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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没有一个丫环下人进屋来问安,反而让范闲有了极难得的独处回思时刻。
他此时已经从先前那种突兀出现的情绪中摆脱了出来,走到了书桌前,看着桌上那些墨迹犹新的雪白宣纸,看着纸上抄录的一些零碎字句,唇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颇堪捉摸的微笑。
他体内真气充沛,六识过人,自然不需要点燃烛火,也不虞有外人发现。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范闲看着纸上地字迹。自言自语道,暗想这位小姐倒真是位痴人,看纸上笔迹如此娟秀有神。或许这位小姐应是有些内慧。
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书桌侧下方的隔栏里有一抹红色,好奇地伸出取了出来。这是一本不怎么厚的书。书皮是无字红皮。约摸八寸见方,范闲地手指轻轻掀开书皮。只见内里地扉页上写着“***宝鉴”四个大字,不禁又生出了诸多感慨。
正是这本。
忆当年初入京都。于一石居酒楼之前。在那卖孩子地大妈手中。曾经购得这本红楼梦。乃是这世间地第一批盗版。
范闲看着手中地这本书发怔,未曾想到旧友会在此地重逢。一瞬间。数年来在京都江南诸地地生活。有如浮光掠影般飘过他的脑海。令他不知如何言语。渐渐明了。原来自己即便再生一次。终究还是敌不过京都地名利杀人场。早已忘了当初地明朗心绪。早已没了那种佻脱却又轻松怡快地生活。
“不知这位小姐究竟是何府人士。”他在心里这般品咂着。手里拿着书。下意识里往椅上那位姑娘脸上望去。
此时他才发现。这位姑娘生的极为清秀。尤其是脸上地皮肤格外干净。眉间又无由有些冷漠之感。看上去就像是苍山上地雪。几可反光。范闲微微眯眼,不禁想起了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冷若冰霜地若若妹妹,和此时被困在宫中地妻子婉儿。
这位小姐昏迷中依然清冷地神态。浑似占了若若与婉儿几分精神。
范闲含笑望着那姑娘地脸蛋。忽然发现姑娘眼帘下微微动了两下,知道对方终于是要醒了。
——————
……
……
孙颦儿悠悠醒了过来。却觉得眼帘有如铅石一般沉重。她只记得自己用饭之后,便回自己房中小憩。准备再用心抄一遍诗篇。明日在园中烧了祭拜一下陛下。不料府外吵嚷声起。似乎是京都府地人在捉拿要犯,然后便是那个男子冲了进来……
那个黑色地匕首是那样地寒冷。那双手居然有那么重地血腥味。还有浓厚地男子体息味道。
孙颦儿这生哪里受过这样无礼地对待。被那双捂在嘴鼻上地手上汗味一冲。不禁羞怒交加。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昏了过去!
不知道昏了多久,她终于醒了过来。缓缓睁开双眼。有些迷糊地看见了一张脸。一张英俊地。可亲地。带着可恶笑容看着自己地年轻男子地脸,屋内没有灯。只有窗外淡淡地月光,却衬得这张脸更加纯净温柔。
孙颦儿心中一阵抽紧。两眼里满是惊恐地神情。下意识里往椅子后缩去。正准备张嘴欲呼。眼里的惊恐却转成了一抹茫然与无措。
她地心里咯噔一声。暗自琢磨,这个年轻地男子究竟是谁。看上去似是不认识。可为什么却这般眼熟?
就像是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似地?
看着椅上地姑娘家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那般复杂地情绪,却没有呼喊出声。范闲有些意外。微笑地看着她,将时刻准备点出地手指收了回去。他没有准备迷药,因为他需要一个清醒地人质。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个人同时开口。范闲微微侧头。挑了挑眉头后说道:“难道我不应该是个歹徒吗?”
孙颦儿看着这个好看地年轻人,微微发怔,总觉得对方地眉宇间尽是温柔。怎么也不像是个歹徒,可是她也清楚。自己地反应实在是有些怪异,不由涌起一阵惭愧和慌乱。双手护在身前,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可是请你不要乱来。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小姐你很冷静,我很欣赏。”范闲用一种极其温和地眼神望着她,和缓说道:“一般家户地小姐,只怕一旦醒来,都会大呼出声,然后便会带来我们都不愿意看见地悲惨后果,小姐自控能力如此之强,实在令在下佩服。”
孙颦儿面色微热,想到自己先前正准备呼喊。却看见这张……隐约前世见过地脸,不知怎地却没有喊出来。
“姑娘不必惊慌,我只是暂时需要一个地方躲避下。我保证。一定不会伤害你。”
范闲轻声说着,将手中那本红色封皮地石头记轻轻搁在桌上。他本来可以将这位小姐迷晕。可是内心深处有种预感,似乎和这位小姐多谈谈。或许会为自己带来极大地好处。
“躲避?”孙颦儿害怕地垂着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个闯入者地衣着。在心里想着这人究竟是谁呢?在躲谁呢?忽然间,她想到这两天里京都出现地那件大事。想到传说中那人地容颜。再看了一眼被那人轻轻搁在桌上地石头记。
孙颦儿地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不是她聪明,也不是她运气好,而是这几年地时间内。她地心一直被那个名字占据着。她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那个人地一举一动。尤其是最近那个人被打入了万丈深渊之下。成为了人人得而诛之地逆贼。更是让她无比痛苦——所以她才能在第一时间内联想到那个人。做了了最接近真相地猜测。
“是他吗?”
孙颦儿嘴唇微微颤抖着。勇敢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范闲地脸。却始终说不出什么。
范闲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温和地问道:“姑娘。请问您是何家府上?”
孙颦儿此时心中已经认定此人便是彼人。心神激荡之下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是痴痴地望着范闲。颤着声音问道:“您是小范大人?”
……
……
于是轮到范闲傻了。他所做地易容虽然不是太夸张。但他坚信,不是太熟悉自己地人。一定无法认出自己来,可这位小姐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唤出了自己地名字?范闲心头一紧。眼光便冷了下来。
孙颦儿见他没有否认,心情更是慌乱。这才想到先前对方问的那个问题,咬着下唇羞怯说道:“家父孙敬修。”
“孙敬修!”
范闲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地鼻子。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心中感叹着,自己地运气不知道是好到了极点。还是坏到了极点。
孙敬修!如今地京都府尹!掌握着京都地衙役与日常治安。奉太后意捉拿自己的主官……没想到自己竟然躲进了孙府,还抓住了孙敬修的女儿!
范闲叹了一口气,望着孙家小姐说道:“原来是孙小姐,希望没有惊着你。”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孙敬修如今是正二品地京都府尹,虽然一向没有党派之分,但和自己也没有什么瓜葛,尤其是太后如此信任此人,自己再留在这府里,和在虎穴也没有什么区别,为安全起见,自己还是要早些离开才是。
看了一眼孙家小姐,范闲暗中伸出手指,挑了一抹曾经迷过司理理、肖恩、言冰云的哥罗芳,准备将这位孙家小姐迷倒,再悄然离开。
“您是小范大人?”孙颦儿咬着下唇,执着地进行问着。
范闲站在她的身前,面带不明所以地笑容,好奇问道:“小姐为何一眼便能认出在下?”
孙颦儿听他变相的承认,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知为何,两滴眼泪便从她的眼角里滑落了下来。
范闲有些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孙颦儿却看出了他准备离开,竟是一下子从椅上坐了起来,扑了过去,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
……
感受着软香满怀,范闲这下真的傻了,这位孙家小姐难道是位爱国女青年,准备拼了小命也要捉拿自己这个刺君的钦犯?
不对,怀中这位姑娘在哭,不像是要捉自己,那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范闲的真气运至双手,并没有去扳对方肩膀,只是感受着对方肩膀的抽搐,不由好生纳闷,这似乎已经陷入某种男女的问题,可是范闲记忆力惊人,自问青生从未亏欠过一位姓孙地女子,事实上,自己根本没有见过此人!
“宝玉……;孙颦儿在范闲怀中抽泣着,忽然如梦呓般说出两个字来。
范闲心中一惊,将她推离怀中,轻声说道:“姑娘,且醒醒。”
且醒醒,孙颦儿便醒了过来,讶呼一声,一下子退了回去,想到先前自己竟然如此没有德行地扑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不由又喜又惊又羞又怒,呜呜坐在椅上哭了起来。
范闲看着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似乎隐约捉到了些什么,京都府尹?孙家小姐?这满房的红楼梦,半闲斋诗集,先前小姐无意中喊出的那声宝玉…”
电光火石间。范闲终于想起了有些久远地一件事情,一个曾经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故事。
“你是那个……奈何烧我宝玉!”
范闲望着孙家小姐,吃惊地说道。
孙颦儿被范闲认了出来,不由吃了一惊,低下了头,羞答答地望了他一眼。
……
……
这还是三年半前范思辙给范闲讲过的一个故事,当时兄弟二人准备初组澹泊书局,贩卖范闲手抄地红楼梦,范闲担心石头记的销量,范思辙让他放心。因为石头记早已风行京都,尤其是祸害了不少的大户小姐。
而在这些小姐当中,最出名的便是当年的京都府丞家小姐。那位小姐因为看了红楼梦,变得茶饭不思,痴痴呆呆。结果被府丞家夫人一把火将书稿烧了。那位小姐痛呼一声,奈何烧我宝玉!……就此大病一场,缠绵榻上许久。
这件事情在京都不知传颂了多久。当年也是范闲无上声名里的一抹亮色。
……
……
范闲看着椅上羞低头的孙家小姐,忍不住叹着气摇了摇头,心想难怪这位小姐知道自己身份后会如此激动。这闺房里会布置成这个模样,原来对方是自己的天字第一号粉丝……不对,应该说是中了红楼综合症的女儿家,被宝玉兄弄魔障了的可怜人。
他望着孙家小姐温柔说道:“书稿不是烧了吗?”
孙颦儿羞羞地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书桌上地红皮石头记,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后来买了一本,病便好了。”
“京都府丞……孙大人现在是京都府尹,我很难联系起来。”
范闲微笑说着,心中暗想府丞虽然离府尹只差两级。但权力可是天差地别,尤其是京都府这种要害地方,一般府丞是极难爬到府尹的位置,更何况这过去了才三年多时间。
孙颦儿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这还要谢谢小范大人。”
“谢我?”
“是啊。”
一番交谈下来,范闲才明白,原来自从自己入京之后,便闹出了无数地事情,当年的京都府尹梅执礼因为范闲与礼部尚书郭攸之之子的官司,被迫离京,如今听说在燕京逍遥任着闲职,而接任的京都府尹,又因为范闲与二皇子的权争,牵涉到杀人灭口事中,被隔职查办。
三年不到,京都府尹连换数人,也正因为如此,孙敬修才能从府丞爬到京都府尹地位置,所以孙小姐说这一切全赖范闲,倒也算不得错。
范闲静静地看着孙家小姐,脑筋里转的极快,京都府的位置极为特殊,自己忽然机缘巧合地遇到了这位小姐,是不是上天在帮助自己什么?
……
……
“孙小姐,你信我吗?”范闲用一种诚恳到木讷地眼色,纯洁无比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