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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还知遮掩,现在越来越明目张胆。”她语气忿忿,“简直贪得无厌。”
他安慰道:“好了,能解决问题就好。和气生财。”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免有些泄气。看了看时间,问:“多多睡了?”董事长办公室还附设着套房,他们会轮流进去陪他。
“嗯。睡前还吵着要你。”他说,“后来抱着你的衣服睡着了。”
中午由公司食堂提供午餐送上来,他们对坐着分食。吃到一半她忽地停箸,说:“这场景很熟悉,以前……”
以前,她为他送来宵夜餐点,与他对面坐着分食。那时她犹是青春年少,而他也正当壮年。时光飞逝,十余年又一轮回。场景虽然熟悉,只是彼此的心思再不似从前。
很奇怪,现下回忆时总是温情的片断,温暖的点滴。纵然知道逝去的无可挽回,走过的路也不能回头,但往前走时又会不会与故旧重逢,抑或走到一个新的起点。
他的心境是否也和她一样,已与先前大不相同?
他往她碗里添菜,是她喜欢的锅包肉。脆皮松化,酸甜可口。她吃了两块犹不过瘾,又伸箸去挟,只是刚挟起来他便说:“等等。”筷子却是伸过来,将粘在酥脆表皮上的姜丝拔弄下来。
她这才留意到他面前已经有一小堆剔捡出来的姜丝与芹菜——这都是她不爱吃的。他剔捡的动作熟练而自然,且仍在继续。
她匆匆低下头,刻意将视线避开。
或许是拍卖品很称人心意,隔了几天丰山的事便解决了。
易素松了口气,可很快她便在一个不算隐蔽的地方听到行政总监与公关经理的对话。
“那安局真是个变态,心理畸型。”
“没办法,七寸让人卡着,他要什么我们也得满足。”
“为难你了,做公关的不易。遇见这样的真是良心道德两边扯,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有这种要求的,只能硬着头皮上。谁能想到呢?竟然要干净的幼女。真他妈缺大德,不得好死。”
“这是典型知法犯法。可偏偏没办法和这种人谈法律。”
“幸好许先生支持,不然我真不敢做。”
“他是做大事的人,历来决断。现在那位就……”
“现在那位差了许多,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算了,拿人薪水替人做事,少言少语罢。”
“你口风紧些,千万不好让那位知道有这样的事,先生特别叮嘱过的……”
声音渐渐地远了,她仍龟缩在拐角的阴暗处一动不动。大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但她却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脚才能动弹,她急匆匆地往办公室走去。因为走得急,她几次险些绊倒,她回办公室取了钥匙。尔后乘电梯到地下车库取了车,直直开回家去。
今天他在家陪多多。
她取出钥匙开门,不知为何手颤抖着几次都对不准锁芯。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来开门,见到她便微笑:“你回来了。”
她眼底映着他的温煦笑容,一时间竟然失语。在心中翻搅许久的愤怒、震惊、憎恶、愤慨、内疚与自责在瞬间悉数沉淀了下来。
她塌下肩膀,泪流满面。
☆、第五十七章
开门见她神色不对;许慎行便已经开始赔小心。等到她眼泪滚落下来时他隐约知晓情况不妙,他退后两步让她进来。
门在身后合上,她竭力平复着情绪,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丰山的事,是怎么解决的?”
许慎行听闻她的问话,立刻打起十分精神;“照规矩来。易筑每年在公关方面的花费你也知道,盘放得大这些花销就难免。不仅仅是上面的人;下面的小兵卒也得打点到位。头重脚轻的话只会惹小鬼眼红,虽然不会有大麻烦;却也挺心烦的。”
他抽张纸巾递给她。
“这些我都知道。”她早已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晓得血拼买衫的千金小姐,在易氏的几年她也看多林林总总,起初会觉不可思议。但日子一久;碰上个把不以权谋私的倒觉得是异类了。但是以前再怎么样也只是送钱送礼,偶尔遇见个胃口大也无非多出点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目光一闪,旋即嘴角弯起。这句话还是他教她的,彼此她是易氏的实习生,那时易氏举办了媒体见面会为新上马的楼盘造势。正在气氛热烈的时候却传来承包方拖欠工人薪资的事,包工头拉着一车人来闹事,甚至有人当场割腕。
那样的场面,又有那么多记者媒体在场,无论易氏占不占理总会引来一些非议见诸报端。但是次日的报面却是一派歌舞升平,没有一丝不和谐的音符,就连一向敏感的网络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她跑去问他,傻乎乎地:“你怎么办到的?他们竟然不闹了?”他正准备去赴商会晚宴,招她过来替自己打领结,“无非是钱作怪。”她眼底浮起一丝迷惘,“那么多的人,全都肯?”
“和而不寡,寡而不合。没人愿意当异类。”他说,“所以素素你记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一直记着这点,从开始的排斥不安到后来的顺应情势,阅历越多越是司空见惯,做的也愈发得心应手。资本里浸透了原罪,谁不比谁干净。但是她一直觉得做这种事总是要有底限的,除了钱与物质外她不会付出更多。她一直以为他也是这样的,哪曾想是她自欺欺人。
“你告诉我,丰山的事你只是用钱就解决了?”她的目光渐渐失了焦距,“除了钱之外还有什么?古董?珠宝?名表?还是女人?”
他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她目光凌厉如刃,“或是,干净的幼女。”
他的嘴角不经意地撇了一下,“你知道了。”没有反问,没有躲避,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被极大的震憾到了:“我以为你就算做事不择手段,至少还会有底限。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在来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我听错,误会你。我以为你不会让我更失望,”她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你怎么做得出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无论他利用自己也好,还是他借着裙带关系起势,甚至于他曾对她做过的种种。至少她知道他做这些事的缘由,毕竟易家欠许家一条人命。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他确实师出有名。但即使他曾心怀仇恨,在大是大非上却仍有原则底限。
“未成年的孩子,你忍心下得去手?”她犹不相信他会为了商业利益去做这样的事,她仍挣扎着想要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他的神色平静,“生意总是要做的。”
生意总是要做的。
她失声尖笑,眼泪却已干涸在颊上,“说得好,说得好。商人唯利是图,你将这角色扮得淋漓尽致,我自愧不如。”她挥开他的手,“你有这样狠辣心肠,为什么不早拿来对付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能早早地死心。我不必再卖力说服自己,自欺欺人地睁眼混日子。”
他眼底蕴着的风暴渐渐旋起,“素素。”
“现在听你叫我名字我也觉得恶心。”她的声音忽地拔尖,嘶吼着,“你也有孩子,你有多多。可你现在怎么配为人父?你怎么有这资格!”
他先她一步拦住去路,手臂横栏在她腰上将她往沙发上带,“你冷静些。多多正在睡觉,你不想吵醒他,对不对?”话音刚落肩头便传来一阵剧痛,他皱着眉任由她撕咬,“素素,冷静些你听我说。”
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只想逃脱他的掌控。除了行动不便外他力气比她大上许多,她努力挣脱未果便用脚踢他的左腿,他闷哼几声,仍是扼着她的手腕将她制服在沙发上。
“我还未说完,你就急着定我罪?”他急急地喘着气,“你竟然认为我真会做那样的事?”
她愤怒未平,全身都在颤抖着。
“能开出那样条件的人早已没了人性,你认为我也是?”他的眼直直看着她,带着莫名的痛苦,“丰山的项目就算烂在手里也动摇不了易筑的根本,我怕什么?”
“你不怕,可你还是做了!”她挣扎着,质问道:“难道不是你亲口授意?”
“是。”他坦荡承认,“我第一时间便找到行家里手,请她出面处理。你知她的价码有多少?足以打发十个安局。”
她嘶嘶冷笑,“做这种事也有行家里手?你想让我相信也编得好听些。比如贫寒少女为病重父母兄弟筹钱而自愿献身,或是拜金女孩毛遂自荐甘愿堕落。无论哪样也好,都不算是逼良为娼。”
“想要同情别人,也要有同情的资本。如果你脖子上已经架着把刀,你还会去关心路边的乞儿吃不饱穿不暖?”
“你也说丰山项目失败影响不了易筑,那你为什么不能放弃?”
“丰山不止易筑一家在做开发,还有别的公司别的项目。你认为他从我这里讨不到好处,就会罢手?”他缓缓说道:“等事情结束,我让那行家来见你。不,等事情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你看到结果就知道。”
“出这样的事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悄无声息地捂掉,一种是闹得满城风雨。”她的言辞尖锐,“你是经手人,你会让事情闹大?”
“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信你也会对我说实话,但哪句真哪句假我真分辨不出。”她的眼底倒映着他略有些焦灼的面容,“不过我知道一点,谁要是想从你手里讨到半点好处,就得做好被你撕咬下一块肉的心理准备。那人吃了你奉上的鲜肉,等同于有把柄在你手里,你怎么会不善加利用?”
他粗粗地喘气。
她转了转手腕,轻声说道:“你也曾这样利用过我。让我尝试情爱滋味,然后将我反制得不敢动弹。我们不止一次地对擂僵持,你什么时候对我手下留情?易氏太子女不过看着表面光鲜,谁会知道我只是在夹缝中求得一隙生存空间。偶尔一次两次我赢过你,却也是惨胜。”她不错目地看着他,“我一直想问你,你有多爱我?我认识你二十多年,第一次接吻是和你,第一次做 爱也是和你。你教我许多,床上床下,良师益友。每次我赢过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不应该输的,你分明比我占据优势。你怎么会输?我那时会想,你是不是故意手下留情。可是转天你就抢走了我唾手可得的项目,我甚至连反应也来不及做出。我不明白,你为何反反覆覆搅乱一池春水,将我玩弄在股掌间是不是很有趣?”
他的目光闪烁起来,却没有躲避。
“那时你也是这么做的对吗?施展这种肮脏的、见不得人的手段得到你想要的。”她咄咄逼问,“你为什么不连我也打包一并奉送?我这样蠢,轻易便会上当。你把我送给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你能得到更多更——”
“住口!”他终于被彻底地激怒,“如果只是要易氏我根本不必费那样的力气和他们周旋!你以为我做那些是为了什么?你当真以为那些人会因为你是易仲棠的女儿而给你留情面,只是用钱打发就好?”
他起伏的胸膛压迫着她的,久久无法平顺呼吸。
她呆愣住,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不待他开口便喃喃自语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他有些懊恼,“素素。”
她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与呼吸:“我不想听。”
他扳过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