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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横-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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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沮丧是假的,往日里只有她面试那些镀金海龟的份,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连面试资格也没有的时候。不过那样明刀暗枪的日子确实劳心伤神,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后来也是凑巧听朱妈提起,说自己外甥的咖啡店缺人,问她要不要去。只要煮个咖啡做个松饼,顺便收收钱。她觉得这样的工作内容不至于聘不到人,但再仔细一打听就知道为什么这么清闲的活儿没人做了:每日工作时间超过十小时,周休一天。没有五险一金,月薪一千八。见她沉默朱妈便说朱洋也在那里打工,你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反正是亲戚开的,也不必面试什么的,说一声就能直接上岗了。
  她立刻便答应下来。一千八的月薪,或许还不够她以前吃一顿Brunch。但对于眼下来说,确实是救她一急。
  初到顺城的时候她总是心怀惴惴,时常会发恶梦。他总是在梦里哀伤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可是她若是多闪避几下,他的神色便渐渐变得痛苦而暴虐。他对她纠缠不休,粗暴地将她束缚住,在她耳边恨恨道:打断你的手脚,你哪儿也去不了。我不怕养你一辈子。我什么也不怕。
  他的唇无比冰冷,如蛇般在她皮肤上爬行着。她痛苦挣扎着,最后在闷钝的雷声中醒来,浑身冷汗淋漓。
  与此同时,距离顺城千里之遥的安省,许慎行也睁开了眼。
  手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揽,不意外地扑了个空。他的目光凝在天花板上片刻,翻身坐起来。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尝试过宿醉,在起来的那一刻晕眩得直想作呕。
  可大概是昨晚醉得厉害时已经吐空了胃袋,所以这时只是干呕两声,连酸水都没有。他在床沿坐了几分钟后才缓缓起身,沐浴漱洗。
  房间的地板很干净,看得出清理过的痕迹。房间里还有丝淡淡的酒臭味,不难想象他昨晚的狼狈模样,或许比起街边的落魄醉鬼好不了多少。
  他进衣帽间更衣。等身镜里的男人依然冷俊挺拔,可是眉宇间却流露出深深的疲态。他眼里不再有光彩,连嘴唇都失去了刻薄的弧度。仿佛有生命力从他身体里渐渐地流失,一点一滴地散去再留不住,余下另一半在垂死挣扎着。
  他往前走一步,再仔细不过地打量镜中人的模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角竟然有了这样深的纹路,同时他也愕然地发现自己的鬂角正悄然染白。
  纵然知道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无一可免,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渐渐衰老,却总会让人陡然生出一股不甘与怨恨。
  回顾之前的数十年间,他将大多数的时间奉献给了野心与欲望,最终攀折到他想要的名利、地位与权势。可是直到这一步,他忽地发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不比一个普通人多,甚至还贫乏得可怜。
  他知道自己昨晚为何会豪饮烂醉。
  昨天中午他从茶水间路过,见卓明华正在痛饮他太太送来的爱心汤。卓太太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娇小玲珑,说起话来甜甜软软。哄着丈夫喝完整桶的汤,紧接着又狠塞他饭菜若干。
  不难理解卓明华为何会在婚后发福得厉害,有这样填鸭式的喂食,想不当二师兄都难。而卓明华本人对此也只是抚掌叹道:太太说了,男人在外还是胖些好,小姑娘们都不喜欢胖子。言语中幸福满满。
  他在那刻心魔狂舞。
  他妒忌得发狂。
  他记得,在她十多岁的时候也会尝试着为他洗手做羹汤。只是她生得娇贵,做出的菜味道总是差强人意,偏偏又要让他违心叫好。起初他还会哄上几句,后来便开始挑剔起来。她倒是不气馁。哪怕这次他挑剔到她抓狂,隔上几天又拎着饭盒溜进大厦给他送宵夜。
  汤面、炸猪排饭、寿司卷、烤鸡翅膀,还有一些黏糊糊的、看不清内容物的沙拉。她总是故作神秘状地让他猜,然后得意洋洋地献宝,最后抬头挺胸等着他的表扬。
  他很少表扬她,因为有时她做的饭菜太富有想象力了,他从思想到肠胃都接受不了。
  她做得最好的恐怕就是饭团了。白糯软粘的糯米饭团里包着卤煮过的五花肉、炸得脆脆的花生、香辣的萝卜干还有半颗咸蛋黄。她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将海苔片剪成形状帖在上面。
  或是小小的太阳,或是瘦巴巴的月亮。最常剪的是胖乎乎的爱心,贴在圆滚滚的饭团上像是一双小翅膀。
  在他吃的时候她便在一旁托着腮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有时会耍无赖地抢走他吃到一半的饭团,就这样塞在嘴里嚼着。
  她会等他一直忙完,哪怕自己困倦得眼都睁不开。最后趴在沙发上睡着,嘴角还拖着口水。
  她曾经那样地爱着他,纯粹而热烈。
  可这一切都毁在他自己手里。
  人生之所以变得浅薄的原因在于:人们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中规划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等到努力达成后却发现这样的目标或结果,却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这是一个无尽的循环。有太多人发现到了最后,或许穷尽一生汲汲营取的东西其实在最初就唾手可得。只是那时根本不在意、根本不在乎,甚至视若敝履。等到发现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他悔不当初。
  五月是顺城的雨水季,或许早上还是艳阳天下午却开始阴雨绵绵。这样随机播放的气候让易素很不习惯,没两天便着了凉,打喷嚏鼻塞流眼泪什么的都来了。
  朱洋劝她:“要不你休息两天,去看个医生。”易素摆摆手,眼睛还略有些发红,“一感冒就吃药是要不得的。等会儿我用可乐煮姜片,效果比吃药好。你也可以跟着喝一些,预防预防。”
  下雨天客人稀少,人身上的惰性也开始冒头。到了下午朱洋便懒懒地扑在桌上不想动,最后竟然睡了过去。
  易素正要过去叫她起来,忽地门铃作响。
  这是个很年轻的客人,粉色的POLO衫搭着一条牛仔七分裤,脚上一双看不出颜色的洞洞鞋。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有一刻腹诽着倘若她还在易氏,倘若有人敢穿成这样来面试,她铁定二话不说召来保安将这只小怪兽叉出去。
  可现在,她不过是个小店员。于是微笑上前,“您好。”对方没有搭理她,只是用长在头上的眼睛左右探探,说:“这间店还没倒啊。”
  说话间毫不客气,但她听得出来其中没有恶意。于是继续微笑着奉上手写咖啡单与柠檬水,“您决定好了,叫我一声。”
  小怪兽这时才拿眼看她,咧嘴笑:“给我来杯Kopi Luwak,再加一客荷包蛋。”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猫屎咖啡。”她笑吟吟道:“您可以点菜单上有的。”
  小怪兽呛了一下,恼怒道:“是Kopi Luwak,Kopi Luwak!不是猫屎咖啡。”他呼一下站起来,“叫你们老板出来!开咖啡店的竟然不知道Kopi Luwak!嗯?”
  “我们老板不在。很抱歉,我们也没有Kopi Luwak。”她好脾气地解释,“不过倒是可以为您提供一个荷包蛋。”
  小怪兽双手插在裤袋时,一双毛腿抖啊抖,“一个荷包蛋就想打发我?没门儿!叫你们老板出来,装什么孙子呐。”
  易素皱了皱眉,正在开口便听见朱洋惊愕的声音:“二表哥?!你怎么又来了?”
  她慢了半拍才想起来,面前这位恐怕正是她的衣食父母。于是暗自叹气,心想开罪老板估计会被送小鞋。可很快朱洋又砸来一句:“二表哥,你肯定又是受了大表哥的气,跑这儿来骂他是孙子了。”
  


☆、第三十章

  朱洋的二表哥姓白;单名一个宸字。据朱洋说是个成天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醉生梦死、好吃懒做是他的惯常状态。没办法,老儿子总是受宠,上头又有个能干的大哥顶着,所以才养成这样一副无所事事的浪荡样儿。
  易素对朱洋的形容描述不怎么在意,因为朱洋本身便不是个靠谱的姑娘。现在看到真人;虽然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不过是为了刻意讨人嫌;才装出这样的嘴脸。
  白宸有些恼羞成怒,“死丫头;还不给哥哥倒水!”朱洋一点也不怕他,扬声道:“水在吧台里,要喝自个儿倒。”白宸正要翻出白眼来砸她;眼前一晃,水杯便放到了手边。
  白宸略略得意,一仰脖喝光水,抹嘴道:“看看,还是新来的有眼力劲,怎么说这间店我也入了股。正经的二老板。”
  易素抿嘴笑笑,收了杯子便转回吧台里。朱洋却是毫不给面子地笑得花枝乱颤,“二表哥,你还嫌你二得不够呐。”又对吧台里的人笑,“见过这么二的老板没?见过没?”她只比白宸小几个月,小时候常常玩在一起所以没大没小。
  白宸和朱洋斗嘴从来没占过上风,很快便落败,悻悻道:“哼,好男不和女斗。我找我小姨去。”大有‘你欺负我,我告你家长去’的架势。
  朱洋笑嘻嘻地一扬手,唱道:“二~老板慢走,二~老板再来。”送走白宸后她立刻向易素抱怨,“去年才闹过呢,没几个月又来了。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嫌闹腾。”又冲易素眨了眨眼,“幸好房子租给了你,不然他肯定又要赖上好一阵子。哎,今晚是肯定要睡我家了,只能让他和我爸挤一屋。我爸爱打呼噜又有脚臭,他绝对忍不了几天就屁滚尿流地逃回家去了。”
  “他这是离家出走?”
  “可不是么,一年总得闹上几次,不闹就不正常了。”朱洋吐槽道,“一个大男人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那儿咬牙切齿的,我都替他脸红。”
  到了傍晚雨有渐大的趋势,朱洋决定提早打烊,“再晚天全黑了,又下雨,路都不好走。”果然快到家时雨势加剧,幸好多走几步躲进门洞里。
  朱洋咭咭怪笑,“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又拉她上楼,“这么大的雨,就算打伞也会淋得一身湿,不如上去吃了饭再走。”易素没多犹豫便答应了,独居在外多个邻里照应是好事,没必要拂人好意。
  白宸见她跟在朱洋后面进来时瞪了瞪眼,似乎很诧异她的出现。但很快他便明白了:“原来就是你租了那房子啊。”又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今晚可有你受的。”
  晚餐是现包的饺子和手擀面,朱洋一改之前对白宸的不满,大力推荐道:“姐,我二表哥别的没有,就擀得一手好面条!你试试,又香又滑,又Q又筋道!”
  白宸撇她一眼,“说得我像是卖方便面似的。”目光在一直安静吃东西的人身上停了几秒,很快便挪开。
  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窗外雨声渐小,易素向朱妈告辞。朱妈塞给她一包饺子,“包多了,你拿回去冻一下,想吃现煮。”她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回到家里发现楼顶又有漏水的迹象,客厅中央聚了一滩的水。从卫生间拿了拖把把水拖干净,正要检查房间其他地方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
  从猫眼往外一看,居然是白宸。
  这时候虽不是深夜,可她毕竟是独居,轻易不能给人开门。门外的人见里面没动静,又摁了几下门铃。她按了按裤袋里的硬柄,缓缓拧开门把。
  “怎么这么慢?”白宸说话的口吻对于一个才见第三次面的人来说,太过熟稔了些。不过像他这样出生成长的人,天性中总有一股抹不去的自负,仿佛这世上的事总该理所当然地如他所想。稍稍跳出他理解范围之外的,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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