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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安静平实中,董大爷的家中,居然卧虎藏龙,住了不少不平凡的人物。这些人全是女流,从未在人前露面,隐居在最后进的楼房中,连外面的长工佃户,也不知她们的消息,她们昼间坚闭门窗,晚间活动。不时可看到一些夜行人前来做不速之客,来去如魅,决不惊动旁人。董家是大户,门禁极严,二进院以后,决不许三尺之童入内,三进院以后,只好几个心腹仆妇出入,谁敢逾礼董大爷决不轻饶,轻者革除,重者送官究治,令出如山,决不宽贷。因此,三进院以后的内堂,形成了神秘的小天地,与外界隔绝。在当时,农村男女内外之防甚严,董家的举措算是极为正常,毫无启人疑窦的地方。安平和逸凤摆脱了追的人,一个时辰之后,出现在大宁村的东西山坡上,隐身在遍天蔽日的松林旁,居高临下察看村中的动静。
逸凤指着董家的大宅,先叙说各进厅房的位置,以及必须经过的出入路线,然后说:“董家的主家,虽说是殷实的村夫,但却是警幻仙子的第四位门徒,老四庄芬的姨丈。因此,后楼便自然而然地成为警幻仙子的隐身秘窟。楼中设了奇门生克小巧机关,复壁秘密倒也精巧,普通江湖人最好不必前往自讨没趣。白天,她们躲在楼中,晚间再外出活动。来不及赶回来的人,便在山野中等待天黑返回,夜间,替警幻仙子卖命的一群贱男女,便在楼下请见仙子的芳驾,禀报消息,在天明以前离开,有些在附近山林隐身潜伏。因此,我们必须乘夜进入楼中,找那贱人算账。”
安平瞥了逸凤一眼,笑道:“朱姑娘,你似乎对警幻仙子的举动,了如指掌呢。”
逸凤警觉地逼视着他,淡淡一笑道:“有关江湖中的名人,本姑娘皆曾作过深入的调查,身为江湖人,这是必须的举动,知道得愈多,对自己的安全愈是可靠稳实。不瞒你说,要想在江湖中出人头地,仅凭匹夫之勇敢杀拼是不够的,必须具有冷静和机智,和灵活的手腕相辅,方能跻身于武林高手之列。假使你能将对手的底细摸清,你便胜了一半了。”
安平摇摇头,笑道:“朱姑娘,你这人相当可怕哩!请坦诚地说,姑娘与警幻仙子,是不是有不解之仇,要利用在下与她算账?”
“不错,我与警幻仙子之间,确有些亟待解决的过节存在。论艺业,以一比一,我不在乎她,但她有五个经常不离左右的门人在旁相助。更有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在旁护法,像鬼道人、黄山炼气士、入云龙金汝诚江湖客陈奇等等,虽算不得是甚么高手名宿,可是艺业都相当可观,动起手来,狗多可以斗死虎豹。我很难获得机会,因此,想借重你的鼎力,助我成功。”
安平心中有点不快,但神色依旧,审慎地说:“在下并未获得确切的证据,无法证明警幻仙子是夜入九江敝号盗取名单的人,岂可加人于罪?因此只想和警幻仙子和平解决,不拟和她贸然动手,姑娘此行,是不是……”
“你不打算助我一臂之力?”逸凤抢着问。
“姑娘对在下临危援手之恩,按理……”
“我如果需帮助,你却不打算援手,是么?”
“这……姑娘请别误会,只是……”
“只是于理不合,是吧?”逸凤悻悻地说。
“姑娘能不能将结怨的前因后果说来听听?”安平无可奈何地问。
“在玉笥山草屋之中,你受到游龙剑客的围攻,我毫不迟疑地出面与蟠龙堡为敌,事先并未询问你与游龙剑客的恩怨的经过。是吧?”
安平说不过她,一咬牙,断然地说:“好吧,在下只好助你一臂之力,只是言之在先,假使警幻仙子不是夜盗名单的人,那么,在下负责拦截出面相阻的人,至于你和警幻仙子的事,必须你和她面对面解决。除非你身陷危局在下决不插手。”
逸风冷笑一声说:“你不追究她们在山西道上拦截之恨?”
“些少过节,于我无伤,在下不拟计较。”
“气量够恢宏,可是却太没骨气。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一厢情愿的说法,如果警幻仙子并不想放过你,你作何打算?”
“那自然又另当别论。”
“好,我且拭目以待。你打算昼间进去,抑或是晚间前往找她?”
安平沉吟片刻,本打算夜间前往,却又怕逸凤捣鬼,不管三七二十一杀入楼中,岂不闹大了?权衡利害,他放弃晚间前往的念头,决定立即前往,以免夜长梦乡,也可避免逸凤横生枝节。
“咱们立即前往。”他断然地说。
逸风一惊,讶然道:“鬼道人一群高手,潜伏在附近的山林中,一闻村中有警,他们便会驰援,白天进人,岂不太过冒险?”
安平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警幻仙子的人,在下已会过不少了。他们的艺业,比山海夜叉尚且稍逊一筹,何所惧哉?在下自信足以应付得了。”
逸风摇摇头,反对道:“我不去。”
“你……”
“你引她出来,我在此地等她。”
“姑娘像是不愿入村哩!”
“这……就算是吧。”
“村中难道有姑娘不愿见的人?”
“别问那么多好不?要是你不愿相助。直说好了。”逸风烦躁地说。
安平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也是个明辨是非的大丈夫,心中甚感为难,略一思索,便打定了应付的主意,点头道:“好,姑娘请在此地相候,在下去将警幻仙子引来。”
逸凤回嗔作喜,笑道:“谢谢你,有劳你了。”
安平将包裹留下,整衣而起说:“理该为姑娘效劳,不必言谢,请安心静候,在下走了。”说完,举步下坡,出林迳奔大宁村。
同一期间,正湖八里地章江畔山脚下的一座小村中,破扇翁找到了潜藏在那儿的北丐,正在展开谈判。
北丐带了三位门人,以及柳青姑娘,昨天故意现身西行赴南安府,引走了金带银剑两派门人,半途偷渡章江,折回崆峒山藏匿,据河察看对岸官道的动静,没发现两派门人折回,却接到破扇翁一群名宿。
北丐在玉笥山救走柳青,南下途中,在一座隐秘的小村内藏身,替柳姑娘治伤,他的大弟子范小蛟与柳姑娘同年,小儿女彼此相处得十分融洽,上药裹伤,皆由范小蛟代劳。两人年岁相当,郎才女貌,而且意气相投,养伤期间,彼此生出了真挚的感情。
柳姑娘将自己的身世说了,更将她和安平的事—一说出,希望在伤愈后找到安平,务必找到鬼眼夺魂报仇雪恨,她还不知鬼眼夺魂已经被安平杀了,她对银剑徐文衔恨更深,发誓要和银剑不共戴天。
北丐是个老江湖,城府甚深,他知道安平不会忘怀警幻仙子在山西道上的仇怨,便在姑娘身上打主意,暗中促使范小蛟在柳姑娘身上下工夫,希望能绊住姑娘,以便日后挟姑娘以威胁安平,希望化解警幻仙子与安平的旧恨。因此,他瞒下了有关安平的一切消息,托词带她南下找安平,却将她带到崆峒山。在赣州,距大宁村八里静观其变。
他走早了一天,并不知安平巳到了赣州。
他与破扇翁并无交情,但破扇翁是前辈。而且比他更老练,更机警,南安道上相逢,他反而落在破扇翁的监视下而不自知。
他隔岸监视对岸南安道的动静,却未料到破扇翁竟然找上头来。见面之下,大吃一惊,所来的男女老少,皆令他目定口呆,不但破扇竹箫全来了,连长青堡主也来啦!
客套毕,破扇翁并未替双方的同伴引见,开门见山地笑道说:“韩老弟,俗语说:报喜不报忧,但老朽这个人行径怪僻,却是报忧来了。”
北丐莫名其妙,惑然问道:“前辈此话怎讲?可否加以说明?”
“老弟,你如果只凭贤师徒四个人,便欲将夏三东主引来上当,未免太小看夏三东主啦!”
“前辈的话,晚辈听不懂。”他讶然答道。
“听不懂?好说好说,呵呵!可否替老朽引见柳姑娘?”
“昨天晚辈已拜识过老前辈了。”柳青姑娘冒失地接口。这种场合,本来轮不到她说话的,但破扇翁提起安平,她忍不住接上了口。心中大恐,弄不清破扇翁的话是真是假,北丐难道真要引安平前来上当?上甚么当?
齐?“小姑娘,两派的弟子要来找你,你知道所为何事?”
书?“两派弟子?小女子不知道。”她率直地说,也确是不知道。她至今还不知北丐在摆脱两派弟子,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两派弟子在追踪北丐的事,北丐瞒住了她。
“两派弟子替夏三东主找你的下落,夏三东主已从府城找来了,你们似乎并不知道呢。”
“前辈说夏三东主找来了,是真是假?不,他不可能知道晚辈的下落。”北丐急急接口。
“哈哈!你把夏三东主看扁了,老弟,不久之前,蟠龙堡的人在黄仙寺前围攻夏三东主,夏三东主不愿和他们计较,剑伤瘦灵官,偕逸凤南下崆峒,难道不是来找你老弟的么?别装糊涂了,是不是你放出了口风,引夏三东主前来上当的?”
北丐大吃一惊,急问道:“前辈说夏三东主与逸凤同来的?”
“咦!你还想耍花样?”破扇翁狂叫。
“晚辈确是不知,请前辈明鉴。他俩人既然到了崆峒,晚辈得走。”
“韩伯伯……”柳姑娘惶恐叫。
“我……我带你去……去找他。”北丐变色叫。
破扇翁将破蒲扇伸出虚拦,笑道:“呵呵!且慢,你去找他,何不提携老朽同往?”
北丐脸色大变,凛然地说:“前辈恕罪,碍难承命。”
“那么,请将柳姑娘留下。”
“你……”
“你不知道夏三东主是老朽的忘年之交?你忘了山西道上老朽与彭老儿救夏三东主的事?呵呵!你该不会忘了吧?”
“晚辈与夏三东主并无过节,上次山西道上的事,只是些小误会而已。”北丐急急地解释,但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竹箫老人察言观色,心中有数,接口道:“老奸猾,恐怕你上当了。”
“我会上当?老无赖有说乎?”破扇翁眯着老眼问。
“你来找北丐,不是上当是什么?夏哥儿如果真被引来,也不会前来此地,必定被诱往警幻仙子的潜伏处,上当的人不是你又是谁?”
破扇翁一怔,诧然说:“按情理,这是不可能的事,谁会知道我老不死今天要找夏哥儿?”
说着神色一变,向北丐冷笑道:“要饭的,你大概不想吐实了。”
“你老人家没有理由无理取闹。”北丐也冷然地说。
破扇翁大马金刀地坐下,大笑道:“我老不死一生之中,从未无理取闹过,如今年纪大返老还童啦!破破戒闹它一次也无伤大雅。要饭的,看你老弟的神色,焦虑中饱含恐惧,必定心系两地,五内如焚。哈哈!你不吐实,咱们有的是闲暇,你我耗上啦!坐下,咱们好好聊聊。”
北丐心系警幻仙子的安危,怎能在此干耗?向屋后瞥了一眼,便待从屋后溜走。
破扇翁哈哈一笑,先发制人,向竹箫老人说:“老无赖,你堵住后门。要饭的居然想开溜,岂不笑话?小曼,你和那位柳姑娘聊聊,问问她关不关心夏哥儿。”
不等彭小曼攀交情,柳青已目隐泪光,向北丐说:“韩伯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丐心急如焚。却又不好直说,苦笑道:“柳姑娘,不是老朽有意相瞒,这次一再转折躲避,确是想引开两派门人,两派人中,有金带银剑在内,他们志在将你擒住,为免令你耽惊受怕,因此未对你说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