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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迷上了我小组里一个英俊的手臂多毛的瘾君子。我没有把这说出口,我说出口的是,我感谢我生命里的人,感谢我现在的清醒,诸如此类。
“你真是太棒了。”海丁后来跟我说。
“何以见得?”
“你是如此坦诚而真实,毫无赘言。”他拍拍我的背。
“真的吗?我有那么好?”
“当然了!你真的很棒!”
“这下我就放心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实际上当时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我要是把我的胸毛剃了以后,它们会怎么长回来?”
海丁一个急转身,“你说什么?”
“我是说,夏天到了,我是不是该把它们漂白一下?但是我又想,毛根露着原来的颜色,那太可怕了,会很丢脸的。金黄色的胸毛其实挺好,看上去自然,但是要是毛根漂不到,还是原来颜色,那看上去太恶心了。”
海丁又笑又怕地看着我,或许完全是害怕。“你真的吓到我了!你的浅薄真让人吃惊。”
“我们去印度之家吧。”我说。
在第五和第七大道交叉处的餐馆里,我说起了瑞克的事。
“我以为你上司是艾琳诺呢。”他咬了一口蔬菜饺。
“瑞克是她的合伙人,他们一起工作。”
“你不是说你工作都很顺利吗?怎么了?”
我说起上周我是怎样发现有人把从杂志上扯下来的啤酒广告放到我抽屉里;我又说起那张贴条。
海丁惊吓地说:“真可怕!”
“瑞克是个人渣,他是个同性恋憎恨论者,一点本事都没有。几年前他傍住了艾琳诺,而她太忙了,一直没发现原来他一无是处。”
海丁长喝了一口水,“你得看紧了那个瑞克。”
我会的。
“六点钟到我家来吧,我们一起去小组。”福思特打电话过来。
我冲进出租车,一路狂奔而去。街道似乎长了三倍,让我不能早点到他那儿。
他打开门,腰上围着毛巾,脸上沾着刮胡膏的泡沫。“进来,我快刮完了,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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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维兹和西班牙甘椒(6)
他刮胡子时,我就站在他浴室的门口看。那条毛巾很短,以至于他每次身体换重心时我都能看到他腿上肌肉的伸缩。结实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黑色的体毛,他是个体毛浓重的人。他一边刮胡子,一边看着我,他的目光从水槽、他的脸和我之间游弋来去。他温柔地微笑,“我们会不会迟到?”他问,刀片在他脸上发出黄油刀在沙纸上摩擦的声音。
“不会的。”我看都没看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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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思特把毛巾从腰间拉下来,露出白色的内裤。
我不禁想,小组里的成员可以这么看另一个成员的内裤吗?我是不是越轨了?
他俯下头,洗洗脸,然后站起来拿毛巾擦了擦。“好了。”
他走出来,有意无意地蹭了下我的身体。“哦,对不起,”他露齿而笑,“看我笨手笨脚的。”
我跟他走进卧室。“我穿这条……还是这条?”他一会儿拿起一条黑牛仔裤,一会儿举起一条卡其布裤问我。
“都不好。”我说。
他扬起一边眉毛——这个动作应该在镜子前练了很久(从格瑞尔那儿知道的)。
“好吧。”他淡淡地说,把两条裤子都扔到地上,接着他向我慢慢逼近,我做出后退的样子。
“我是说你应该穿条运动裤。”我大笑。
“是吗?”他举起手臂,轻轻抚摸我的脸,“真软。”他说。
我抱住他的腰,把他紧紧拉向我。他紧紧搂住我,带着我一起倒在床上。
“这怎么回事?”我指着他下巴底下的一条小伤疤问。
他用指尖轻轻摸了一下,“我上学时在校车上毒瘾发作了,当时就拿自己的脸撞方向盘。”
他的耳垂就在我的双唇之间——我已经忘了亲吻一个人的感觉了。我和皮格海德在一起时,每次吻他时,我总感觉实际上他并不愿意。这次截然不同!两厢情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然而紧接下来,我突然意识到我将要亲吻的是我治疗小组里的成员。
“福思特,我们都疯了。我们在做什么?”
“你说过你喜欢疯狂的人。”
“我知道。但是不应该是我和我一起做治疗的人。”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他把我推倒。“别动。”他说。
我一动不动,静静地躺下来,我闭上了眼睛;他把手放到我胸口。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在想温迪,想那张我签的同意书,那张申明我不会和小组成员发生关系的同意书。
“什么也没想。”我撒了谎。
福思特吻我的脖子,“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不清楚我是不是想知道。”
“不,我敢保证你想知道!问我吧。”他摇了我一下。
“好吧,你在想什么?”
“呵,你这么问真好。我在想,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我们一起迟到时那些人的反应。”
“你这个混蛋。快点,我们走。”
福思特哈哈大笑起来,我把他拉起来,把那条卡其布裤子扔给他。
“我会跟在你后面,偷偷溜进去,”我得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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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套上裤子。“哦,你的冒险精神哪儿去了?”
我们打了出租车奔城里而去。一路上福思特都紧紧攥着我的食指,他是看着窗外时无意识地这么做的,这让我觉得更甜蜜。走进小组前我看了看表:我们迟到了十五分钟。
我们一推开门,里面的谈话就戛然而止,所有的脑袋都转过来。福思特走在前面,小声说:“抱歉抱歉!请继续。”
我坐到福思特对面,尽管他旁边还有一张空椅子。小组成员皮特接上刚被打断的话。我全神贯注地看向皮特;也偷偷看福思特一眼,他这个傻瓜正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笑。
这天晚上我和海丁吃完饭后往家走。我不禁自言自语道:不知琳达·亨特 Linda Hunt,美国著名女演员,曾凭《灾难岁月》(The Year of Living Dangerously)获1983年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住在哪个公寓。因为我曾读到过她就住在佩里街,我还亲眼见过她遛狗。当时我正蹲在地上把维吉尔的大便铲到垃圾袋里,她就站在那儿,几乎和我面对面,她还问我的狗多大了。这个奥斯卡奖获得者,这个大名人见到我时,我正弓着腰在街上铲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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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维兹和西班牙甘椒(7)
我们往前走时一个坐轮椅的男人在一栋高级建筑前的人行道上拦住了我们,我以为他想要钱,没理他。我走着走着,发现海丁掉过头去了——他们在交谈。我因为远在前面,所以听不清内容。海丁这样跑去跟一个陌生人说话,让我很恼火。海丁还向我招手,说:“这位先生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一直在等有个力气大的人路过。”
我力气大,所以海丁就找我了。那个男人也全神贯注地看着我,让我很不耐烦又恼火。
最后,那个男人开口说:“谢谢你能帮我。如果你能把我抬上台阶,把我家的门打开就好了。”
他拿出他的钥匙串,用他半瘫痪的手摸摸索索地找那把钥匙。我想,你没必要现在就给我钥匙;你可以在门口时再给我。既然我想好要帮他了,我就想早点帮完了事。“等我一会儿,我要把我的轮椅停在台阶这儿。”他说。
轮椅停好后,他按了一下开关,把它收起来。接着他要我从后备箱里拉出一条链子,把它锁到台阶的栏杆上。
我觉得自己在受摆布,但我还是挤出微笑。我把手伸到后备箱里,找到链子,然后锁好了轮椅。而他在一旁坐着,一直唠叨着说:“小心点,轻一点。”我真想说,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接着他又要我把他抱到家里去。“就从我膝盖下面抱我……”
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因为我刚刚才意识到,我要把这个男人抱上台阶,抱到他家里去。这时他又说:“轻轻地从膝盖下面,就像抱孩子一样。”我突然觉得恶心。
我觉得我是在抱自己母亲。
我母亲十年前因为中风而右半身瘫痪,因此而坐了轮椅。我一直处心积虑地避开去看她,我上一次看她还是在一年半前。我实在不能多待一分钟,每次我一踏进她家门,一股要逃脱的愿望如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我无非是帮她换换灯泡,推她过桥买一些金枪鱼罐头,然后拆装一些东西或拿一些东西放她腿上。总是开开关关、移来移去一些东西,仿佛她就专门需要我做这些,仿佛她就积着这些事让我做,又似乎是特意为我准备的礼物。当然,只是一些琐碎小事,可总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每次去看我母亲时都觉得肮脏。她总是不拘小节,她的睡衣总是那么薄,肉都透了出来。我甚至开始觉得她的每个要求都成了我不想看的阴户,让我惟恐避之而不及。
她的公寓不像我们家以前那么干净了。我小时候,我们家总是一尘不染。那张柚木餐桌上若有一粒灰尘,都会引起一场彻底的大扫除。
就像今天抱着这个男人一样,我也不得不要抱我母亲。我要在众目睽睽下抱她进餐馆,我的脸因为羞耻而红得发烫。在餐馆那么多人中,只有她需要两个人做一个人的活。
当初她那么残忍地把年少的我送给她那个精神错乱的医生,现在瘫痪了,可怜了,就恳求我了?
我不去看她,是因为我对她的身体完全陌生。她仿佛是寄存在别人的身体里,一个瘫痪的女人的身体里。她辛辛苦苦放弃了原来的身体,到头来却换来这么一个虚弱破败的身体。我恨她是因为我觉得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冲动行事,然后又后悔了;她似乎觉得这样瘫了,就可以重新获得别人的注意力。
当然,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她是在一天夜里睡觉时,脑子里的一根毛细管爆裂了,然后一觉醒来,就不得不和她过去的生活挥手作别,仿佛那些是一场旧梦。我的母亲住在一个瘫痪女人的身体里,每次我抱她时,仿佛是在抱个陌生人,仿佛我只是在看望一个躯壳。它像个灵媒,能够经常和我已死的母亲通灵。我每次用她卫生间时,尤其感觉别扭。因为那里面不是该有的漂白剂或洁厕灵的气味,而是另一种怪异的味道;厨房也是这样。这些房间都充斥着瘫痪的味道,充斥着残废人的味道。
我的母亲从来都不觉得她十几岁的儿子让一个恋童癖者插屁眼有什么不正常,所以这个女人也别想指望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她没有资格要我给她换灯泡。我十二岁时她把我送人,所以现在也别指望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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