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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奔波,影子的伤想必更加重了。范闲侧头看了影子一眼,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前面分头。”影子沙着声音开了口,带着一股很怪异的味道,看来这位刺客也很清楚,他们二人如今的情况都糟到不能再糟,必须分头引开追兵。
范闲点了点头,知道此时分开,过不久自然二人便会再见面。
便在那个街口,影子倏地一声穿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说不定片刻之后,他就会变成一个正在檐下躲雨的凄苦商人吧。
然而他走之前冷漠说了一句话,让范闲的心沉了一下,嘴里开始发苦。
“你什么时候动手杀他,喊我。”
就因为这句话对心神造成的冲击,让范闲比预定之中跑的更远了一些,身后那些苦修士远远地缀了上来,但范闲却没有任何的担心,他从一个小巷里穿了过去,便来到了东川路口,便在澹泊书局的正堂里进去,从后门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撑着雨伞的读书人。
他来到了太学的门口,看见了百把伞,千把伞,以及伞下那些面容清爽阳光的太学生们。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 准备着
上次来太学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那一日春雨飘摇,范闲来太学是为了见胡大学士,为的是京都府尹孙敬修的事情。那时他挟东面不世之功回京,真真是光彩荣耀到了极点,抵抗门下中书的压力,折辱贺大学士的意志,潇洒嚣张,攀上了第二次人生的巅峰。一朝雨歇,黑伞落下,他被太学的学生们认了出来,还引起了小小的一场骚动。
而今日秋雨凄迷,他从庆庙逃命而来,面色微白,手臂微抖,雨水顺着布伞漏了些许打湿他的衣衫,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如今的范闲已经被夺除了所有官职爵位,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白身平民,而且整座京都都知道,皇帝陛下正在打熬着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年轻人,范府形同软禁,无人敢上门,无人敢声援。
区区数月时间,人生境遇却已经整个翻转了过来,一念及此,范闲不由笑了起来,低着头,撑着伞,从那些不知议论着什么的太学学生身边走过,向着太学深处行去。
雨中的太学显得格外美丽清寂,古老的大树在石道的两侧伸展着苍老的枝丫,为那些在雨中奔走的士子们提供了难得的些许安慰,一路行来,秋黄未上,春绿犹在,暮时学堂钟声在远处响起,清人心境。
范闲不再担心那些后方追踪而至的庆庙苦修士,且不说在这数百名太学学生地包围中。对方能不能够找到自己,只说太学这个神圣重要的地方。即便是那些甘于牺牲自己地苦修士们,大约也不敢冒着学士哗动的风险,就这样像屠户一般地杀进来。
撑伞往太学里走,一直走了很久,才来到了较为清静一些的教习所在地,范闲很习惯地绕过长廊,进了一间小院,行过照壁,却缓缓地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他在太学里的屋舍,有几位教习和才气出众的学生被调到了他的手下。在这个院落里进行了好几年的书籍编修工作,庄墨韩先生送给范闲的那一马车书籍,便是在这个地方被进行了重新的整理,再送到西山纸坊进行定版,最后由范府的澹泊书局平价卖出。
这些年书籍地整理工作一直在继续,所以澹泊书局也一直在赔钱,不过范闲并不在意这些,就像京都叛乱时在孙颦儿闺房里看见书架时的感触一般,范闲认为这种事情是有意义的,既然是有意义的事情。当然就要继续做下去。
他静静地站在照壁旁,看着屋舍内的动静,有些安慰地发现,虽然皇帝陛下将自己打成了一介草民,可是这些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太学教习和学生并没有受到牵连,而且这里的书籍整理编修工作也在继续,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范闲的心里生起一丝暖意,望着屋里笑了笑。在那些太学教习发现自己之前转身离开了这间熟悉的院落,斜斜穿过太学东北角的那座密林小丘,沿着一方浅湖来到了另一座熟悉地院落。
这个院子,这些房间,是当年舒芜大学士授课时的居所,后来胡大学士被圣旨召回京都,便也挤了进来。当舒芜归老后,这间院子自然就归了胡大学士一人所用。上次范闲求胡大学士帮手,便是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范闲推门而入,对那几名面露震惊之色的官员教习行了一礼,便自行走到了书房中,抛下了身后一群面面相觑的人。
听到有人推门而入。一直埋首于书案的胡大学士抬起头来。将鼻梁上架着的水晶眼镜动作极快地取下,脸上迅即换成了一张肃然的表情。这位庆国地文官首领心情有些不豫,以他的身份,什么人敢连通传都没有,便直接闯了进来?
然而他看见了一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脸,微怔了一会儿之后,大学士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之意,说道:“还真是令人吃惊。”
范闲其实也没有想到胡大学士一定在房中,在东夷城那边忙碌久了,他有些忘记朝会和门下中书的值次,也不确定这位学士究竟会不会在太学。只不过他今天确实有些话想与人聊一聊,既然到了太学,自然就要来找这位。
如今的朝堂之上,能够和范闲私下接触,却不担心被皇帝陛下愤怒罢官的人,大概也只有这位胡大学士。
“今天出了些事情,心情有些不愉快,所以来找您说说闲话
范闲一面说,一面往书案的方向走了过去,手上拿着地伞一路滴着水。胡大学士皱着眉头指了指,他才悟了过来,笑了笑,将伞搁到了门后,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那杯暖乎乎的茶喝了两口,暖了暖庆庙里被雨冰透了的身子。
“怎么这般落魄可怜了。”看着湿漉漉的范闲抢热茶喝,胡大学士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一现即敛,因为他发现今时今日这句笑话很容易延展出别的意思出来。
果不其然,范闲很自然地顺着这个话头说道:“如今只是一介草民,能喝口大学士桌上地热茶,当然要珍惜机会。”
此言一出,安静地屋舍内顿时冷场,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陷入各自不同的思绪之中。尤其是胡大学士,他以为范闲是专程来寻自己,所以不得不慎重起来,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要深思熟虑,方能表达。
过了很久,胡大学士望着他开口说道:“今日怎么想着出来走走?范闲地唇角泛起一怪异的笑容,声音略有些寒冷:“宫里可有旨意圈禁我?”
胡大学士笑了起来。范闲接着温和说道:“既然没有,我为何不能出来走走?尤其是陛下夺了我所有差使。但很妙地是,却留给我一个无品无级的太学教习职司,我今天来太学,也算地是体贴圣意,以示草民全无怨怼之心。”
这话里已然有了怨意,若是一般的官员当着胡大学士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胡大学士一定会厉刻无比地严加训斥,然而面对着范闲,他也只有保持沉默。当然,今日这番谈话的气氛也与春雨里的那次谈话完全不同了。毕竟那时候的范闲,虽然话语无忌,可那是陛下允许的无忌,胡大学士还可以凑凑趣,可如今的陛下已经收回了这种允许,胡大学士此时的应对也显得格外困难。
他顿了顿后,望着范闲认真说道:“你地想法,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昨日入宫曾与陛下有过一番交谈,论及范府之事。陛下对你曾经有一句批语。”
范闲缓缓抬起头来,没有发问,眼眸里的平静与他内心的疑惑并不一致。
“安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过直接倔狠了些……”胡大学士看了他一眼,从他的手中接过茶杯,微佝着身子去旁边的小明炉上续了茶水。
胡大学士背对着范闲,声音很平直,也很淡然。轻声说道:“直接倔狠,看来陛下是了解你,也是体贴你的。再大的错处,也尽可以用这四个字洗脱去,这是性情的问题,并不是禀性的问题……你要体谅陛下的苦
苦心?范闲地眉头缓缓皱了起来,皱的极为好看,极为冷漠。他当然明白胡大学士转述的这句评语代表了什么,宫里那个男人对自己的私生子依然留着三分企望,三分容忍,剩下的四分里究竟多少是愤怒,多少是忌惮?那谁也说不清楚。
胡大学士转过身子。将茶杯放在了范闲的面前。望着他的双眼认真说道:“直接倔狠,此乃性情中人。陛下喜欢的便是如你这样地真性情人。这些日子里你所犯的错,陛下不是不能宽恕你,但如今的关键是,你必须要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并且要让陛下知道你……知错了。”
范闲默然地坐在椅上,知道胡大学士错估了今天自己的来意,只是两人间根本不可能如往日一般把话头挑明,他也不会傻到去反驳什么,只是下意识里缓缓说道:“错在哪里呢?”
“你知道在哪里,你需要表现出你的态度。”胡大学士的眉头皱了起来,微显焦灼说道:“这十几天里你做的事情,不论是哪一椿都足够让你被打下尘埃不得翻身……黑骑经过州郡,这些日子参罪你的奏章,像雪花一样地飞到了门下中书里。”
“大概这些地方上地官员还不知道,陛下早已经降罪了。”范闲笑了笑。
“陛下何曾真的降罪于你?”胡大学士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甚至连他每日必抹的扶肤霜都快要掩饰不住他额头上深深地皱纹,他用略有些失望地眼神看着范闲,沉重说道:“如果真是要按庆律治罪,就算你是入了八议之身,可是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可以抵销这些?”
胡大学士看着面前这个沉默地年轻人,不知为何,心里生起一股难以抑止的怒火,压低声音斥道:“难道你不明白,陛下已经对你足够宽仁,如果你再这样继续挑战朝廷地权威,磨砺陛下的耐心……”
“那又如何?”范闲有些木然地截断了胡大学士的话。
胡大学士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许久之后,他沙哑着声音道:“难道你想死?”
范闲抬起头来看着他。
“不要倚仗着陛下宠你,就这样无法无天的闹下去。”看样子胡大学士是真的愤怒了,他身为庆国文官首领,最近这些日子就如同朝廷里别的官员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和范闲父子反目,眼睁睁地看着本来一片清美的庆国秋景,却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异动,而平添了无数阴云,身为庆国的高官,身为一位庆国子民,他们都想劝服范闲能够入宫请罪。就此了结这一段动荡。
然而范闲这几日所表现出来地态度,却让包括胡大学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渐渐凉了心。
“您认为我只是一位宠臣?”范闲并不想像个孩子一样来夸耀自己地能力。但听到这句话后,依然忍不住微微皱眉问出声来。
“与宠无关,你只是……臣,我也是臣。”胡大学士强行压抑下怒意,幽幽说道:“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或许你认为陛下待你不好,但你仔细想想,自开国以来,有哪位臣子曾经得到过你这样的宠信?国朝这些年来的历史,你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应该知道,陛下已经对你施予了最大程度的宽容与忍耐。”
“不要迷信你的力量,因为终究你的力量是陛下赐予你的。陛下不是拿你这些日子里的狠厉没有办法,只是他不愿不忍不想做出那些决断,而不是他不能做。”
胡大学士缓缓垂下眼帘,肃声说道:“当然,必须承认,你是一位很出色的臣子……”
胡大学士没有说完,因为他想告诉范闲,陛下如果真地对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