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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更是吃惊,太后这是在暗指可能是玫瑰夫人动的手脚吗?
苏莱曼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沉默了几秒,“古尔巴哈她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
太后只是笑了笑,“我只是要提醒陛下,这玫瑰露多喝了也会腻的,以后不如换个口味尝尝。喝来喝去,我始终还是觉得加乌埃最为耐喝。”
“母后,儿臣明白您的意思。其实让自己清静一段日子也不是坏事。儿子我也不是那种每晚都离不开女人的男人。”
苏莱曼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神色有些疲倦,那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疲倦。如果这真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所为,必然也会令他伤神吧。可玫瑰夫人真有那样的胆子吗?
接下来的半个月,伊斯坦布尔一直被绵绵细雨所笼罩。好不容易今天才放了晴,尽管还没有阳光,但能看到微蓝色的天空已经令人心情愉快多了。经过庭院的时候,我惊喜地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少女身影,连忙喊住了她:“塔塔?好久不见!”
她见是我,也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啊,罗莎兰娜!我听说你在太后这里颇为受宠,最近还得到了不少赏赐,都以为你早就把我给忘记了呢。”
“怎么会啊,我们还一起照顾过小王子呢。”我笑着走了过去,想和她聊上几句。这宫里的消息传得可真快,太后给了我赏赐,连塔塔都知道了。
“对了,小王子最近怎么样?还是由你在照顾吗?”想到那模样可爱的小男孩,我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温柔。
“小王子刚才在这里玩了一会儿球,现在去休息了。可这球后来不知被踢到哪里去了,我正在找这个球呢。”塔塔边说边朝着四周张望。
“反正我也没事,就帮你一起找吧。”我拉起了裙子,往更加纵深的草丛里走了过去。塔塔应了一声,神情欢快地跟了上来。
我仔细地扫视了四周一圈,隐约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到了一团蓝色的东西。因为目前只有左眼有视力,所以一时也辨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好指了指那个方向,问道:“塔塔,你看,那是不是你要找的球?”
塔塔朝那个方向一望,立刻就飞快地跑了过去。
“是不是你要找的球啊,塔塔……”我连问了几遍,却没听到任何回音。抬头望过去,只见塔塔仿佛被牢牢定在了那里,唯有双肩在不停颤抖着……虽然是背对着我,可依然能让我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无穷恐惧——就好像是突然见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东西。
“塔塔,你这是怎么了?”我边问边走了过去。当那蓝色的东西映入我的眼帘,我顿时就明白为什么塔塔被吓成那个样子了。尽管我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那东西时也是双腿一软,心脏险些就停止了跳动。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具穿着蓝衣的女尸!那明显是宫里女奴的打扮,背部插着一把利刃,刀刃深深没入皮肉,只留出一截染血的刀柄。伤口的血已经干涸,看来是死了一段时间了。
我大着胆子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将那女奴的尸体翻转过来。当我的目光落在那女奴的脸上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骇得倒退两步,跌倒在了地上!那女奴的面容一片血肉模糊,竟是整张脸皮已被生生剥去!
“啊!”塔塔这时才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面色苍白如死人,身子像是筛子般抖个不停。我虽然自己也是惊惧不已,但还是支撑着起了身,用手捂住她的双眼,颤声道:“别看,塔塔,别看!”
这起杀人事件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尽管那女奴的面容已无法分辨,但之后还是有人认出来她是新进宫不久的一位低等女奴。据说她性子温和,也不曾得罪过任何人,所以不知为何遭了这样的毒手。
宫里死人并不少见,但死得这么惨烈恐怖还是第一次。这凶手杀人之后还要剥去死者的面皮,未免也太狠毒了。而最为可怕的是,这个变态的凶手目前说不定还在王宫之内。一时间,整座后宫里人心惶惶,往日里平静的宫廷似乎被一种异常诡异的气氛所笼罩,女奴们晚上纷纷结伴而行,谁也不敢单独走夜路。苏莱曼对这起杀人事件颇为重视,他特别允许加尼沙带人进入后宫协助调查,务必要尽快找到凶手。
就这样过去了二十多天,第二位受害者倒是一直没有出现。宫中诸人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大家纷纷猜想可能那凶手早已逃出宫去了。只是塔塔这次受惊过度,精神方面似乎出了些小小的问题,暂时无法继续照顾小王子的工作了。
贝希尔也相当在意我的安全,再三叮嘱我晚上不要单独行动。从他的口中,我也打听到最近这段时间苏莱曼不曾宠幸过任何人,每晚都是单独在自己的寝宫里度过的。贝希尔对此也有些疑惑,但我并没将上次太后和苏莱曼的对话告诉他。这毕竟关系到苏莱曼的个人隐私,而且还不是什么光彩的隐私。
这一天傍晚时分,苏莱曼像往常那样来探望太后。母子俩聊了一会儿天后,自然是提到了那起杀人事件。
“陛下,你就别太操心了。这凶手说不定已经离宫了。就算还在宫里,有加尼沙在,一定是会捉到那人的。”太后对加尼沙似乎是充满了信心。
“希望如此了。”苏莱曼皱了皱眉,“我就是不明白凶手为何要剥去那女奴的面皮。是怕那女奴被认出来吗?但是我派人追查过了,这女奴的背景毫无可疑之处,被寻仇的机会也基本是零。本来宫里死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样的死法弄得宫里人心不稳,这凶手是一定要捉到的。”
“恐怕只有等捉到凶手才知道了。”太后用精致的茶勺轻轻拨弄着杯中的黑色液体,“对了,陛下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些?玫瑰露还在继续喝吗?”
苏莱曼微微一顿,“儿臣听了母后的话,已经改喝其他饮料了。母后请放心吧。”
太后看了看他的面色,欣慰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气色确实是要好一些了。不过,你眼中有这么多血丝,如果我没猜错,这几天你一定都是通宵在批阅政务吧。”
苏莱曼扬了扬嘴角,“果然什么也瞒不住母后。”
“你这孩子啊,勤于政务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太后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心疼。
或许是因为连着几晚没睡的关系,苏莱曼的脸上渐渐有了乏意。他起身想告退,却被太后拦了下来,“陛下,我太了解你了,回去你也一定不会休息。今天听母后的话,就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再走。”
苏莱曼似乎有些愕然,“母后,我……”
“罗莎兰娜,你带陛下去最里面那个房间休息。”太后用不容拒绝的口吻打断了苏莱曼的话,“陛下,你要是不想让母后太操心,这回就听我一次。”
苏莱曼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儿臣恭敬不如从命吧。”
太后已经点了名,我当然只能接受这份“美差”,走在前面为苏莱曼引路。
穿过了一条狭长的走廊,就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描着金花的绿底木门上镶嵌着来自大马士革的贝母,在烛光下闪烁着千变万化的光芒。推门进去,只见房间里收拾得整洁干净,烛台上的蜡烛欢喜地跳跃着,靠窗的台子上点着熏香,散发出美人般甜美的气息。这香味浓郁却不带丝毫俗气,隐隐还透着几分高贵雅致。这房间无可挑剔,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一切就好像早已准备就绪了。
“陛下,您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儿请随时吩咐。”我行了行礼,就打算退了出去。
苏莱曼揉了揉眉,“我现在一时也睡不着。罗莎兰娜,你就先陪我说说话吧。”
他都开口了,我自然是不可能拒绝的,只好在旁边的榻前坐了下来,“不知陛下想说些什么呢?”
“随便什么吧。对了,那女奴尸体是你发现的,当时一定吓坏了吧?”他用这样说家常的语气和我说话,倒让我有点不大适应。
“一开始确实是吓坏了,不过后来我倒是更担心塔塔,她这次受的惊吓可不小。”我顿了顿,“陛下,您看起来好像有点累,还是听太后的话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微微叹了口气,“最近的确是很累,但不仅仅是身体方面的累,而是心累。我甚至觉得待在宫里要远远比在外征战累得多。罗莎兰娜,你能明白这种疲累吗?”他抬起眼睛凝视着我,那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下如此迷人,每一丝神色波动都是这么清晰,这么真实,这么接近。
我的心里微微一动,难道苏莱曼已经察觉到了是谁动的手脚吗?贝希尔不是说他最近也很少去玫瑰夫人那里吗?难道太后所猜不假,这件事真和玫瑰夫人有关?
“陛下……身体累了需要吃药休息,同样,心累了也需要时间调养,慢慢复原。因为心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您要靠它来辨别最珍贵的东西。正如某本书上所写的,只有用心灵才能看得清事情的本质,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所以,现在您就什么也别想,让自己放轻松一些。”我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别看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同样也是寂寞的,权力换来的敬畏反而令他有时看不清眼前的事情。生为君王的他拥有一切,却偏偏无法像普通人那样通过交流情感而沟通。
“是啊,我不能让它继续累下去了。我要靠它辨别最珍贵的东西。”他笑了笑,望向了窗外。此时的年轻君王,像是卸下了一切面具,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毫不设防地展示在了我的面前。房间里静默无声,我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怅然,犹如柔丝无声坠入黑暗之中,恍然竟有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念头。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我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说,静静地陪着他。
窗外月影晃动,一股比之前更浓郁的香味在空气里渐渐蔓延开来,从毛孔渗入体内各处,所到之处都漾起一片酥软又麻痹的感觉……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全身发热,头部也是晕晕乎乎的,想要起身去开窗,谁知刚站起来就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当发现自己以一个很不体面的姿势摔倒在榻上时,我的脸更是滚烫滚烫的,急忙撑起身子起来,却不想又被一股大力按倒在了床上。下一秒,那张俊美的面容倏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刚抬起眼,就撞入了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琥珀色之中。
“罗莎兰娜,你还好吧?”他伸手拨弄着我凌乱的发丝,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柔之色。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和他如此接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吹在我的脸上。
今天的苏莱曼有些反常——这是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算是他平时对我有些留心,也不可能会这么明显地流露出来吧。看他面色微红,呼吸略快,眼中迷蒙,倒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我的心念一转,难道是刚才的那股香味?好端端的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香味?难道……当我想继续深入思索时,脑袋却越发疼痛起来。看来如今之计,只能尽力想办法先离开这里再说。我正想要推开身边的这个“定时炸弹”,却不防一片柔软的冰凉蓦地碰上了我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