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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有去处。因为在厂里的时候,每次扬东被他父亲揍。我都会躲在离他家窗户不远的地方静静等待。扬东被揍完不久,他妈妈就会开始骂他,然后顺便把他的玻璃球弹弓纸烟盒什么的通通丢下来。我趁机赶紧拾了就跑回家,偷偷的从阳台看扬东溜下来拣东西拣不到时候的失望表情,暗自得意。
二姑说她家的玻璃酒瓶子都快堆成山了,学校要勤工俭学的话就上她那儿拿去。星期天我特地上外婆家拿了一个大背篓,去找对面收破烂的姚三大爷。
我说:“三大爷,你这块瓶子怎么卖呀?”
“高粱白酒瓶一毛钱一个,其余的瓶子算做碎玻璃,五分钱一斤。”三大爷抽着长长的烟斗把烟雾喷在我脸上。
我厌恶的转过头问:“三爷爷,碎玻璃能不能八分钱啊?我在别人那卖也是五分钱一斤,你还是我三大爷,就不能给我价钱高点嘛!”
“嘿嘿,你这个小机灵鬼,三大爷八分钱收了你的玻璃,那你大爷还要不要吃饭啊?”三大爷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破烂夹袄,我赶紧跑到门外。因为我怕三大爷身上养的跳蚤。
“三大爷六分钱一斤收你的玻璃,拿来吧,谁叫大爷我没孙子呢”。三大爷说完又蹲回地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别看三大爷整天穿得破破烂烂,大伙都传说他家有个小盒子,盒子里装满了钱,全是崭新的大票子。他也有个女儿,比我大七八岁吧。拣来的丫头出落得水灵灵的,尽管三大爷尽给她穿些打补丁的衣服却也掩饰不住她的美丽。街子上的男孩们老围着三大爷的女儿转悠,每当这时候,三大爷就会挥舞着铁锹冲出来吼:“滚滚,别在你三大爷眼皮子底下撒野,打断你们这些够日的腿……想当年,你三大爷也是拿过枪吃过皇粮的人!”
二姑帮我把瓶子装满背篓,担心的问我是不是分两次拿。我摇摇头,谢了二姑。咬牙背上了只比我矮一个头的背篓,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刚转过楼梯转角,听见后面二姑关门的声音。心口的气一泄,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太重了!我只能走一段休息一段,路上遇见好几个收废品的,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忙。我不搭理他们,因为妈妈说那些不认识的人常常会给小孩糖吃,然后把他们卖到找不到家的地方去。
三大爷没有反悔,按照六分钱一斤的价格收了我的瓶子,这让我很高兴。我拼命跑到县城里味道最好的招牌店子“林凉粉”。大呼小叫的要了碗凉面,美滋滋的吃了起来。我想用我自己辛苦赚来的钱给外婆也买一碗,可又想想也得给外公、爷爷、爸爸妈妈和张铃买一碗。这样子算下来,六毛钱一碗的凉面会让我倾家荡产,以至于没敢让他们分享我的劳动成果。
学校要修建一个新厕所。于校长把命令传达给老师,老师又传达给我们,让我们每人带两块砖去学校,砖块带得多的同学给记一件好事。
回厂里我就趁大人们午休,叫上王落扬他们一起骑上了厂里的围墙。我们冒着烈日用小铁丝不停的掏砖缝之间的灰土,然后稍微一用力就搬下了一块。每人两块的数量一够,大伙立刻翻到围墙外面的草地上摔了会交。
放牛的傻子又来了,他顶喜欢用他的牛来吓我们,然后指着狼狈逃窜的我们哈哈大笑。有一次他把我骗到他的牛背上不让我下来,急得我往下一跳,摔背气过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们拾起地上的泥土块朝他扔过去,他躲在牛背后还击,一打一个准,疼得我们哇哇直叫。
好在扬东他们听到喊声,也翻过围墙来支援我们。人一多了,傻子就会害怕,想骑上牛跑。我们跟在后面边朝他丢泥块边笑骂:“傻子跑傻子跳打得傻子呱呱叫!!!”
傻子一回头,将藏在手里的泥块扔向扬东,打在他左脸上。扬东疼的躺在地上打滚,哭声震天。傻子趁机喊着“驾驾”,骑着牛猛跑。
快升学考试了。大家互相送着明星片,上面写满留恋祝福的话。最喜欢上课的时候忽然翻开书,然后就滚落一张出来。悄悄一看,原来是某某送的,心里一甜,原来他是这样子看我的。
我也买了一叠,画片里有“小虎队”,有胡慧中,还有黎明。张铃下课的时候塞给我一张带音乐的卡片,粉红色的包装纸包成信封状,上面有只红红的蝴蝶结。只要翻开卡片就会有音乐响起,而且会有一盏小灯不停的闪烁。
卡片里,是张铃用清秀的字迹抄写的一首小诗:
第一缕阳光的声音
从你的嘴唇呢喃到我的耳畔
牵手的瞬间
我体会着你的温度
并想 籍此走得更远
我的脸开始红了起来,心跳急速加快,我感觉似乎有什么来了,但具体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斜眼看了张铃一眼,刚好目光对碰。她的脸也红红的,脸上明显有少女的羞涩。我们的目光交触了一分钟,都像逃避什么似的赶紧低下头来。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我们相互喜欢着。
冯蕊和王松的事情在班上沸沸扬扬的闹了好一段时间。背地有人说冯蕊不知羞耻勾引王松,也有人说王松送了东西给冯蕊,冯蕊才答应跟他好的。老师也问过我他们的事情,可我总觉得这和上课说话无关,支支吾吾的搪塞了过去。反正他们在一起很快乐,我甚至看见他们在校园的角落里牵过手。
也有多嘴的人说看见王松亲过冯蕊了,并且向大家保证冯蕊不久后就会怀孕,冯蕊对这些总是嗤之以鼻,不耐烦的说:“你们还小,你们不懂。”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张铃好。我觉得和她上课递纸条跟她目光对碰下会脸红已经算是和她好上了。在最后的日子里,我们就这么一张纸条一张纸条的递来递去,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谁也不敢去触碰那些被我们视作禁区的词语。
毕业通知下来。我差十三分考上重点中学成中,被三中录取了。我在毕业茶话会的时候问她准备去哪里读书,她红着眼睛告诉我,不知道。
走出校门,伤感得很。张铃说:“我要走了哦”。
我点点头:“恩。”她迅速地转身离去,我伸手在空中抓了抓,却始终没叫出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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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原来女人是这个样子的
外婆家附近的公社被推倒了,墙上写满的“除四害”、“消灭四人帮”、“毛主席语录”什么的全在“轰”的一声后,化为一阵青烟。到处都是宣扬改革开放的标语。母亲担心的对父亲说,快去把粮票换掉吧。要不给阿懒买把玩具枪,他们说粮票快作废了。
父亲同意了,母亲花五斤粮票再加上一块钱给我换了一把和陈伟一模一样的火皮枪,还有一筒子红色的火皮。一圈火皮有八响。“啪啪啪啪”的十分带劲,其他孩子围住我和陈伟羡慕了一番却又去玩玻璃弹珠了。这让我们没趣得很。
扬东和贺耀走过来。很自然的把枪拿了过去,再把手伸出来勾了勾,我们乖乖的把火皮放到他们手里。心疼的看他们把废弃的火皮拿出来再把新的装进去。(霸气网…。。cc)
“暑假一过,你们就进初中了,恩,那样的话,你们也算长大了”,扬东慢条斯理的说。
贺耀接道:“初中和小学不一样了,成中出跳神,二中出打架的,三中出恋爱的你们都听说过吧?”
“跳神?跳神是什么神啊?”我不解的问。
“跳神就是混得开的人!”扬东白了我一眼,“你们好歹都是跟我混的,我今年初三,还可以罩你们一年,有谁被二中录取的?”
“我……我三中……”,这段话让我对神秘的初中生活增添了些恐怖的感觉,我不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新生活将是什么样子。
“三中的我就管不了啦!”他们把火皮玩光后将抢还给我们,又去找其他孩子要玻璃弹珠去了。
外公决定买块地修房子,他看上了刚刚推倒的公社那块地方。晚上一个人去找了回乡长,乡长趾高气扬的没点头。倒是乡长老婆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我去给他们做干儿子。外公笑笑,点点头,说行,隔天带阿懒去认亲。
乡长姓萧,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在那个大家都没油肚子的年代,他例外的长了一个出来。时常穿一件白衬衣,敞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典型的爆发户的感觉。他之所以想要个干儿子是因为他只有三个姑娘。大伙都在背地里议论,萧乡长肯定做了断子绝孙的亏心事。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叫他干爹了,外公修房子的地皮也让干爹顺利的找人批了下来。总的来说我觉得这件事我们没有吃亏,虽然我多了个爹,但是从辈分上讲,外公也多了个儿子,而且我们还拿到了地皮。由于似乎整个交易过程中我担任了商品和货币的脚色,大家关注的焦点,自然在事情办完后仍然留有亢奋。
夏天越来越热了,太阳愤怒的光芒照射到窗户上、墙上,地面上,互相折射。平时拥挤不堪四川小县城仿佛在午后安静得一塌糊涂。知了的叫声一长一短一起一伏,我们用竹竿子抓到螳螂,然后再把蚊子强行放到它嘴里,让螳螂反复的咀嚼。一转身就腾出一只手来掏出裤兜里的瓜子花生什么的,塞进自己嘴里劈啪的嚼起来。
小燕子要去挖何首乌,说是听老人们讲挖到人形的何首乌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
“别告诉其他人,就我们去知道吗?”小燕子神秘的说。忽然她又似乎觉得没什么保障,怕我把这个长生不老的秘密告诉别人。歪着头伸出小手指,我赶紧用小指头勾住她的小指头。一起唱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说……”。其实通常这么说的时候是某人送了东西给某人,怕人家再要回去,两个人就会勾住指头唱:“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要—”。这算是小孩子的一种信用,如果拉过勾了,答应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反悔的。
泥土给太阳晒得开裂,比铁板还硬。我们换了好多东西都不能顺利的挖开。气得我丢掉手里的木头棒子,拉住小燕子手飞跑到厂外的回族人公墓。这里阴暗,草长得茂盛,何首乌的叶子也比其他的地方大片。
小燕子有些害怕的看着我顺着一条粗大的茎一直挖到一座坟墓的旁边。满身躺汗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点挖到那东西,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挖啊挖的,手中的小铁棍将坟茔刨出了一个小洞。
“万一挖到死人骨头怎么办呀?”小燕子在边上支吾了一句。我也害怕起来了,看看这条该死的茎,一直长到了坟茔深处……
自从上次游泳出事后,一直没再敢越雷池半步,生怕半点不规矩惹来一顿爆打。厂里不知道是谁开了这个先例,说什么“黄金棍子出好人”、“不打不成材”什么的。好象挨打少了的孩子就长不大似的,几乎每天都有孩子练习鬼哭狼嚎神功。
扬东又招人了,说是这次去游泳池。因为公园大湖里已经淹死好几个了,现在已经禁止下水。我也想找个池塘泡泡,和陈伟一商量,我们这一般大小的孩子全都要去。我带他们走了回专用通道,大家满载而归,连吃冰棍的钱都到手了。
游泳池门票不贵,五毛。稀疏的几个人在里面游来游去,像传说中的海豚。我们依旧光屁股下水,一时间白花花的一片。扬东找来一个汽车内胎,向我们这群在浅水区的旱鸭子们挥手:“谁想学游泳,免费快速培训班招生啦~~”。
我战战兢兢的过去,怯声道:“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