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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双老鼠眼四下溜了一转,低声说:
“你在这把风,我上去。”他歪了一下下巴道:
“有人来先给我打个招呼。”
常明心里还惦记着看看依梨华,可是在这地方,他不得不承认西风的确比自己老练,只好不哼气地点了点头。
西风一哈腰,用“八步赶蝉”的轻身功夫,只两个起落,已窜上了屋。
身形一落,一招“犀牛望月”,利落地把身子给转了过来,常明看在眼中,又是不得不佩服。
西风一只手不得劲,可是另一只手却灵活得很,只看他单臂一挂,一只脚尖一点瓦檐,往平里一蹬,一手“老猿坠枝”,显得别提多漂亮了。
常明差一点叫好,他总算还知道人情世故,不是吃白薯长大的。
西风已经坠下身子来了。嘿!他还真有两手绝活,一只脚弯着往窗棂上一贴一顶,跟着一松手,常明又差一点叫出来,心说:“别摔下来了!”
只见老猴王身子跟扭树枝一样“唰”地一扭一转,就把脸给转过来了,接着往下一搭拉,眼睛可就凑在窗户角上了。
常明紧张地直往牙缝里吸气,他倒是知道这一手功夫叫做“仙人换影”,可是他却是一次也没敢“换”过,怎么?怕摔!
西风很久没使过这手功夫了,虽然没出丑,可是心内也吓得通通直跳。
他稍微闭上眼睛歇了歇,定了会儿神,这才睁开眼,这时候他耳中已经听见了房子里面说话的声音了:
“很明显,这两个家伙是他们一路上的。”
大概是桂春明的声音,只听了这一句,就差一点把西风给吓得摔下来,还算好,他身子绷得够稳,可是也不禁令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哆嗦着把眼睛凑了上去,事情也真巧,不偏不倚,也正在他眼睛看的地方,窗帘有二指宽的一道缝,因此房中的一切,都一览无遗地落在他的眼中。
这是一间布置得很朴素的客厅,除了七八把竹椅子以外,还有一张八仙桌子和两张茶几。依梨华是背着窗户坐的,在她身边,坐着一个面色惨白,“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她身上穿着一袭奇形怪状的衣服,长可及地。每说话时,总是爱用手指去掠头上的散发,她留有很长很白的指甲。
当然,西风一看就知道,此人正是纵横西藏、蒙古一带,令人闻名丧胆的太阳婆九子妹。
只看她这副尊容,已经足令西风吃惊的了。
她对面是桂春明,这老儿正端着茶杯在呷着,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长毛陆渊和闻三巴,他们两个并排坐在门边,挺着腰,样子很是恭敬。闻三巴的旱烟也不抽了,插在后腰上,他们似乎谈得很来劲。
这时就听见陆渊说:“老前辈,这几个老兔崽子怕不好对付吧!”
桂春明淡淡一笑道:
“当然,尤其是那个莫老甲,这个老魔头很是厉害,心也最毒!”
太阳婆却呵呵一笑道:
“这老儿是自讨苦吃,好好在青海有福不享,却跟着他们蹚这种混水!”
长毛陆渊龇牙一笑道:
“他们还带着两只鸟,看样子也是很厉害的东西,老前辈可知那叫什么鸟?”
太阳婆嘻嘻一笑,漫不经心地说:
“你大可放心,已经被我给料理了!这一下,那老东西非心痛死不可,也准把我恨透了!”
说着往窗上看了一眼。西风吓得把头一缩,可是太阳婆只望了一眼,倒似没发现什么,又接下去道:“我才不怕他呢!”
西风暗道:
“好厉害的老婆子,你有多大本事?居然连莫老甲也没看在眼中?”
他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起码回去可以表一番功,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这种消息,晏星寒等早已知道了。
依梨华扭着手问;“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才下手呢?”
太阳婆朝着桂春明努了一下嘴道:“听你桂伯伯说,他是智囊。”
桂春明呵呵一笑道:
“智囊倒不敢当,不过我倒觉得对付这几个老东西,在斗智方面,是绰绰有余的!”
西风心中又是一动,更仔细地往下听。
桂春明站起来踱着方步道:
“只要我们事先部署一下,不愁不能把他们给一网打尽,不过这是次一步的问题。”
这时,陆渊忽然大声道:
“莫老甲那两个徒弟,咱们怎么处置呢?老关着可也不是一个办法呀!”
西风不由又是一惊,当时暗忖道:
“啊!果然是他们给绑来的,好家伙,我这倒要仔细听听了!”
桂春明闻言皱了皱眉道:“这两个家伙倒是很讨厌……”
他说着面向太阳婆问道:“姥姥,你的意思怎么办?”
太阳婆冷冷一笑道:“我无意见,陆渊你看着办吧!”
陆渊一咬牙,一只手比了个“切”的姿势道:“干脆这么办,再干脆不过了!”
西风出了身冷汗,心说:妈的!你陆渊居然也有这么大胆子,连莫老甲的弟子,你也敢杀!好小子,你的好戏可在后头呢!
他满以为杀人这种勾当,定不会为桂春明、太阳婆等所通过,谁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只见太阳婆点头叹道:
“也只好这么办了,到了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
西风又是一怔。长毛陆渊瞪着眼道:“要干可得快干,要不然可会碍事。”
他说着转头问身侧的链子锤闻三巴道:“那两块料今儿晚上是谁看着?”
闻三巴摇了摇头道:“哪有人哪!本来是我,我过来就没人了。”
西风心中一动,暗说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无论如何得把他们先救出来,若不是还想多听些消息,这时他真忍不住想走。
他想听听桂春明的计划,因为那对自己这边是十分重要的。
他的耐心,现在果然有所收获了!
桂春明对着太阳婆笑了笑道:
“姥姥,那几个老家伙,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一定是困在沙漠里了,很可能连吃的都没有!”
太阳婆笑着连连点头,窗外的老猴王不禁对这个猜测十分折服。桂春明又说:
“明天,我们往沙漠里放一些口风,就说我们已会合了小徒,往阿哈雅去了。你看吧,这群老王八一定会往阿哈雅赶……”
他得意地笑了笑道:“结果,叫他们白跑,而我们却……”
说着声音放小了:
“我们却往大沙漠里窜,等咱们备足了粮食,拼着苦一点,到和阗去!”
西风几乎不敢漏掉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实实地记在了心里,他忍不住一阵狂喜,因为这消息太宝贵了。
太阳婆问:“去和阗干什么呢?”
桂春明长叹了一声道:
“不是我们关着门说泄气的话,对方实力实在太强了,咱们才几个人?”
他微微苦笑道:
“所以,我们不得不暂时避他们一下,他们怎么也猜不到我们会去和阗;而且和阗有我一个老朋友,找到了他,多少也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太阳婆嘻嘻一笑,连连点头道:
“有理!有理!我们就决定去和阗吧!不过……”
她又皱了一下眉,大声道:“谭啸也跟着我们去么?”
依梨华哪里知道师父此言的真意,她虽知这是在做戏,目的是给窗外偷看的人听,可是由于她内心对谭啸思念过甚,此刻乍闻师父一提起来,竟当成是真的一般,顿时惊道:“谭……什么?师父你说什么?”
太阳婆忙看了她一眼,作了一个暗示,依梨华这才突然醒悟过来,忍不住回头往窗上看一眼。西风正听得入神,见状吓得忙又往回一缩头。所幸依梨华也自惊觉,却装着站起来去拿茶杯倒茶,西风见没有动静,才敢再把头贴近窗前。
他很庆幸,室内仍然一如前状,大家相谈正欢。依梨华端着茶杯坐回了原处,她见师父和桂春明都正用眼睛看着她,似乎怪她方才的失态,为了弥补刚才的失言,她红着脸道:
“师父,谭大哥还没来,我们总要等他来了一块去才好呀!”
桂春明冷笑道:
“傻丫头,我们这么做正是给你们留一条活路,你还不知道么?”
依梨华仍然弄不清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时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
太阳婆呵呵一笑道:
“姑娘,你桂伯伯的意思是用调虎离山计,把敌人引到阿哈雅,而用这个机会,让你和谭啸在哈密会合,远逃中原……”
依梨华说:“哈密?”
她可真有些弄糊涂了,暗想谭啸怎么会在哈密呢?可是她又怕说错了话,问又不敢问,太阳婆忙掩饰道:“是呀!谭啸现在不是在哈密么?”
一面说着,一面直眨眼睛,依梨华紧紧咬着唇,心说我可真笨,反正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点头就是了,当时连连点头:“哦……是……是……”
窗外的西风闻言后真个是又惊又喜,暗中却咬牙切齿地忖道:
“好小子,你原来躲在哈密!小子,现在你可是再也跑不开了,我制不了你,有人会制你!”
想着他又更仔细地往下面听,桂春明哈哈笑道:
“姑娘,三天之后,你就由这里起身,前往哈密;然后会合了谭啸,尽快入甘肃取道去中原……那一群老小子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的。至于老夫我,会和令师秘密地潜入和阗,再慢慢地计划着给你们报仇,你可告诉谭啸,叫他不要性急,报仇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慢慢来……”
依梨华现在变聪明了,他们怎么说怎么好,当时连连点头道:“是,桂伯伯。”
这时,坐在一边的长毛陆渊却皱眉道:
“老前辈,要是那群老家伙找到哈密,恐怕谭少侠和依姑娘二人对付不了吧?”
桂春明看着他,耸肩一笑道:
“你也太笨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明天起,我们就派人四处放出口风,说我们已去阿哈雅,他们知道了,还不立刻找到阿哈雅去么?这时候依梨华不就可以和谭啸偷偷溜了么?”
长毛陆渊点头道:“对!对!好计!”
桂春明微微一笑道:
“我们就去和阗,好好把精神养足了,然后找到我那个朋友,再狠狠回过头来制他们!”
西风暗忖,好厉害的老头子,不过你这番心思可算白用了。
听到此,西风已认为听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心里还有急需要做的事,不敢久耽误,当时一挺身子,用“寒蝉划枝”的身法,轻飘飘地又窜上了屋脊,再一腾身,已经窜出了四丈之外。身子往下一落,西北虎常明已偎了上来,轻声道:“怎么样?老哥!”
西风小眼往四下一瞟,又纵出了丈许以外,来到竹下,常明又跟了上来道:“到底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呢?”
西风紧张地说:
“兄弟,咱们不虚此行,详细情形,等会儿再谈,现在咱们救人要紧,你跟我来就是了!”
常明直眉竖眼道:“救人?救谁呀?”
西风一面四下搜索着,一面急促道:
“救莫老甲的两个宝贝徒弟,一点不错,他们是被关在这里了。老弟,你就别问了,咱们可得快,他们要是出来了,可就救不成了。”
说着率先往前颠着脚走着搜着,西北虎常明紧张地在后面跟着。
二人摸着黑一连找了七八间房子,都是黑洞洞的,不知莫老甲两个徒弟到底被关在哪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前面石子路上有光影闪动,拐出来两个小子,一个手提灯笼,一个却拿着竹梆子,二人忙把身子藏向暗处。
前面打灯笼的那个小子,一面张着大嘴哈欠连天,一面含含糊糊地说:
“二蔡,马马虎虎吧!打不打都无所谓。”
那个叫二蔡的是个小个子、胡子脸,也有些睡眼惺忪,他不同意地说:
“那可不行,陆大哥关照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后面房里还关有人,不去看看怎么行?”
说着“笃笃笃笃”一连敲了四下,两个人就像鸭子似的,慢慢地撒着脚走了过去。
西风向常明递了个眼色,二人蹑着脚,紧紧地在后面缀着,只听那个打更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