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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震开了窗户,一阵狂风,带着雪花卷人,仅剩的几只灯火,在狂风中一齐熄灭。
黑暗中忽地传来一阵歌声:“冷月照孤冢,贪心莫妄动,一入沁阳城,必死此城中……”歌声凄厉,缥缥缈缈,若有若无,这无边的酷寒与黑暗中,似乎正有个索命的幽魂,正在狞笑着长歌,随歌而舞。
群豪只觉血液都似已凝固,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笑佛厉喝道:“追!”接着黑暗中便响起一阵衣袂带风之声,无数修长人影穿窗而出。一笑佛当先飞掠,全力而奔,但闻“嗖”的几声,似乎有三、四条人影,自他身侧飞过,抢在前面。
月黑风高,雪花扑面。
一笑佛也瞧不清他们的身影,但见这几条人影三五个起落后,突然顿住脚步,齐地垂首而望,似已发现了什么,掠到近前,才瞧出这三条人影正是沈浪与那夫妻两人,面前的雪地上,却倒卧着七、八具尸身,正都是方自厅堂中走出的武林豪士。这些人身形扭曲,东倒西歪,似是猝然遇袭而死,连反抗都未及反抗,一笑佛骇然道:“是谁下的手?好快的手脚。”
能在刹那间将七、八个武林豪士一齐杀死,无论他用的是何方法,这份身手都已足骇人听闻。突听尸身中有人轻轻呻吟一声。
那大汉手里抱着的小女孩拍掌欢呼道:“还有个人没有死。”
沈浪已将那人扶抱了起来,右掌抵住了他后心一股真气自掌心逼了过去,那人本已上气难接下气,此刻突似有了生机,深深呼吸了一口,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心窝,道:“箭……冷箭……”
沈浪沉声道:“什么箭?哪里来的?”
那人道:“是……”身子突然一阵痉挛,再也说不出话来,伸手一触,由头至脚,俱已冰冷,纵是神仙也求不活了。
常人身死之后,纵在风雪之中,血液至少也要片刻才会冷透,而此人一死,立刻浑身冰凉,实是大违常理之事。
沈浪双眉紧皱,默然半晌,道:“谁有火?”
这时群豪大都已起来,立刻有数人燃起了火摺子。飘摇惨黯的火光中,只见这人满面惊骇,双睛怒凸,面容竟已变为黑色,而且浮肿不堪,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群豪齐地倒抽一口冷气,只听“子午催魂”莫希颤声道:“毒,好厉害的毒药暗器……”
一笑佛俯下身子,双手一分,撕开了那人的衣襟,只见他全身肌肤,竟也都已黑肿,当胸一处伤口箭镞般大小,泊然流着黑水,也分不出是血,还是脓,但伤口里却是空无一物,再也寻不出任何暗器。再看其他几具尸身,也是一般无二,人人俱是被一种绝毒暗器所伤,但暗器却是踪影不见,群豪面面相觑,哪有一人说得出话?
寒风呼啸之中,但闻一连串“格格”轻声,也不知道谁的牙齿在打战,别人听了这声音,身子不禁簌簌颤抖起来。一笑佛倒抽了口凉气,沉声道:“各位可瞧得出,这些人是被哪一种暗器所伤?”
沈浪道:“瞧这伤口,似是箭创。”
莫希嘶声道:“箭!箭在哪里?”
一笑佛沉吟道:“若说那暗中施发冷箭之人,将这些人杀了后又将箭拔走,这实是有些不近情理,但若非如此,箭到哪里去了?”
突然问,那凄厉的歌声,又自寒风中传了过来。“冷月照孤冢,死神夜引弓,燃灯寻白羽,化入碧血中……”
一笑佛大喝一声:“追!”
但歌声缥缈,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谁也摸不清是何方向,却教人如何追法?一笑佛闻声立起也只有呆呆愣在那里。突听“哇”的一声,那绿衫女孩放声哭了起来,伸出小手指着远处,道:“鬼……鬼……那边有个鬼,一晃就不见了。”
那大汉柔声道:“亭亭,莫怕,世上哪里有鬼?但目光也情不自禁,随着她小手指瞧了过去,但见夜色沉沉,风卷残花。群豪虽也是什么都未瞧见,却只觉那黑暗中真似有个无形无影的”死神“,手持长弓,在风狂随着落花飞舞,乘人不备,便”嗖“的一箭射来,但等人燃灯去寻长箭,长箭却已化入碧血,寻不着了。一笑佛突然仰天狂笑道:“这些装神弄鬼的歹徒,最多不过只能吓吓小孩子,洒家却不信这个邪,走,有种的咱们就追过去,捣出他老巢,瞧瞧他究竟是什么变的?”
王二麻子悠悠道:“若是不敢去的不如就陪这位小妹妹,一齐回客栈吧,免得也被吓哭了。”他话说尖刻,但别人却充耳不闻,不等他话说完,便有几人溜了,那大汉将他女儿亭亭交给他妻子,道:“你带着她回去,我去追。”
疤面美妇道:“你带她回去,我去追。”
那大汉跺脚道:“咳!……你怎地……”亭亭突又放声大哭起来,道:“我要爹爹、妈妈都陪着我……”那大汉长吁短叹,百般劝慰,亭亭却是不肯放他走,他平日本是性如烈火,但见这小女儿,却半点也发作不出。
沈浪道:“贤伉俪还是回去吧,追人事小,吓了这位小妹妹,却怎生是好?那当真是任何收获都万万补偿不来的。”
大汉夫妻齐地瞧了他一眼,目光已流露出一些感激之色,亭亭道:“还是这……这位叔好……”
疤面美妇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咱们回去吧。”忽又瞪了王二麻子一眼,冷冷道:“若有谁以为咱们害怕……哼哼!”玉手一指,不知怎地已将王二麻子掌中旱烟袋夺了过来,一折为二抛在地上,携着他丈夫的手腕,扬长而去,竟连瞧也未瞧王二麻子一眼。
王二麻子走南闯北数十年,连做梦都未想到过自己拿在手里的烟袋,竟会莫名其妙的被人夺走,一时之间,呆呆地愣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瞧着这夫妻两人远去,连脾气都发作不出。群豪亦自骇然,一笑佛道:“快,真快,这么快的出手,洒家四十年来,也不过只见过一两人而已。”
王二麻子这才定过神来,干咳一声,强笑道:“她不过也只是手脚快些而已,俺若不瞧她是个妇道人家,早就……早就……”他虽在死要面子,硬找场面,但“早就给她难看了”这句话,却还是没有那么厚脸皮说出来。
沈浪微微笑道:“只是手脚快些么?却未必见得。”
王二麻子满腹冤气,正无处发作,闻言眼睛一瞪,满脸麻子都发出了油光,厉声道:“不只手脚快些,还要怎样?”
沈浪也不生气,含笑指着地上,道:“你瞧这里。”
群豪俯头瞧去,这才发现那已折断了的两截旱烟管,竞已齐根而没,只剩下两点黑印,要知积雪数日,地面除了上面一层浮雪外,下面实已被冻得坚硬如铁,那女子随手一抛,也未见如何用力。竟能将两截一尺多长的烟管一掷而没,这份手力之惊人,群豪若非眼见,端的难以相信。
王二麻子道:“这……这……”伸手一抹汗珠,冷笑道:“果然不差。”口中说的轻松,但寒天雪地里,他竟已泌出汗珠。
一笑佛叹道:“这夫妻两入,的确有些古怪……”仰天一笑,又道:“但咱们却用不着去管他,还是快追。”
王二麻子乘机下台阶,道:“不错,快追。”
一笑佛瞧着沈浪,道:“不知这位相公可是也要追去么?”
沈浪转目四望,只见朱七七姐弟仍未跟来,他皱了皱眉,沉吟半晌,微笑道:“好,追。”
这些人本来非但互不相识,甚至彼此完全不对路道,但此刻同仇敌忾,倒变得亲切起来。众人口中虽未商议,但脚步却是不约而同,向沁阳城北,那“鬼窟”所在之地奔了过去,这其间轻功上下,已大有分别。
一笑佛一马当先,“子午追魂”莫希紧紧相随,沈浪是不即不离,跟在他两人身后。王二麻子、“游花蜂”萧慕云,两人与沈浪相差亦无机,铁胜龙勉力追随,也未被甩下。
“赛温侯”孙通、“银花镖”胜涝虽落后些,但两人一路低声谈笑,状甚轻松,显见未尽全力,过了半晌,“泼雪双刀将”彭立人也赶上前来,笑道:“那黄化虎父子,看来倒是英雄,哪知却和万事通一样,悄悄溜了,看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胜滢微微一一笑,不加置评。
孙通却道:“后面没有人了么?”
彭立人道:“还有个‘恨地无环’李霸,但已落后甚多,唉,此人武功不弱,只是轻功差些……”话犹未了,突听一声凄厉的惨呼,自后面传了过来。
彭立人骇然道:“李霸……”群豪亦都耸然变色,再不说话,转身向那惨呼传来之处,身形飞掠而去。
一笑佛沉声喝道:“有家伙的掏家伙,身上带有暗青子的,也将暗青子准备齐,只要看见有人,就往他身上招呼。”
几句话说完,群豪已瞧见前面雪地中,伏着一条黑影。但四下却绝无他人踪影,孙通、胜涝正待抢先奔上,突听一笑佛厉叱道:“站住!燃起火摺子,先瞧瞧雪地上的足印。”
胜涝、孙通对望一眼,暗道:“这一笑佛看来肥蠢,不想是心细如发的老江湖。”两人暗中都起了钦佩之心,再也不觉此人可厌。
彭立人、莫希、萧慕云三人已燃起火摺,这“游花蜂”萧慕云本是个夜走千家的独行盗,火摺制造的极是精巧,火光可大可小,拨到大处,竟如火把一般,照得周围丈许地一片雪亮。只见伏地的黑影,果然正是“恨地无环”李霸,他身子前后,有一行足印,左右两旁的雪地,却是平平整整,一无痕迹。
一笑佛道:“各位请小心些走上前去,认自己脚印。”胜滢当先认出,道:“这是我的。”用手在足印旁划了个“X”,要知每人脚形有异,大小各别,轻功亦有上下,鞋子也有不同,是以个人要认别人足印虽然困难,要认自己足印却甚是容易。
孙通亦自认出,道:“这是我的。”也划了个“X”,话休烦絮,片刻之间,王二麻子、萧慕云、铁胜龙、彭立人亦都认出了自己足印,彭立人这才发现自己足印最深,面上已有些发红。
但众人却知此事关系重大,是以人人俱都十分仔细小心,纵自己足印比别人深些,也无人敢胡乱指点。只见雪地上未被认出的足印,已只剩下两个,火光照的清楚,这两个足印虽最轻,也可看的出鞋底乃是粗麻所编就。
群豪情不自禁,都瞧了一笑佛足上所穿的麻鞋一眼,一笑佛道:“剩的这个足印,正是洒家的,但……但相公你……”
群豪这才想起足印还少了一双,又情不自禁转目去瞧沈浪,沈浪微微一笑,道:“只怕在下身子瘦些,足印看不出来。”他说的可真是客气,群豪却仍不禁耸然动容,谁也未瞧出,这年纪轻轻,文文弱弱,受了气也不还嘴的无名少年,竟然身怀“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群豪既是惊佩,又是怀疑——怀疑这少年怎么会练成这等功夫,又怀疑这少年的身份来路,但此刻可没有一个敢问出口来。
一笑佛哈哈笑道:“真人不露相,相公端的有本事。”笑声一顿又道:“四面俱无他人足痕,亦无搏斗之象,李霸显见也是被暗器所伤,这次咱们可要瞧瞧,这暗器究竟是什么?”扶起李霸尸身,但见他尸身亦已黑肿,撕开他衣襟,肩下也有个伤口,黑血源源在流……
但伤口还是瞧不见有任何暗器。群豪再次面面相觑,人人咬紧了牙关,虽不闻牙齿打战之声,但心房“怦,怦”跳动,却听得清清楚楚,莫希颤声道:“那……那晴器莫非真不是人间所有?……否则又怎会化入血中?……”
要知尸身无翻动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