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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优不由有些后怕:“刚才我敲门的时候,德子就在屋里?”
“对呀,他拿菜刀顶着我,不让我去开门。”
优优的心跳略略快了一些,她没想到半小时之前,她和阿菊,其实都面临一场血光之险。
心跳稍定,优优又问:“他走了?”
问过之后她才发觉这是废话,德子不走,阿菊怎能出来。结果她万没想到,阿菊的回答竟然相反。
“没有,还在我家藏着呢。”
优优一愣,急急地问道:“他不怕你出来报警?”
阿菊也一愣,呆呆地答道:“他说我要报警,就把我以前参与抢凌信诚家的事,抖搂出来。”
优优奇怪地又问:“你参与抢凌信诚家的事,法院不是早判了么,你是没有责任的,咱们两个都是没有责任的!”
阿菊欲言又止,这副表情让优优无法明白。她在优优疑惑不解的目光下面,低头低声,似乎也不知自己能否说得明白:“优优,你不知道,这事我有责任的,当初他们要抢凌信诚家,提前告诉过我,那辆富康车也是用我的身份证租的。可他们当时只说去抢,让我跟去多一个帮手,他们说抢完大家就一起离开北京,我当时不知道李文海要杀人的!”
优优几乎无法开口,她惊得几乎无法开口!
“原来……他们,他们去凌信诚家……你都知道?”
阿菊一脸焦急,六神无主,她甚至没有在意优优脸上巨大的震惊。她唠唠叨叨,忙于担忧着自己的前途,她知道她的前途已经大为不妙。
“德子说,当初李文海其实把我们两人统统供了。原来还以为他有多么大哥仗义,一切都是自己扛了。德子判刑后才听一个看过他材料的监狱管教说过,李文海根本就不仗义,把他和我全都供了。幸亏当时德子死不承认,我也没有承认,公安证据不足,才没往下追究。德子说他这次要再被抓回去,说不定得加刑判无期,所以他肯定就要把我也招出来,让我进去陪他做伴去。他说公安内部有个规定,叫做一人供听,二人供信,只要他和李文海都供出我了,公安就基本上可以相信了,就可以抓我了阿菊滔滔不绝说到此处,优优刚刚缓过气来,她气急败坏打断阿菊,她愤恨交加欲哭无泪:”阿菊,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怎么会和他们搅在一起,干这种事情!“
阿菊也同样一脸哭相:“优优,我当时也没办法了,他们下了决心我又拦不住他们。优优咱们先别说这些,我知道凭咱们姐俩的关系,你不管怎么也会帮我,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你赶快给我出个主意。”
优优真的快要哭了,她被这个突然看清的真相,弄得甚至比阿菊还要六神无主:“你跟他们……你们干这种事情,你现在……现在要我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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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菊拉住优优的双手,她的手心全是发粘的冷汗,她那样子几乎要给优优下跪:“优优,你救我一次吧,德子逼着我给他五万块钱,他让我找老六去要,可你知道,老六每月就给我那么一点,五万块钱我绝对要不出来。我手上原来还有几千块的,可上上个月报驾校全都交了。我现在能拿出来的只有不到两千。优优你现在不是又和信诚在一起了吗,你能不能先借出五万来。德子说他只要拿上这笔钱,立刻就到南方去。他说他保证再不回来了,我们俩的事就算扯平了,就算一笔勾销了!”
阿菊神色急切,万般乞求,可优优却丝毫没有半点动心。她此时只觉得胸臆起伏,怒气拥塞!她没想到阿菊居然这样无耻,这样自私——他们过去杀了凌信诚的父母,她也被这个案子搞得死去活来,可阿菊现在还敢让她从凌信诚那里骗出钱财,供他们遮掩真相,供他们亡命逃生,他们难道不明白这几乎就是白日做梦!
36
优优不能答应阿菊的求助,于法律于良心,无论于什么,她都不能帮助阿菊让德子逃生。
尽管阿菊双膝跪下,尽管阿菊哀求涕零。尽管她提起了她们的童年往事和自小的感情,她说优优你应该知道,这两年老六不许我出去认识别人,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你不帮我,我只有去死,现在这事已逼得我没有活路。
阿菊的两行热泪让优优的心在某个瞬间也曾软了一下。但她依然怒目圆睁:“阿菊你应该自首,阿菊你赶快自首去吧,自首可以从轻!”
看来“从轻”二字已经不能吸引阿菊,她使劲拉住优优的衣角,一脸新擦的脂粉被浊泪冲刷得七零八落……她说优优我和你不同,你从小就比别人厉害,你受得的苦我受不得的,你进监狱没人敢欺负你,我进去就是警察不整死我,我也得让那群犯人整死!
优优转身走开,她不想再看那张被眼泪弄脏的面孔,不想再让阿菊这么无耻地跪着。她已经看到远处有几个公园的保安,正把好奇的目光向这边投注。
她离开原地走进旁边的树林,躲开了保安的视线也躲开了阿菊的哀求。呵菊爬起来跟进树林,膝盖上还沾着草叶泥土。她跟在优优身后抽抽噎噎,极力想把两年前那桩血案的原由说清。她说她只知道李文海和德子原来计划要偷几家大户,第一个目标就选定了优优的老板。因为德子说优优的老板天天到高档饭店吃饭,还经常让优优陪着,有时还用大奔送优优回来。肯定腰缠万贯富得流油。于是他们就商量怎么让优优带他们先去一趟凌家,以商谈药品代理为由探探虚实。谁知那天听优优说到凌荣志刚刚提出三百万现金,并且在下班之前送回了家里,于是临时决定把暗偷改成明抢,并且决定当天动手机不可失。阿菊说她也曾劝过文海,说这样一来岂不把优优害了,以后她在那家公司还能干么。李文海说就是要让她干不成才好,让她卷进这事也就断了她的后路,她就只能跟着我走。再说女人没有不爱钱的,有了钱还怕她不跟我么?她不跟我也得跟我!阿菊说她也劝过德子,让德子不如别干这事。可德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刚刚丢了,阿菊自己又找不到挣钱的事情,所以德子反问她我不干这事你吃什么?德子的想法是要干就索性干一单狠的,干完就往外地一跑,找个地方躲上几年,只要手里有钱,到处逛个十年八年也比现在要好。
阿菊说男人最是容易疯狂,一旦定下主意谁也劝阻不了。可德子后来也对她说过,他说他也没想到李文海会当场开枪。李文海开始只是用枪逼着凌老板把三百万现金全拿出来,凌老板先说去拿,转身又来夺枪,李文海这才开枪打死了他。男人一杀人就容易杀红眼,反正扯了龙袍也是死,杀了太子也是死,李文海索性连信诚的妈妈也给杀了!幸亏他还有点人性呢,要不非把那小孩也杀了不可。不过要真杀掉那孩子倒也好了,省得你后来坐了一年多的监狱。
优优说:“他当时为什么不连我也一块杀了?他应该把我也杀了才好!”
阿菊说:“李文海怎么会杀你呢,他到北京就是找你来的,他杀人第一是为了钱,第二就是为了你。所以他要让你卷进这件事,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让你只能跟他走,他说他一直想着和你一起亡命天涯,那种感觉才让他觉得刺激。”
阿菊的话让优优再次被“真相”震惊,她耳边甚至依稀响起当年震耳的枪声。两年前仅仅感觉到那枪声的突然和果断,那场面的血腥和恐怖,并不知道那里面还藏着一个拖她下水的天大阴谋。
这个真相让优优感到后怕,后怕得她都不敢再与阿菊继续交谈,她带着最后规劝的坚定和冷漠,再次拒绝了阿菊的乞求。
“阿菊,过去的事,你们曾经算计的那些阴谋,我永远不想再听,凌信诚的钱就算我能拿得出来,我也不能去拿。我只有劝你到公安机关自首,才是真正为了你好。你当初没有亲手杀人,现在如果主动自首,如果主动检举德子,公安局肯定会从轻处理你的。”
阿菊双膝一软,又给优优跪下。她流着泪说:“优优你再救我一次吧,优优你以前不是说你并不真爱凌信诚吗?你不是说你其实另有别的爱人吗?你既然不爱信诚,那他的钱你干吗不用?不用也是白不用。优优你替我想想,我不能让德子继续呆在我那儿,老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看看,我不能让他看见德子。
优优说:“你以为德子拿了钱就能走吗,你以为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吗?”
阿菊说:“他现在手里一分钱没有,一旦有钱他肯定会走。优优你也知道,我和德子不管怎么说也有过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不爱我我还爱他,你说让我去告他,我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
阿菊说到了她和德子的那段历史,那段历史优优曾与他们共同亲历,她和他们一同长大成人,他们有过同样的欢乐和焦虑,他们无数次互相帮助过对方,他们在最孤独最困苦的时候总是彼此相思。
感情的武器对优优总是无往不胜。她设身处地又联想到周月,如果周月惹了官司,如果周月藏到她的家里,她会到警察那里去告发他吗?包括她并不爱的凌信诚,她会不顾他的深思厚义去告发他吗?她也许,她也许,她也许同样不会!
她转过头,向公园门口的方向走,阿菊在她身后哭着说:“优优,你真的要去告我吗?”
优优没有回答阿菊,但她知道,让她去告发这个从小最好的朋友,她也同样,张不开口。
优优没有停步,头也不回地把阿菊的哭声抛在脑后,她走出公园,刚刚拉开一辆出租汽车的车门,阿菊的电话追上来了。她在电话里依然哭着,依然是那句让人无法回答的追问:“优优,你要去告发我吗?”
优优拿着手机,半晌不语。她听着阿菊的哭声,听着阿菊的呼唤:“优优,优优……你怎么这么狠心……”终于,优优摇了摇头,她说:“阿菊,这事……我作不了你的主,你还是赶快自己拿个主意。”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掉了。
优优的车子从丽都公园的门口开出,中途没作停留,直接开回了南郊的清水湖畔。整个下午她闷闷不语,凌信诚显然也察觉她满脸心事,但他想问未问,欲言又止。
那天晚上优优像往常一样,照顾信诚吃了晚饭,饭后信诚突然提出下床到二楼阳台透透风去。优优叫来保姆,两人一道扶着信诚出了病房,去了二楼的观景阳台。他们进了阳台之后优优发现阳台上已有一老一少两位西服男子,正坐在涂满天际的夕阳下默默抽烟,见信诚到来随即站起,与信诚互致简短寒暄,并且与信诚围着一张桌子重新落座。他们的动作和表情让优优感觉,这是一场事前安排的约会,于是优优便和保姆一起,悄悄退了出去,退到阳台人口时凌信诚却把她单独叫住。
“优优,你别走。”
优优服从地转身回来,信诚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请来的中亚律师事务所的林律师和韩律师。”他又把优优介绍给两位律师:“这是我的未婚妻优优。”
这不是信诚以前的律师,优优与他们从未谋面,她和那两位律师互相握手,一时摸不清他们今天的来意。但接下来凌信诚的开场白让她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在这个清风拂面的黄昏,面对霞光绚丽的湖水,凌信诚薄而无色的双唇,会在一张一合之间,说出这样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