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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位俏侍女却不好惹,瞧,她左手抓着一把连鞘宝剑哩!可不是摆场面的饰剑,宝光四射,确是价值连城的杀人家伙,如假包换。
主婢两人不走舷板过道,飞升舱顶,站在风帆的桅杆下,向船头眺望。
后面高出舱顶的舵楼,舵工和两名助手兼控帆的师父,突见桅下出现了两个女人,大吃一惊。
“狐仙!”控帆师父失声叫。
老舵工见多识广,一巴掌拍出低喝道:“噤声!你不要命了?咱们这趟船走了运,载了不少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汉,唯一保命的办法,是少管闲事,不必大惊小怪,沉着应付,不然老命难保。”
锦袍贵客大概对昨天发生的事早有风闻,举手一挥,两名青衣随从乘欧阳玮不备时一闪即至,一人用冷气森森的匕首抵住欧阳玮的腰眼,喝道:“不许反抗,除非你不要命。”
另一人到了安平身后,如法炮制。
锦衣贵客鹰目炯炯。向两人沉喝道:“你们被捕了,江上杀人,还有王法么?”
欧阳玮脸色一变,冷笑道:“原来是你,姓张的,你怎知小爷我乘这条船?”
姓张的桀桀笑,意气飞扬地说:“如果连你小鬼也盯不牢,咱们内厂的人岂不成了酒囊饭袋了?本应原打算到南京再擒你,但你在船上杀人,可能畏罪图逃,迫船家靠岸起旱,本应岂不多费手脚?因此为防范于未然起见,这时乘机擒你归案。”
“哼!你并未完全成功。”小家伙冷笑着说。
“请放心,船上不会有你的朋友,你不必指望有人救你。常雄,制他的穴道。”
青衣人左肘应声顶出,撞中欧阳玮的身柱穴。身柱穴在第三脊椎骨下,被制后浑身发软。青衣人将他抱住,首先便没收了他藏在怀中的双龙神筒。
另一名青衣人用刀顶住了安平,安平仍陷在恍惚中,被尖刀一顶,神智渐清。
姓张的走近,狠狠地打量着他,看了他那脸色发青,冷汗满头浑身发抖的光景,不由嘴角泛起了可怜而又卑视的冷笑,神气地问:“你这厮也决不会是好人,和这个小贼在一块儿,还会是好货么?你是这小贼的朋友?”
安平的情绪渐渐松弛,应道:“小可与这位小兄弟在船上相识,一见投缘,相见恨晚,他不会是小贼。”
“说他是小贼,只是借口挖苦他而已,他其实是杀官的要犯,在武昌府……”
“你们是巡检?”
“巡检?你未免太小看本座了。”姓张的不悦地答。
“他是内厂的害民贼。”欧阳玮发出一声大叫。
“叭叭叭叭!”扶持着他的青衣大汉掴了他四耳光。
内厂两字,勾起了安平的愤火,问道:“小可因自卫而杀人,被杀的是巢湖水贼,有罪么?”
姓张的脸一沉,说:“如果你所杀死的真是贼,官府自会公断,但你既然是这小子的朋友,本应却不能将你交与官府,要押你到南京追讯余党。”
“对不起,我可不愿意随你到南京。”安平冷冷地答.
姓张的大怒,喝道:“这家伙可恶,掌嘴!”
青衣大汉用匕首抵住安平的胁背,要掌嘴必须将安平的身躯扭转,不等他动手,安平已突起发难。
他怎能让内厂的鹰犬押解到南京?更不愿欧阳玮落在走狗们的手中,必须反抗动手了,猛地身形左扭,一扭之下,匕首尖已离开胁背。
快!快得令人眼花,刀尖滑开危险便消失,左肘一带,“噗”一声撞中身后青衣大汉的左肋,身形已转过,右拳疾飞,半分不差,击中大汉的左耳门。
“砰!笃!”大汉一声未出,掷倒在八尺外,匕首飞落舱面,其声清脆,人亦当场昏厥。
“咦!”姓张的骇然惊叫。
挟持着欧阳玮的青衣大汉不等招呼,丢掉欧阳玮拔出佩刀,一声长啸,连攻五刀。
舱面窄小,先前看热闹的人,在听到内厂两字时便已纷纷走避,如避瘟疫,只有商山二圣仍站在船头静观其变,之外便是站在舱顶的两个女人了。
地方窄小不易施展,更难闪避,但安平身怀奇学,在刀光中闪掠如电,闪过第五刀时,他已到了欧阳伟身旁,俯身将小家伙挟在手中,手一动,手中多了一把晶芒四射的短剑,三尺外冷流闪荡,暑气全消。剑长一尺八寸,剑宽亦按比例缩小,但尖锋特锐,锋利无比。
跟踪追击的青衣大汉脚下一缓,攻势停顿。
安平徐徐引剑,沉声道:“不要逼在下杀人,在下不希望船上再有血腥。阁下,得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姓张的无名火起,取过昏倒大汉的佩刀,大吼道:“先毙了他!你这恶贼竟敢拒捕,那还得了?”
青衣大汉见多识广,看了安平手中的怪剑,知道不好对付,但经姓张的出声催促,不敢不上,一声沉喝,凶猛地擦身而上,刀光一闪,奋勇进招,送出一刀。
安平左手有人,不易闪避,只好招架,仍不愿伤人,轻轻一撇,“挣”一声清鸣,刀已被挡开。
大汉火速撤招,刀风凌厉,“天外来鸿”一刀急劈。
“铮铮铮铮……”脆响震耳,大汉凶猛的刀招皆被—一挡开。安平的脚下未曾移动分毫,沉重的钢刀始终近不了身。大汉也休想迫进半步。
“不要欺人太甚,还不退去?”安平冷叱,连拂对方人招十三刀之多。即使是重如山岳下压的“力劈华山”狠招,他仍然能毫不费力地硬接硬拆。
大汉攻至第十招,知道艺业相去太远,突然飞退八尺,向姓张的苦笑道:“张爷,属下无能,这小子的艺业委实太过惊人。”
安平趁机放下欧阳伟,低声急问:“何穴被制?”
“身柱,被撞穴术所制。”欧阳玮急答。
张爷掖好袍袂,迫上说:“双刀连手,你攻左。”
大汉应喏一声,向左移动。
“呔”张爷发令出招,两刀泛起霍霍光影,一涌而至。
安平拍活了欧阳玮的穴道,但在片刻之内,欧阳玮无法恢复体力,所以他不能退。只能迎上。
蓦地,舱顶传来了娇滴滴的叫唤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杀!慈悲不得,不是你死就是他们活。”
“铮铮!”安平连挥两剑,将两人震退八尺,喝道:“不要迫在下火发,还不退走?”
张爷脸色一变,叫道:“杨英,用那小狗的双龙神筒杀他。”
欧阳玮退到后面活动筋骨,应声大笑道:“如果任何人都会使用,怎算得是长青堡之宝?不必枉费心机了,弄得不好.反而枉送性命,不信可以试试。”
两个女人见没有人理睬她们,似乎感到脸上无光,人影起处,香风中人欲醉,两人像两朵绿云,翩然降落在舱面上,堵住了舱门入口。
被安平打昏的青衣大汉刚苏醒不久,正摇摇晃晃地站起,张爷突然大喝道:“涂荣,阻住那两个妖女。”
大汉慌忙拾起匕首,迎面挡住两女的去路。
“丢他下江。”少妇向侍女低喝。
婢女应喏一声,罗裙款摆,莲步轻摇,上前媚笑道:“涂爷,是不是要小婢丢你下江?依我看,你自己跳下去好了,我家姑娘不会怪奴家偷懒的。”
涂荣不知利害,也不知怜香惜玉,“唰”一声一刀刺出,喝道:“小狐狸退回去!”
婢女一声轻笑,左手的连鞘宝剑来一记“力划鸿沟”,“得”声轻响,击中徐荣的手腕,匕首立即飞坠江心.他本来就头重脚轻用不上劲,而侍女却出手奇快,下手亦重,一击便中。
侍立乘势抢人,“噗”一声闷响,一劈掌劈得涂荣颈根欲折,“哎”一声怪叫,抬手护脸。
侍女闪身扭腰,抓住了涂荣的腰带,喝声“下去”!涂荣可真听话,身躯凌空而起,带着一声刺耳的惨叫,“噗通”一声跌落江心,一沉一浮,大叫道“救命!救……救……命……”
没有人救他,片刻便漂到后舱去了。
前端的舱面,恶斗早巳展开,张爷和杨英分进合击,两把钢刀如同狂风暴雨,疯狂进击。
安平仍未回手反击,寒影剑左拦右架,从容挥洒,只将对方震退或架开,不许两人迫进半步,愈斗愈沉静,先前因杀人而起的恐惧,巳经烟消云散了。
少妇观战良久,忍不住叫道:“前面将到安乐矶,右岸的厌里口有官兵的巡江哨,看到船上有人斗殴,必定发舟拦截命船靠岸盘查,岂不麻烦?青年人,你真是死心眼,你不杀他他可要杀你,客气什么呢?你如果怕杀人,我要代劳啦!”
船首的商山二圣也几乎同声叫:“废了他也好,拖不得。”
安平确也被激出真火,钢牙一锉,一声长啸,晶虹骤变,但见一道淡淡银影锲入刀法之中,人影渐进,三个人影乍合。
“哎晴!”杨英狂叫,第一个退出,连退丈五“砰”一声钢刀堕地。他的右手小臂外侧,裂了一条八寸长血缝,鲜血如注。
真不巧,他身后正站着俏侍女?俏侍女在他的腿弯上踹了一脚,叱道:“跪下,不准叫。”
他真听话,“噗”一声跪倒在舱板上。
人影已止。安平的左手,抓住了张爷持刀的右手脉门,寒气彻骨的剑尖,抵在张爷的喉结穴下,冷冷地说:“你这刘太监的走狗,本来我该要你的命.”
“杀呀!说那么多废话作甚?”少妇媚声叫。
安平瞥了她一眼。叹口气说:“姑娘。杀人不是姑娘家的事,你何苦……”
怪!少妇居然没生气,用一声媚笑打断他的话,说:“你如果不杀他,船一靠岸,想想着,后果如何?也许你能一走了之,但船家如何?旅客如何?即使官府不想在这些可怜虫身上敲榨一笔油水,至少也得尝一两月监禁的滋味,提审、作证、取保……你不是教他们走投无路么?你宅心仁厚,可是太过固执,说难听些,你简直是个毫无见地的懦夫。你别管,交给我办,三厂的走狗,人人皆曰可杀,杀一个可以多救不少无辜。”
张爷浑身发抖,大汗满头,威风全失,哀叫道:“好汉爷,饶命!饶……饶我—……一命,我……我上有老娘下……下有妻……妻儿……”
舱门口,伸出一个水客打扮的中年人脑袋,躲在门后说:“这位张爷自小父母双亡,夤缘投人京师八虎的魏彪太监手下,先在锦衣卫当差,后调内厂,作恶多端,行同虎狼。家有一妻八妾,号称九美,建了一座九美楼,华楼藏娇。前天在武昌,在锦宫阁一口气叫了武昌堂班大名鼎鼎的三位海棠姑娘陪宿。”
少妇柳眉倒竖,杏眼睁圆,杀气腾腾地向安平叫:“交给我,你这懦夫。”
安平神色一正,凛然地说:“我宁可做懦夫,也不任意杀人。三厂人数上千,你不能一口咬定里面没有一个好人,以此人来说,未抓住他的罪证前,相信一面之词便将他处死。有失公允。对不起,在下不能将他交给你。”
侍女在杨英的命门穴踢了一脚,杨英“嗯”了一声,向前仆倒。她搜出双龙神筒,抛给安平身后的欧阳玮,说:“小弟弟,叫你的同伴不必固执,激恼我家小姐,那就很难说话了。”
少妇不怒反笑,向安平冷问:“你打算把他怎样处治?”
“废了他的丹田和中极两穴,割断他的脚筋。”安平大声说。
张爷脸色死灰,猛地挣脱右手,向后急退,脱离剑尖的控制。他料定安平不会杀他所以冒险逃命。
少妇一闪即至,一掌拍在张爷的天灵盖上,噗哧一笑。
安平感到毛骨悚然,怔怔地注视着含笑杀人的少妇发呆。
第 九 章 烟波楼上
安平确是无意杀掉张爷,因此在张爷全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