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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带兵官为行军绘制了非常详细的路线图,管家叫人们准备了足够一个月的食物和马料。所有人看起来都比以前忙碌,士兵们虽然停止了训练,却每天都要出门,去拜访亲戚和朋友。他们说,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这次出征中殉国。
带兵官给了士兵们足够的自由。他说,战斗会让这些未曾脱离过母亲怀抱的小伙子长成真正的男人的。
我们对北征岁月充满期待。
大军在十一月中旬出发,村子里刚落下第一场霜,空气中弥漫着冬天将至的刺鼻凉意。我爹和管家,以及带兵官带着部队在三声沉闷的礼炮之后,向着遥远的北部进发了。
穿过城堡旁边的小树林,队伍就上了大路,一大群孩子和狗一直跟着军队走到村子背面的槐树林前,我爹让人强行把他们赶了回去。过了槐树林,大路分开了,带兵官指着左边的那条路对我爹说,老爷,这边走。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不要一会儿霜就消融了,却丝毫没有暖意,从北边吹来的风迎面而来,把人们的眼泪都刮出来了。我爹让士兵排成几行纵队跟在战车后面,这样,风的来势就弱了一些。那些逆风而行的马匹被风刮得鬃毛一个劲向后翻,往回看看,村子越来越远了,城堡和那些田野都变得看不清了。
最初三天,军队缓慢而艰难地朝北推进。第四天,人们看到了一条河流,河流那边是沙漠,沙漠不大,只要一天功夫就能通过并进入更北边的山谷地带,那里是北边游牧人的冬季营地,除了一些以游牧为生的人,那条山谷甚少有人来往。山谷里安静极了,鸟儿嘹亮地歌唱着,一眼望去,看到的全是松柏和巨石。我们这些来自南方平原的兵士对山谷有着浓厚的新鲜感,他们几乎全乱了,竞相争着往旁边的山崖上爬,看谁爬得高,他们和刚开始出征时一样的兴致勃勃,一路上应接不暇的美景冲散了行军的疲劳,我爹带了足够的粮食和柴禾,足够他的士兵能吃得饱饱地上路。我爹说,这帮混蛋,一旦仗打开了,他们有的是时间爬山。
天气越来越冷。
部队跨过边界,虽然带兵官早早就派了人去给北部长官送了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没有按照帝国惯例派人来迎接我爹的人马,要在往常,他们是要在边界上为远道而来的地方长官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的。战争把很多礼节都给改变了。
行军到第五天晚上的时候,人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溪,溪水很清,有人喝了一口,很甜,于是管家就决定用溪水来做晚饭。
带兵官指挥士兵把帐篷搭起来,四周高地上布置好了巡逻哨兵。
帐篷的一边是悬崖,全是湿漉漉的石头,有水往出渗,水里面的盐分在石头上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盐渍,仔细看,很多长相怪异的蚂蚁正舔舐那些盐渍。
人们在帐篷外燃起了很多堆篝火。
问题很快就来了,晚上的时候,除了你,几乎所有士兵都开始上吐下泻,我爹的症状最严重。他不断地要跑出帐篷找地方排泄,士兵们害怕我爹在黑暗中会一脚踩空,专门打着火把跟在他身后,不过士兵总是支撑不到我爹排泄完毕就忍不住自己也要脱掉裤子了,连聪明的管家和带兵官也不能幸免,他们也在自己的帐篷里出出进进,肛门不受控制地往外喷泄稀水。
起先,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在我爹的帐篷里为他煮茶,往火炉里面加柴禾,直到最后我爹疲惫不堪地从外面进来,脸色苍白,你才知道怎么回事。你把茶壶从火炉上拿下来,走出帐篷,借着火光用枯萎了的草叶在悬崖上刮了一些盐渍,你把那些盐渍放进我爹的茶壶,说,老爷,喝口茶吧。
喝了茶,我爹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腹泻,不过停了一会却开始腹痛。
我爹说,姑娘,那些水有问题。说这话的时候,他把手中的茶杯递给了你,双手捂在小肚子上。军需官送来了止痛药,我爹一仰头就吞下去三片。
喝完药,我爹很快就睡着了。这时已是夜里二更时分,天上有雾月,星星稀少,天空冷冷清清的,仔细看的话能看见空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的尘云,山间松涛的声音忽近忽远,风一刻都没停过,但却越来越小,不过寒冷还是在狠命地从地下往上冒,冒得忽忽响。
你把火炉里的火又拨旺了一些,你看看我爹,他睡着了,鼾声雷动,嘴巴微微张着,你看见了他的眉毛在抖动,一双手放在胸口,右手握成拳状。
往常,你就睡在我爹帐篷里,一张很小的行军床支在我爹的床前。我爹身上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帐篷,那味道叫你睡不着,叫你蜷曲得不安生,你坐起来,去给火炉加柴,柴禾碰到火炉,发出响声。我爹被那响声惊醒,问,姑娘,你还没睡呀?你不说话,把柴禾送进炉膛,不声不响地回到床上,我爹于是就又睡着了。
今晚,在冷僻的山谷地带,经过一场病痛的折磨后,我爹沉沉地睡去了。你在微光中给火炉加了几次柴,一段干木头被火烧得嘣地爆裂,火星从炉膛里溅起来很高。可是那响声没有吵醒我爹,我爹的鼾声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火光亮了,帐篷里能看的清楚物什,不过却温暖异常,一点不冷。
趁着这个时机,你在自己的行军床后面洗了脸。山谷一片静寂,甚至能听见火苗燃烧的声音,士兵们裹在厚厚的军大衣里面打瞌睡。带兵官判断在这种地方是不会有人敢来侵袭我们的,加上刚才频繁的上吐下泻,现在就连他自己也在帐子死死地睡去了。
你又洗了自己的身体,你脱光衣服蹲在木盆上洗下身,水声很细碎,惊不醒我爹,以前几天你不敢洗,夜很深的时候也不敢,我爹的耳朵太灵了,微微响动他也能觉察。今晚不同,今晚他睡死了。这么想着,你就不感到害怕,你把水撩起来,水顺着大腿根往下流,两腿间的气味被热水蒸腾起来,你闻到了这气味,脸在微光中红透了,你使劲挫着,想把这气味搓进水里,最后你几乎都要坐进盆子里了,两腿狠命向外撇开,保持着方便搓洗的姿势。
洗完后,你穿上裤子,钻进毯子。
一年前,你就在这条路上,一年后,你又回到了这里。不同的是,那时候你缩在很多人中间,而现在你躺在温暖的地方长官帐篷里。人们说,一切都会改变的,而且变化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现在你是南面地方大军的向导,是长官夫人的贴身丫鬟,不再是流浪的逃难者,不再是北边月亮山上喊着要吃饭的穷苦山民。你睡不着,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寂静。你还在想着我爹的那双手,一开始你就想着,每天晚上,当我爹脱掉外衣躺下后你都会想,他会喊你,会叫你到他的床上去,或者忽然间地来到你的床边,把手伸向你,像以前在后花园抚摸以及揉弄珍太太那样子对待你。你娘说,男人不能没有女人,而北征大军里面只有你一个女人,你等着。
你等不到,我爹总是背对你,给你一个黑黝黝的背。你轻声咳嗽,想借以引起我爹的注意,可是我爹一次也没有回过身来,他把手埋在自己胸前,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今晚,他累了,他破例没有背对着你睡觉,他仰躺着,双手放在胸上。
你躺在帐篷里自己的行军床上,一点也无睡意,有时恍惚一下,可是脑子里面总有东西在转,转得人发晕,晕得睡不着。炉膛上的水开了,滋滋响,你从床上下去,光着脚把水壶拿开。你跪在火炉前拨弄炉膛里的柴禾,火苗起来了,帐篷忽地亮了一片,那一瞬间你看清楚了我爹的脸,那些皱纹和胡须。你如此拨弄了几次,火苗明灭闪烁,光亮和黯淡交替,你在黯淡的间隙窥视着熟睡中的地方长官。
你想着我爹的手,现在它在离你不到三尺的地方。
你走近他的床,他睡得太死了,无任何觉察。你先是轻轻地喊了一声老爷,他没回应。你蹲下来,将两只胳膊支在我爹的床沿上,这一次你就更能断定他彻底是累垮了,睡得死沉死沉,你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他的毯子上,指尖顺着毯子往上移动,指头碰到他的手腕,你心跳加快,甚至都要闭上眼睛了,身体里面有股热流在往下腹部的地方快速流淌。最后,你在惶惶中抓住了我爹的手,你攥住他的一根手指,把它攥在手心。
我爹并没有醒来。
你紧张极了,牙齿在嘣嘣响,长大的欲念就在你的手心里,你想着这是一双充满希望的手,你想把它拉近一些,最好能拉到你的怀里,放在你隐秘的地方。你试了试,可是你没能拉得动,我爹他处于沉睡状态的手也比你富有力量。
你俯下身子将嘴唇靠近我爹的手指,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手指冰凉冰凉的,你亲完一个手指,又亲了另一个,直至把两只手的每只指头亲了个遍。我爹手指上的旱烟焦油味染到你嘴唇上了,苦的,涩的,这气息让你振奋,犹如芒刺一样扎在你心。深夜里,再无瞌睡。
我爹的手指在动,他轻握着的右手竟然伸展开来,继而又合上,不过这下合上之时,却把你的一截指头掐在了他的手指之中,你的两根指头陷在了我爹指缝之间。你试着抽出来,抽不动,一点也抽不动,用另一只手掰,掰开一根指头,还有另外几只,再掰一只,原先掰开的那只又合上了。
这样,你的手在我爹指头下面,逃脱不开。你紧张极了,汗从额头往出冒。你想着,我爹他会醒来,会呵斥你,或者会把你抱上床,像对待珍太太那样的抚摸你、要你,那样你就会迅速长大,变得美丽。
而我爹却没有动静,很长时间过去了,炉膛里的柴禾都快要燃尽了,只剩下红红的火底,你不能动,走不到炉膛那边去加柴。
你像一只安静的猫一样被拴在我爹床边,主人在沉睡,你在做着焦急的挣扎,那牵着你让你不能动的是你长久以来的渴望,你无可奈何但却心无旁骛,紧张而兴奋,你亲吻那双手,让脸在那手背上摩挲。幸福这么近,又那么远。
后半夜时分,温度达到了最低。你听见外面被冻醒的士兵走路的声音,他们把篝火挑亮,火焰旺旺的,火光再一次把帐篷照亮了。
这个时候,我爹翻了个身,他想恢复以前几晚睡觉时背对你得姿势,把手藏在胸前,他一翻身,你被拉着带上了他的床,你拼命缩着身子才没压在他身上,你从他身上小心地跨过去,跪倒在他身子前面。长官老爷的床真柔软,尽是温暖。
第二天,士兵收拾帐篷的声音吵醒了你。你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睡在我爹空荡荡的床上。我爹出去了,他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正冒热气。你拍着脑袋回忆,回忆不出什么,你身上的衣服还在,一切并无变化,你没有等到我爹醒来的那一刻。
大军又要上路了。管家想让士兵们休息一天,可是我爹没有同意他的提议。人们吃了早餐,喝掉热乎乎的豆浆,然后喂了战马,就轰隆隆地投入到继续北进的征途之中了。
那一天,我爹没怎么和你说话,他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我爹问带兵官,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