食指伸进酒杯里,把橄榄叶夹起来扔进嘴里。
我看着他,忍不住想,刚刚上班时他的手碰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把那口棺材卖给布朗克斯那个七十八岁的老寡妇,让她自己办后事呢?”
之前我们就此事已经争辩了很多次。这个治丧人总感觉优越于我,实际上确实如此,他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为社会提供必不可少服务。而我,正好相反,只能用我的花言巧语骗人们花钱买东西,是社会大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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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尽管去做(3)
“是,是,给我们再要一杯。我去撒尿。”我走进男厕所,把他撇在了吧台。
我们又喝了四五杯,吉姆提议再去另一家酒吧。我看了下手表,快十点半了。我现在应该回家睡觉,早上才能有精神上班。但我思忖了一下,我最迟几点睡才没问题呢?如果我早上九点到那儿,那我得最晚七点半起床。那意味着我应该——我开始掰手指,因为我算术很差,更别提心算了——十二点半前睡觉。
“你想去哪?”我算完后问吉姆。
“我不知道,我们先逛逛看。”
我说,“好”。随后我们就走了出去。我一踏入新鲜空气中,脑子里就有东西被氧化了。我感觉到一丝轻微的醉意。我没有醉,离醉还远得很呢。当然,以我现在的状态,我是开不了轧棉机的。
我和吉姆走了两个街区,最后拐进街角一家有爵士乐现场演奏的酒吧。吉姆告诉我说,作为一名治丧人,最倒霉的莫过于碰到“跳高运动员”。
“两杯Ketel One 马提尼,加橄榄叶的。”我嘱咐完服务员后转向吉姆,“跳高运动员哪不好了?”跟吉姆聊天太新鲜有趣了,我太喜欢这个人了。
“因为你一动他们的胳膊、腿,骨头就全断了。那些骨头在皮底下松松散散,而且滑来滑去,还……”
我们的酒到了。他呷了一口,继续说:“还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真他妈太可怕了,”我兴奋地说,“还有呢?”
他又啜了一口酒,蹙眉思索。“好吧,还有这个——你会喜欢这个。如果那人是个男的,我们会在他的阳具根上系根绳,以防他的尿漏出来……”
“天哪!”我发出感叹。我们两个都停了下来,喝了一口酒。我发现我这一口吞的不小,得另要一杯了。这家的马提尼真是量少得可怜。
“再来点更吓人的。”我跃跃欲试地对吉姆说。
然后他说有一次碰到一具头被斩掉的女人尸体,她的家属坚持要开棺服务。“你能想像得出来吗?”他说他就把一根扫帚柄折成两段,然后把它们硬塞进尸体的脖子里,塞得又深又紧;然后又把那女人的头戳进另一端,推了推,尸体就连好了。
“哇。”我欢呼道。他干的事情真是只有死到临头的人才愿意干。
他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我还给她穿了件开士米套头毛衣,她最后的样子可好了。”他对我眨眨眼,随手把我杯里的橄榄叶拔了出来。我就再也没碰这杯酒了。
在我想起来看表之前,我们又喝了大概五杯。现在已经一点一刻了,我必须得走了,否则会喝得不省人事的。但结果吉姆又点了杯睡前饮料。
“尝尝Cuervo 龙舌兰酒最著名品牌之一。……干杯,祝我们好运!”
我现在能想起的最后一件事是我站在西乡村的一家卡拉OK吧的舞台中央,聚光灯在我脸上明灭闪烁,我竭力要看清我面前的屏幕,屏幕上方《脱线家族》The Brady Bunch,根据七十年代美国广受欢迎的喜剧集《欢乐家庭》,改编而成的电影。的字幕在滚动。我必须闭上一只眼睛,不然只能看到重影。但我一闭上一只眼,我就会失去平衡,要摔倒。
而吉姆正坐在前排,用手使劲捶桌子,笑得像个女人。
我被地板绊倒了,摔了一跤。服务员从酒吧后面走过来,护送我下台。他搂着我肩膀的手真体贴,我想蹭蹭他的鼻子或者对着他的嘴亲一口——只是友谊之吻。但是我没这么做。
出了酒吧,我又看看我的表,但我假装没看见,我对自己说:“肯定表错了。”
我靠着吉姆的肩,否则肯定会摔倒在崎岖不平的人行道上。
“你说什么?”吉姆对我露齿而笑。他每只耳朵上都夹着根细塑料吸管。吸管是红色的,管端都是牙齿印,被嚼时留下的。
我抬起我的胳膊,几乎要把手表按到他鼻子上。“看!”
他把我胳膊推开一点,好看清表面。“呀!怎么这样?你确定你的表没错?”
手表显示时间为凌晨四点十五——不可能的!我喃喃自语,为什么这表是欧洲时间而不是曼哈顿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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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那些该死的蛋(1)
深度郁闷 第二章
那些该死的蛋
我在八点四十五赶到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提前了十五分钟。我身穿炭灰色Armani套装,脚蹬暗红色的Gucci休闲鞋。头一阵阵地痛,但我已经习惯了。通常一天工作完后它会痛得更厉害,到晚上第一杯酒下肚后就彻底休克了。
严格来说,我昨晚并未睡觉,我只是打了个小盹。尽管已烂醉如泥,我还是强打着精神定了1…800…4叫醒服务(你要睡过头,你就完蛋了),然后我才和衣躺下。
早上六点醒来时,我依然醉意朦胧。我在浴室里一刻没停地鬼话连篇,一刻不停地做鬼脸,这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仍然没有恢复清醒。此刻正值早晨六点,但我精力充沛。我脑子里喝醉的那一边仿佛正在撤退,所以公事那一边没有意识到它已被醉酒挟持。
我冲了一个澡,刮胡子,用BUMBLE and bumble护发膏将头发抹光滑,接着又拿吹风机吹一遍,把头发摆弄出自然的形状后用AquaNet定住一缕头发,让它从我的额头耷下来。在试过不计其数的时髦发胶后,我最后发现还是老式的AquaNet最好用。用它定型出来的头发效果像是自然风吹的,非常随意。不过如果你不小心碰到了那缕头发,你会发现它硬梆梆的,随时可以敲击出声。
我往我脖子喷了一圈男式Donna Karan,往舌头上也喷了一些,好盖住我嘴里的酒气。然后我去了第十七和第三大道拐角处的二十四小时餐馆吃饭。我吃了炒鸡蛋、熏肉,喝了咖啡。脂肪能吸收酒里的毒素,我想。我又有备无患地吞了一大把口香糖,然后打了一条惹人厌的花哨的领带出发了。
每个人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似地踩着钟点准时到了。我心里暗想,我得研读研读卡尔·荣格 Carl Jung,世界著名精神病学者,分析心理学创始人。的大作了,我得好好研究一下同步性心理学,也许哪天在广告里能用得到。
我和人们握手,打招呼,我浑身精力充沛,在早上九点这似乎显得不合时宜。我在他们面前时屏住气,背过他们时才敢呼出来。我时刻告诫自己至少要离他们十步远。
与会的人不多:我的Faberge客户——那个娇小玲珑、身穿手工针绣花边衣服的年轻女人、执行会计和我的艺术总监格瑞尔。
格瑞尔和我所在的这支队伍五年来一直连创佳绩。但最近她有点烦人,老过问我喝酒的事。“你迟到了……你怎么蓬头垢面的……你怎么这么傲慢……你怎么这么没耐心……”总是含沙射影地说我喝酒误事。
当我们步入第一间展室后,我煞有其事地对房间中央的陈列箱巡视一番,我极力装出对被四盏射灯照亮的蛋充满兴趣,而实际上这些蛋面目可憎,它被钴蓝色的华而不实的金绳包裹着,上面俗气地布满钻石。我绕箱而走,全方位地观赏它,仿佛因为它我现在已经灵感四起。而我脑子里实际上盘旋的是,我昨晚怎么能把The Brady Bunch的歌词给忘了呢?
格瑞尔走近我,一脸探询的表情。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怀疑。“奥古斯丁,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她开始说道,“整间屋子都是酒气。”她顿了一会儿,瞪着我:“全是从你身上来的。”她双手抱胸,怒气冲冲,“你闻起来简直像酿酒厂。”
我偷偷瞟了其他两个人一眼。他们在远处的另一个屋角,脑袋围着一只蛋,仿佛在窃窃私语。
“我连舌头都刷了,我还吞了半瓶的口香糖。”我为自己辩解道。
“不是你的呼吸,是你的毛孔,你毛孔散发出来的都是酒味。”她说。
“哦。”我感觉被自己的器官出卖了——防臭剂、古龙水和牙膏都无济于事。
“不要急,”她说,眼珠子一转,“我会一如既往地掩护你的。”说完她走开了。她的鞋跟着地的声音就像冰锥在大理石地上的敲击声。
当我们继续穿越博物馆时,我被两种情绪夹击住了。一方面我沮丧万分,挫败感很强,像被当场抓住的醉汉;另一方面又有了巨大的解脱感。既然她知道了,我就没必要用心遮掩了。后种感觉占据上风,以至于我几乎要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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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那些该死的蛋(2)
整个早上格瑞尔一直设法让其他人和我保持距离。因此我就把那些蛋抛诸脑后了,舒舒服服地研究起会展巧妙的隐藏式照明系统和漂亮的硬木地板。这些让我蠢蠢欲动,想把我的公寓再装修一次。
午饭时我们去了“亚利桑那206”饭店,那个位于西南部、以玉米为主食的可怕的地方。
格瑞尔破天荒地点了杯夏敦艾酒。她靠近我,对我耳语:“你也该点杯酒。目前他们还没有闻到你身上的酒气,所以待会儿如果有人靠你太近闻到酒味的话,他们会以为是你午饭时喝的。”
格瑞尔,这个天天唠叨着“每天要骑四十五分钟踏车”、“不要吃高脂肪食品”、“酒精对你有害”的格瑞尔,总是如此理性而面面俱到。而我,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