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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勾庆成不愿说出真象,他怕吓着水仙。结果还是啥也没有,他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有人推他,难道自己感觉有问题。他想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人推他,就又钻进被窝。他强制自己不要睡着,只是装作沉睡的样子,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等了好一阵子,并没有人推他。当他刚一迷糊过去,就觉得有人推,就又拉着灯,满屋里找呵,看呵!一夜抓了四、五回“老鼠”,把水仙也折腾烦了,他也精疲力尽了,这才“呼呼”地睡去。
其实,勾庆成的感觉并没有问题。如果说有人推他的话,这个人就是水仙。她像只撒娇的猫咪拱在勾庆成怀里。她每一次呼吸腹部都会一起一伏,这对勾庆成就造成一种推动。只不过在清醒状态下,这种轻微的动感很难觉察到。勾庆成心里有鬼,又先入为主。本来是很正常的现象,却被他那过于紧张的神经极度地夸大了。
勾庆成刚进入梦乡就撞见了宝宝。
宝宝还是原先那样子,身上一丝不挂,对着他“哧哧”地傻笑:哥,你霸占我媳妇,还把我弄死。拿命来!说着就亮出三股麦叉。他扭头就跑,逢沟过沟,逢崖跳崖,宝宝在后边紧追不舍。眼看着三股叉就刺到他身上,他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气喘吁吁,汗水淋淋。
水仙问:做噩梦了?
嗯,矿上的事。
她心疼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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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夜,夜夜如此,勾庆成撑不住了。再者,水仙整天待在屋里不出门,不见人,也不是个事。两人一商量,就搬到了矿上住。
水仙这时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水泵工,而是煤矿老板勾庆成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夫人。过去的那些陈谷子烂糠人们早就忘记了。屎干了就不臭了。
搬到矿上住,水仙的心情豁然开朗,而勾庆成却好不到哪儿去。宝宝不再和他纠缠了,王富才却找上了他。无论他走到哪儿,总能感觉到王富才的存在。仿佛一个无形的东西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夜里一合上眼,王富才就出现了,坐在他跟前,不吭也不哈,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勾庆成说:爹,给你安排的很风光,你去哪边享福吧!王富才还是不言不语,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勾庆一拉着灯,王富才就不见了。他躺下刚迷糊,槐叶就来了,生拉硬拽地要和他私奔。槐叶死了,却要和他私奔,岂不是奔向阴曹地府么。他不觉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连几夜,夜夜里被宝宝追得屁滚尿流,被王富才看得羞愧难当,被槐叶拉得心惊肉跳。经过这几番折腾,他再也没心劲跟水仙热乎了。水仙却耐不住这长夜的寂寞,像一快狗皮膏药似的牢牢粘在勾庆成身上。勾庆成力不从心,惹得水仙直怨叨。
024。桑树坪夜话 (二四)
一天,矿上来了两位公安,勾庆成顿时就两腿发软,坐在凳子上起不来了。原来,这两位公安是来“安全检查”的。当天夜里他一睡着,那两位公安拿着手铐就来了。弄得他一见大盖帽心里就“突突”。
他白天夜里不得安宁,不到10天工夫人就瘦了一圈。别人说他贪色,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消瘦的真正原因。他更清楚,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少时日他就完蛋了。
人们在走投无路,无可奈何,人力所不能为时,往往去求助那些虚拟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灵。勾庆成也不例外,他开车去了八里庄。
八里庄有位大仙,据说是玉皇大帝的外甥,法力很是了得。其实这位大仙和别的江湖术士并没什么两样,他高就高在善于扑着信息。勾庆成是煤矿老板,县里的名人,大仙当然有所耳闻。这就使他的“法力”有的放矢。
勾庆成报上生辰八字。大仙双目微闭,手指掐掐点点,口中念念有词。不消一刻便睁开两眼,煞有其事地:怨魂不散呵!
大仙一句话惊得勾庆成目瞪口呆,惶惶不知所措。
大仙微微一笑:不妨事。我赐你两道符,一道戴在身上。再卖些烧纸,连同另一道符在十字路口烧了,就平安无事了。
勾庆成连连称谢,恭恭敬敬送上500元酬金,把那两道符装在内衣里,匆匆离去。
大仙所说的“怨魂不散”是指矿难。俗话说下煤窑是“死了没埋,埋了没死。”哪个煤矿不死人。而勾庆成却把这“怨魂不散”与自己挂勾,理解为宝宝、王富才的怨魂不散。大仙击中了他的要害,点到了他的死穴。他焉敢不心悦诚服地接受大仙的按排。
人在万般无奈的时候,任何一种途径都会成为他的救命稻草。勾庆成在镇上多多地买了些烧纸,来到一个避静的十字路口。从内衣里掏出一道符,两同那一大叠烧纸摆好,端跪在地上,在心里说:爹呀!您老辛苦了一辈子,不容易。就拿上这些钱到那边享福去吧!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又接着说:宝宝,哥对不住你,哥是混蛋。事情到了这一步,哥后悔也来不及了。哥多给你些钱,你有了钱,在那边好好说个媳妇,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吧!接着就点燃了那道符和烧纸。
时令将近冬至,冷风嗖嗖,寒意浓浓。立秋至今未见一滴雨水,土地龟裂,蒿草枯竭,空气干燥得一根火柴就能点着。那些烧纸更是乘着风势,眨眼间就变成菲薄如翼的灰屑。陡然一股旋风平地而起,呼啸着将那些灰屑卷起,又大把大把地撒开,夹杂着树叶、草枝、尘土,汇集成一根硕大无比的烟柱盘旋着冲天而起……
这突兀其来的一幕把勾庆成吓呆了。他想都没想拔腿就跑,一头钻进小车里。一声马达响,小车窜起来。他从倒车镜里看见,那旋风越旋越大,尾随车后,穷追不舍。好一阵子之后,旋风渐渐地不见了。他停下车,这才觉得嗓子发干,舌头发硬。他似乎觉得那从天而降的旋风是一种不祥之兆。难道他烧的那些纸钱王富才和宝宝没收到。心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咋也理不出个头绪。
好半晌之后,勾庆成才从那团乱麻中走出来。他看了一下表,将近12点。他懒得再回矿上吃午饭,就没精打采地朝町坂镇开去。
025。桑树坪夜话 (二五)
十七
町坂镇是乡政府所在地。桑树坪就归町坂乡管辖。勾庆成常来镇上办事,对镇上的每一家酒馆饭店了如指掌。他把车停在悦来酒家,要了个雅座包间,点了几个菜一瓶老白汾,自斟自酌起来。
勾庆成虽是悦来酒家的常客,平日总有五、七个人陪同,说说笑笑,划拳行令,好不热闹。而今,他独自一人,冷冷清清,一种落魄沮丧感便油然而生。他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琢磨:大仙这符到底管不管用?不管用咋办?此时此刻,他真想独自生活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孤岛上,没人打搅,没人纠缠……就像现在一样,没人说话,没人干扰……正因为没人说话,没人干扰,那酒下得也特别快。
勾庆成酒量很大,斤儿八两放不倒他。他今天是借酒浇愁,喝得猛了些,半斤酒下肚就觉得头有点懵。同时也感到一种轻松,是那种迷迷糊糊的轻松。他突然发现,酒是好东西,酒能解除他的烦恼,便举起酒瓶,一口气又灌下一半。刹时,浑身就轻飘飘,脑子里空荡荡。这种轻快感才是他最最需要的,不由地就喊了两声:舒服!真舒服!
就在勾庆成高喊舒服的同时,一位公安走进了悦来酒家。这人是町坂乡派出所所长张锋。
张锋才调来不久。他知道勾庆成是个人物。为了工作方便,他并不反对和这样的人物接触。张锋是看见了那辆帕萨克,才走进悦来酒家。勾庆成的喊声引导他推来了那包间的门。果然不错,正是大名鼎鼎的老板、大款勾庆成。张锋很礼貌地握住勾庆成手。
勾庆成正感受着这种难得的舒服,冷不丁包间门开了,进来一位公安,他心里“格噔”一下。那公安上来就抓住他手,一种莫名的恐惧向他袭来。他猛地一甩手,喝道: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勾庆成这反常的举动把张锋弄得很尴尬,急忙解释:我是乡派出所的——
派——派出所怎么啦!勾庆成本来看见大盖帽就发怵,他一紧张,一激动,舌头就拐不过弯:我犯——犯啥法了?凭啥抓——抓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我是谁……勾庆成磕磕巴巴,絮絮叨叨只顾自己说下去。张锋插不上话,只有干站着。他若转身走去,就太没风度了,也会引起误会,何况自己还是一番好意。他想解释明白,便耐住性子,后推了一步,在勾庆成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
勾庆成咋咋呼呼说个不停,酒劲儿也随着他的冲动在血管里迸溅。他立马就觉得脑袋发木,两眼发呆,太阳穴“迸迸”直跳,一切物体都在晃动。在晃动着的物体中忽隐忽显地夹杂着一些人形。这些模模糊糊人形越来越明了,越来越清晰。他看清了:水仙抱着卤水罐子,宝宝挺着麦叉,王富才举着农药瓶子。一个个哭哭泣泣,怒目圆睁地望着他。眨眼间这位公安也变了形,眼睛像铃铛,鼻子像葫芦,下颌三缕长须飘然过膝,头戴冲天冠,身穿蟒龙袍,危襟正坐在公堂上。一种恐兮兮阴森森的氛围便笼罩了他。他思忖着;这是什么地方?阴曹地府……他正想着,就听“啪”地一声惊堂木响。公堂变成了法庭。他惊慌失措地极力申辩:我没杀人。宝宝咋在槐叶棺材里,我不知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勾庆的话使张锋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勾庆成这些话从何说起。但宝宝这两个字却引起了他的重视。他清楚记得报案材料中显示宝宝是勾庆成的弟弟,是个傻子,已失踪多日。勾庆成说宝宝在槐叶的棺材里,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杀人,那么是谁杀了人?杀的又是谁?张锋把勾庆成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联系在一起,凭着直觉判断:宝宝被人杀了,尸体就在槐叶棺材里。
人命关天,非同小可。张锋匆忙离开酒家向县局作了回报。县局同意立案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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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锋由部队转业到地方不满3个月,还保留着军人的那种果敢与勇猛。他虽然对法律不甚精通,但对心理学却颇为熟悉,很快就拟定了一个以虚击实的行动方案。派出所全体干警出动,带着酒醉如泥勾庆成去了桑树坪。
026。桑树坪夜话 (二六)
十八
张锋之所以带勾庆成去桑树坪,就是要通过察颜观色来断定勾庆成是不是嫌疑人。通常,一个罪犯只有在极度恐惧,矛盾,神志错乱时,才可能自说自道,不经意中吐露自己的隐密。当时的情形与勾庆成的反常表现都使张锋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才大胆地作出了这个“投石问路”的决策。
槐叶是王富才的儿媳,死了当然要埋在王家老坟里。王家老坟在桑树坪村后的半山坡上。
张锋一行来到桑树坪,先找着一位村干,作了介绍。由这位村干带路,警车呼叫着王家老坟开去。
村里人好奇。警车去王家老坟干什么?也一齐向王家老坟拥去。
从町坂镇到桑树坪20多里。勾庆成仰躺在车里的担架上,这一路的颠簸不但没把他颠醒,反倒酣声如雷。
几个干警刚把勾庆成从警车上抬下来,村里人就赶到了。人们一看公安把勾庆成抬到槐叶坟头,个个手里拿着铁锨、镐头,就猜想着是要挖槐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