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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马蹄-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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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时,他势成骑虎,已是非打不可了。袁菊辰剑到,走中锋,点咽喉,挂两肩。
朱蚕身形向下一矮,狞笑声里,以左手轮子,试探着去拔他的来剑,右手轮子,斜着向外一穿一展,直往袁菊辰左肩头劈划过来!
袁菊辰不等他日月轮递到,短剑如银蛇吞吐,已自收回,随着他白衣一展,又到了朱蚕侧边。只见他双手一合,用左手托住右手的剑柄,整个身子倏地向后一倒。掌中剑闪起一道白光,直向朱蚕心窝上倒扎了下去。
白雀翁朱蚕心中吃了一惊,这青年一出手已透着不凡。这种剑招,名为“醉里挑灯”,乃是一招失传已久的棘手剑术,想不到在此荒芜的沙漠,竟会由这不速怪人手中施出,朱蚕怎能不大为惊心呢!
可是他掌下一双日月轮,大江南北,也曾会过不少成名露脸的英雄好汉,并使他们一一折在双轮之下,自己绝不信,今夜会败在这个不知名的青年手上!
白雀翁心存自信,倒也不甚惊慌,他右足向侧跨出一步,用“推窗望月”的式子,向外一送双轮。
双轮的出式,一前一后,直向对方双臂上打去。这种打法,也足见高明,双轮前后有别,内中含着极大的吞吐劲力。
袁菊辰如前一样,不待剑式全出,身形半弓已复原态,白衣飘荡中,又错出四尺有余,他冷笑了一声,身形向下一矮。
这时,白雀翁却飞快地袭了过来,日月双轮上挟满了劲风,用“翻天轮”的打法,一上一下,直取对方前心下腹,招式真是狠、快、准!
这时袁菊辰冷叱了一声:“好!”
只见他身形暴长,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滴溜溜一阵疾转,已到了朱蚕双轮之间。
短剑如蛇,向外一展,“铮”的一声,已压在了朱蚕左手月轮的轮背上。
白雀翁心中一惊,霍地向外一抖腕子,想把对方短剑崩开。
可是他哪里知道,袁菊辰动手过招,最厉害的就是一个“贴”字,不论人或剑,只要为他贴上,绝不易抽开。
此刻朱蚕想往外崩,可是难了。
袁菊辰一压短剑,随着对方崩式,向外一挥,只听见“啷当”一声脆响!
朱蚕只觉得左手轮子一轻,尚不及看清手中兵刃是否有损,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对方短剑已迎面斩来!
白雀翁口中“啊”了一声,奋力向外一旋,可是那短剑追着他的旋式,到底还是伤了他了。
剑光一吞一吐,“丝”的一声,随着,袁菊辰向回一抽剑,腾身、落身,几乎是一气呵成。
朱蚕怒吼了一声,蹒跚几步,鲜血就由他左肋下流了出来。
他左手把日月轮向外一抛,倏地按在伤处,身形一弓,箭也似地上了墙头,可是却扑通一下又倒下了。依梨华向前一纵,手中绿玉杖搂头就打!
袁菊辰倏地大喊道:“姑娘且慢!”
依梨华杖已举起,不由突地停住,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头,道:“为……什么?”
袁菊辰寒着脸道:“他已受我剑伤,放他去吧!”
依梨华一怔道:“可是他和我有杀父之仇,与他有杀祖之仇,莫非就算了?”
谭啸这时忽然长叹了一声:“华妹,让他去吧,放过今日再图来日好了,我们不可趁人之危!”
那伏在墙头上的白雀翁朱蚕,此刻勉强站立起来,阴森森地笑道:“我白雀翁朱蚕一生闯南战北,想不到今夜竟败在你们几个小辈手中。下手吧,姑娘!”
他猛然向着依梨华挺了一下腰。依梨华气得举了一下手,她紧紧咬着嘴唇,泪一点一点往下滴着,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哥!我不饶他!”
白雀翁现着痛苦的冷笑。谭啸纵身上墙,把依梨华拉了下来,挥手对白雀翁道:
“你还不走么?放过今夜,我谭啸再取你性命也不为迟。见了你那三个朋友,就说我谭啸只要有三分气在,大仇定要亲手湔雪!”
白雀翁“嘿嘿”一阵低笑,这一刹那他脸色惨白,袁菊辰这一剑,虽没有刺中要害,却由最下方的一根肋条间穿了过去,鲜血滴流不已。他觉得身上阵阵发冷,如果半个时辰之内,不能亲自调治,这条命也就别想要了。
到了这时,他可真有些怕了。
他一只手按着伤口,转过身来,冷笑着对袁菊辰道:“朋友!你报一个万儿吧!”
袁菊辰哼了一声:“我叫袁菊辰,你记住好了!快回去,用金创散敷上,晚了可就不行了!”
白雀翁发出夜猫子似的一声惨笑,颤抖着声音道:“放心吧!死不了!姓袁的,今夜你放过我,来日我可不会放你。小子,你可提着点儿心!”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踉跄地纵到了墙外。
依梨华气得直跺脚道:“他跑了呀!哥!你放开我!”
谭啸紧紧地拉着她一只膀子,苦笑道:“任他去吧!”
这时,袁菊辰慢慢走了上来,淡然一笑:“二位深夜不睡,却是如何与这白雀翁结下的梁子?”
谭啸长叹了一声:“袁兄,这话提起来,一言难尽,小弟有心把这段宿仇的来龙去脉,对你说个明白,只是……唉……”他摇了摇头:“你老兄刻下是悲伤之人,我实在不忍再令你为小弟分忧……”
袁菊辰怔了一下,直直地看着谭啸:“啊!是了!方才在窗外偷看的,原来是你啊!”
谭啸不禁俊脸一红,讪讪一笑道:“老兄好厉害的一双眸子!”
依梨华这时尚还蒙在鼓中,她张大了眼睛看着谭啸:“哥!什么事?你偷看什么呀?”
谭啸看了袁菊辰一眼,苦笑道:“这个……”
袁菊辰神色黯然地叹息一声,径自转身而去。
依梨华更奇怪了。她拉着谭啸的手,磨着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呀?哥!他怎么了?”
谭啸苦笑道:“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何必提它?”
可是依梨华非问不可,谭啸被缠得没法子,又想到袁菊辰并未有可隐瞒之处,遂边走边把病女与袁菊辰的血恋故事,细细地叙述了一遍。说到伤心时,二人都不禁泫然泪下。
这一段事情说完,天已亮了,可是多情的依梨华仍流着泪追长问短。谭啸只是摇头,回忆起昨夜病女与袁菊辰的那段生死之情,也禁不住嗟叹不已。这是上天注定的命运,渺小的人除了领受之外,又能如何呢?
而白雀翁朱蚕的突然到来,更给他们带来了极度的惶恐,二人细细商谈之下,为了不拖累袁菊辰,二人决定整装待行。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春容问道:“谭相公、依姑娘在么?”
二人忙站起来,依梨华过去开了门,却见来时所见的那个春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一双眸子哭得跟核桃似的。
她弯腰鞠了一躬:“袁少爷有请二位。”



谭啸笑道:“袁兄在哪里?我们正要找他。”
春容回身道:“请随我来!”
只见她慢慢地在前行着,一直把二人带到了那座白石砌成的房子前。
行到了门口,只见门前一张白纸上写着“忌中”两个大字。
谭啸微微叹息了一声,和依梨华随着春容,进到另一间房中。
只见袁菊辰一身白衣,呆呆坐在椅子上,看见二人进来,起身长揖道:“有劳二位了,请坐。”
谭啸伤感地道:“袁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多多保重才好!”
袁菊辰闻言,竟自落下两行泪来,那一边的春容更是直擦眼泪。谭啸长叹了一声,依梨华也直想哭,倒是袁菊辰振作了一下,苦笑道:“昨夜之事,谭兄既已目睹,小弟也不便再相瞒了,只是白姗弃我而去,茫茫人海,生也乏趣。为遵姗妹遗言,小弟决定一二日之内即远行而去,从此浪迹天涯,不复称雄武林矣!”
他苦笑了笑,在谭啸肩上拍了一拍:“所遗憾者,与兄相识未久,即作分袂,从此天各一方,过往无从,真乃恨事也!”
言下不胜唏嘘之意!
窗外风沙正起。黄沙弥漫之中,似有人正在高歌那首“相别紧握手,山水为泪流”
的古诗,知情如谭啸者,不禁为之泫然泪下!
“友情”实在是很奇怪的一种东西,相见的时候,并不十分体会出它的可贵;可是别离时,常常会觉得它的真挚和动人。一份真纯的友情,有时候是不需要“言”或“笑”
去表达的,这其间常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那真是比醇厚的美酒还要诱人得多。
也不要太小看“偶然”这两个字,一些真诚的情谊,常常是驾着“偶然”这两个字来作媒介的。
狂傲的袁菊辰,就是这么和谭啸建立了奇妙的友谊。尤其当他侃侃而谈时,眸子里闪烁着真情的光芒,使人很容易看出他内在的真诚,那是不容否认的。
谭啸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道:“菊辰兄,我们很留恋你,我们也正是来向你告辞的;并且……”
他看了旁边的依梨华一眼,讷讷道:“我们想在令友灵前吊祭一番,请接受我们真情的致哀!”
依梨华苦笑着点头:“是的!我们深深赞佩和同情她的伟大!”
袁菊辰微微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请随我来!”
他说着走出了这间房子,把隔壁的房门推开,回身苦笑道:“二位朋友,请进!”
他的声音里,充满着悲哀。二人敛容而入,立刻为眼前的情景而惊叹了。
整个房子里,几乎是一色的白:白帘、白单、白烛、白绫球。
昨夜溅血的床,整个为白绫铺盖,那个殉情的姑娘,身着白绸殓衣,直直地躺在床上,脸上似还带着一层薄薄的微笑。
停尸的灵堂,皆按照一般礼制,禅一、覆衾各一,绘绞皆素帛。那张停尸的灵床,也放置于堂之东,门内立有引幡,以降帛为铭旌,上边题字为:“袁室白氏之灵柩。”
谭啸心中暗暗感叹不已,原来袁菊辰已把此女视为自己的结发妻子,故称其为“袁室”,此人之用情由此可见。
依梨华虽不懂汉人这些丧制礼节,可是看着也很是伤心,她不时偷偷地去看死人的脸,洗得白白的,头发也像是重新梳洗过,没有一根跳丝。从轮廓上猜测,她生前该是多么一个动人的姑娘啊!
灵床前有一白石矮几,几上陈着死者生前所用的几件东西:翠镯两副,玉簪、铜镜、玉梳等,最显眼的是一口精光四射的匕首,匕首之上,血迹斑然。依梨华已听谭啸说过昨夜的详细经过,故此一看这口匕首,就知道这是死者用以自刎之物,不禁一阵黯然神伤!
床前素帐高悬,在帏帐两边,用细竹挑起一副白绢素联,是袁菊辰亲书的挽联,其上词句异常凄楚,写的是:
“栅妹女侠我妻灵右
彤管芬扬久钦懿范
绣帏香冷空泪黄沙
杖期夫袁菊辰泣挽”
谭啸不禁低低叹息了一声,行至灵前,恭敬地打了一躬。袁菊辰侍灵前,陪着一躬。
依梨华也行了礼,袁菊辰陪礼如前。
二人行过礼后,见菊辰双目泪垂如珠,心知触动了他的伤怀,俱不敢在灵前多留,忙即出来,仍到隔室。却见春容正用白纸糊纸灯、纸人之类。全室一夜之间,竟变得如此凄凉形态,俱各伤怀不已。
谭啸顿了顿道:“嫂夫人大殓之日是否已定?”
菊辰长叹了一声:“她本是宦门之女,如今虽客死大漠黄沙,却也不可草率行事,所以……”
他双目之中,犹自闪着泪光,顿了顿接道:“所以我想在此守三日之灵,大殓之后,再运灵至她故乡湖南洞庭,使其能正丘首,也算尽了我一点情谊!”
谭啸微微颔首道:“小弟识荆未久,但情谊深挚,如有差遣,愿为效劳!”
菊辰摇头苦笑道:“多谢谭兄好意,份内之事,不敢劳动他人,你的盛情我心领了。”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方才怎说要告辞?为何不再多住几天呢?”
谭啸长叹了一声:“老兄,仇人已经逼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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