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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飞起一脚,左面的门扇应脚而飞,门后“啊”一声惊叫,在门后暗算的人随倒下的门扇齐飞,掼倒在厅中,轰隆之声震耳。
厅中陈设简朴,一桌双椅两条长凳,古旧的祖先牌位模糊难识,古旧的茅屋,仅可避风雨而已。
壁角下,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蒸发出触鼻的血腥味,惨不忍睹,一个是弯腰驼背的古稀老人,另一个是不久前进门的樵夫。
厅角的暗影中,周贴刑官叉腰而立,虎目彪圆。左右,五名力士手按刀把,卓然怒立。
对面壁角,四名校尉刀隐肘后,作势进扑。
门两侧,三名青衣大汉在发呆。被门边倒的也是个青衣大汉,正在唷唷怪叫,昏头转向地挣扎着要爬起。
“果然等着你了,贼囚。”周贴刑官厉声说。
安平本来不想入厅,但看清四周没有内厂豢养的走狗时,胆气一壮,再看清壁角惨死的人,不由心头火起,剑眉一轩,大踏步入厅,切齿问:“狗官,为了夏某一个人,你竟丧心病狂,杀了这两个无辜小民?”
周贴刑官冷然一笑,说:“老家伙大固执,不肯借屋,坚持己见,要撵本官走,死有余辜,樵夫来得不是时候,不杀他便会惊动你这贼囚,岂不前功尽弃?这些村夫俗子活着,既不有利国家,而且倒浪费了粮食,该死。你不必替他们惋惜了,反正你已死到临头。这次如无十万两黄金,便赎不回你的性命了。”
“在下总算看清你们这些狗官的嘴脸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们人性已失,再不杀你,日后不知还得枉死多少无辜。狗官!你的末日到了。”
周贴刑官向厅门一指,冷笑地道:“贼囚,你看看谁来了?”
他扭头一看,心中一惊,门口共站着四个人,前两人相貌奇丑.左首那人鼠口高颧,塌鼻尖嘴,左颊下一块刀疤,直挂下颈,肌肉曲扭,其色殷红而发紫,嘴部亦被刀疤牵扯得向左歪,寥寥几根花白鼠须。穿灰对襟衣,腰带上挂着一对双环杖。
右面那人年约花甲,五短身材,顶门油光水充,只留三面短灰发。头大如斗,却有一根细小的脖子,与身材相比,脑袋确是太大了,细小的脖子顶着这么个沉重的大脑袋,真够吃力的。左手握住一把沉重无比的连鞘九环刀,看上去似乎更为庞大沉重。
后面两人仆从打扮,是两个三十来岁的彪形大汉,也带了刀,长相相当凶猛。
大头矮子咧嘴一笑,仰天打了个哈哈,说:“夏三东主天下十大富豪之一,贵人嘛,怎会认识咱们泰山双丑。”
泰山双丑,内厂走狗中十八豪杰的两个,金兰结义八拜兄弟,在山东京师两地名号响亮.老大大丑叫大头鬼王铭,老二叫二丑刀疤老二汪年。在十八豪杰中,排名是老八和老九,因此,京师的人称他们为王八汪(黄)九(狗)而不名。
安平的店号虽未设在京师,但十八豪杰的大名多少有些印象,听对方自称泰山双丑,便知今天将有恶斗。
接着,茅屋四周脚步隐隐,不用猜,他已身入重围,危机四伏。
他的目光,从双丑的脸上移至壁根下的尸体,血腥令他恶心,感到心中作痛。这两个村夫好好地生活在与世无争的山林郊外,却无端地间接死在他手中,想起便令他气血翻腾,心中绞痛。
他忘了一切,忘了身在虎穴,忘了四周全是了不起的高手,更忘了凶残恶毒的双丑。怒焰从心底升起,替村夫复仇的火苗直透泥丸宫。
他钢牙紧咬,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剑出鞘,他平静下来了,平静地说:“不想枉送性命的人,逃生去吧!”
以往,他没有搏斗的经验,总以为练武的人彼此的艺业相差不会太远,双拳难敌四手,决无侥幸可言。人多人强,一个人绝难应付群殴。因此,他看对方人多,心中便感到浓厚的怯意,心里受到打击,只想脱身溜走。他跟随师父秘密练武,从未与人交手,日夕为生意奔忙也没交手印证的机会,怯念在所难免。老实说,他连自己的艺业成就到底如何也茫然无知,气功拳剑到了何种程度,根本他毫无信心。原因是他的师父严春,在他未满二十岁之前,仅监督他埋头苦练,一切不许过问。
在辽壁寨,他心怯不敢和山海夜叉蟠天苍龙等凶魔交手。在潼关,经验不够,挨了一记阴毒爪。船上恶斗。存有妇人之仁。烟波搂挨了老道一掌,那也是经验不够。至目前为止,他为了不想伤人,始终不曾用全力与人相搏,潜能毫未发挥,经验不够,怯念始终未曾完全袂除。
武林子弟艺成自立之前,必须有一段所谓历练的时日。练拳千招,不如师兄弟喂一招来得有效。师兄弟拆上千招,不如和陌生人打一架。只有闯荡出来的英雄,没有不见世面的好汉。师父传授的艺业是浑铁,必须经过闯荡江湖的千锤百炼方能成材,从生死存亡中吸取经验教训,方可成为精英,缺一不可。
经过了多次生死存亡的拼斗,他获益非浅,胆气渐壮,再被两村夫无辜惨死的愤火一激,他忘了一切,抛开了惧念,敢于面对现实了。
他的话说得平淡,但话中的用意却锐利刺人,双丑登时脸色一沉,难看已极。
几位校尉和力士是烟波楼的熟客,知道利害,不敢上前找死。
双丑并不知生死判在松林失手的事,不知安平的艺业。大头鬼王大概脑袋大,工于心计,虽怒火焚心,却能隐忍,向身后的健仆喝道:“李定,去拿下他,死活不论。”
李定应喏一声,拔刀踏入厅门,打雷似的暴叫:“小子,转身!”
安平并未转身,不加理睐,向周贴刑官冷笑道:“狗官,你是这些人的主事,是内厂的正牌走狗,无端残杀无辜,天怒人怨。天道循环,报应至速,你得死。”
死字语声不高,但却有惊慑人心的力量。周贴刑官心中一跳,似乎感到有一阵寒流,透过全身,死字像一枚利钉,重重地订人他的心坎,情不自禁地打一冷战。
李定见安平不加理睬,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踏进刀出“力劈华山”,要砍下安平的脑袋,同时大吼:“毙了你这小子。”
安平突然暴退,刀还未落下,他巳贴近李定的身左,猛地旋身,晶虹一闪。接着,右脚端在对方的左膝盖上,轻轻一蹬。
“哎……”李定狂叫一声,猝然坐倒。
“铮”一声暴响,钢刀砍入土中,刃口尽沉。“噗”一声轻响,一段手臂随身而落,被震抛出三尺外。地下,血迹斑斑,那是李定的右手,齐肘而折。
大头鬼王心中一震,大吼一声,急撤九环刀,丢掉刀鞘抢人厅中,刀上的铜环“呛嘟嘟”怪响。
安平作势相迎,徐徐引剑,向地上叫:“姓李的,快爬开,饶你一死。”
李定抓住断臂的上端,踉跄退至壁角找同伴上药裹伤。
“小子!要你的命!”大头鬼王怒吼,一刀猛砍而下,刀沉力猛,劈风之声刺耳。
安平退后两步,一刀落空。他沉着、安详、冷静、从容、脸上神色肃穆,虎目中神光似电。
钢环暴响,响声令人闻之心乱。刀光霍霍,八面生风。大头鬼王像狂风般迫进又迫进,连攻五刀七招,逼得安平绕走了两匝,换了两次照面。
“纳命!”大头鬼王暴吼,乘安平跟刀势抢人的刹那间,“云横秦岭”刀招刚尽,转刀、旋身、出招、移步,“玉带围腰”身从刀转,旋向欺近的安平腰身。这是对付贴身抢入的狠招,只有使用单刃刀的人方适宜使用。
安平早料到大丑有此一着,刀太沉,横砍势尽,下一招如不是退步挫腰招变“狂风扫叶”定是进步转身“尉迟拉鞭”或“玉带围腰”。
生死决于瞬间,他看到对方不退亦不挫腰,下盘定然安全,猛地向下一蹲,矮不过三尺,剑出“玉门拒虎”,“铮”一声暴响,手腕上推,顺刀斜送,“克啦啦”一阵轻响,九环刀断了四个环。
他斜掠而出,晶虹随人远射。
“啊……”大头鬼王狂叫,“当”一声九环刀坠地抛出,左腰裂了一条大缝,鲜血狂流,肋骨断了三根,侧冲出五六步,冲至壁根下再狂叫一声,手抵住墙壁摇摇欲倒,拚力大叫:“贤弟,救……救我……别……别管……管他……”
二丑刀疤老二已拔出双环杖,分握在手,不由一怔,火速纵近急问:“大哥,支持得住么?我替你报仇。”
大头鬼王以手掩住创口,强提真气低声道:“带我走,你不是他的敌手,这小于可怕,快逃。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日后再算,保命要紧。”
二丑恍然,火速收了双环杖,抱起大头鬼王,叫道:“我先替你裹伤,回头再要他的命。”
声落,他已夺门而出,发出一声暗号,招呼仆人快撤,抱着人向山下狂奔,逃命去了。
安平向脸无人色的周贴刑官迫进,冷冷地说:“狗官,拔出你的绣春刀,自杀以谢这两个冤死的村夫。”
周贴刑官战栗着向后退,退到壁间退不了啦!双手撑壁不住颤抖,荏弱地叫:“杀……杀官等……等于造……造反,你……你……”
“我,我非杀你不可。你这条命比狗还卑贱,为免污我之剑,你最好自杀。”安平冷酷地说。
周贴刑官手脚都软了,拚命大叫道:“校尉何在?杀……杀了……他……”
两名校尉不敢不听,挺刀左右齐上。
一声暴叱,晶虹连闪,像电光般左右分张,风雷乍起,人影倏然又止。
“啊……”左面的校尉厉叫,丢掉刀左手掩住右肩窝,脸色死灰踉跄后退,血从指缝中向下淌。
右面的校尉也张口结舌,恐怖地向后退,也丢掉刀以左手掩住右肩窝,踉跄退了四五步。突然撤腿向门外狂奔,奔近门边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脚一软,倚着门框慢慢向下倒,一面厉叫:“救……救命,救……命……”
安平的剑尖,指向周贴刑官的胸口,冷笑道:“夏某只要你的命,你非死不可。”
“饶……饶命!”周贴刑官哀叫,坐倒在壁根下。
校尉和力士们,一个个脸无人色,仓皇向外退。
“说!是谁出主意封夏某的店?为何?”安平沉声问。
“……我确……确是不……不知,只……只……知奉命行……行事,不……不知内……内情。”
“你撒谎!”
“小……小官不……不敢,我……我可以发……发誓。”
“夏某知道你发誓等于是家常便饭,如果你信鬼神,便不敢做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了,你还不自尽?等什么?等那两位豪杰回来救你么?你做梦,他们已逃出半里外了,留下你替两个枉死的冤魂抵命。”
“饶……饶命……”周贴刑官如丧考妣地叫号。
晶虹一闪,刺入他的咽喉,叫号声仍在喉间作响。
第十一章 庐山历险
休看周贴刑官平时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此际面临生死关头,立时浑身发软,想自尽也无法拔刀,只能如丧考妣地哀叫,瘫倒在壁根下。
安平只好动手,手起剑出。刺中周贴刑官的咽喉。
第一次正式杀人,他的恐惧感虽减少了许多,但仍然不免心惊肉跳;先前的激愤烟散云消,不自觉地打一冷战。他急忙拔剑转身,看到了校刷和力士们恐惧的神色,便硬着头皮喝道:“诸位,你们快走吧,在夏某改变主意之前,最好逃出夏某视线之外,走!”
众人如逢大赦,双腿如获神助,争先恐后奔出大门,忘命飞逃。
他久久方按下心潮,到屋后找出一把锄头,在后院掘出两座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