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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冰歆还待追问下去,那谢朝星已从远处竹篁内走了回来,怒目瞅了赵子原一眼,朝武冰歆道:
“武姑娘,咱们该回留香院去了,令尊还在院里等我们的消息呢。”
武冰歆望着赵子原低声道:
“量珠聘美之事已成过去,尔后我再不向你相迫做任何事,有暇你到留香院来吧,我将以上宾之礼待你……”
她欲言双止,终于转身与谢朝星走了。
赵子原眼望她的背影去远,心中的感受甚是复杂,他料不到这个昔日自己最感到头疼而难于应付的女魔头,今番遇见她会抛弃平素的矜庄自持,向自己流露出儿女情感,想起方才那缠绵的一吻,真有如置身梦中的感觉。
移时,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恍恍惚惚继续上路。
他一口气走到傍晚,才寻个客店打尖炮餐一顿,养足精神,次日才又赶路。
走出客店,望着市集上煦来攘往的行人,赵子原忖道:
“那漠北怪客多半要到武当山去取最后一支断剑的,反正我左右无事,不如也上一趟武当,说不定凑巧碰到狄一飞亦未可知。”
一念及此,遂买马向南行去,五日之后,赵子原已来到武当山下。
日薄西山,沉沉暮霭逐渐笼罩下来,武当山更显得郁郁苍苍。
赵子原停下脚步,打量了周遭景物一眼,心中平添了一份孤旅落寞的感觉,此刻,天已完全黑了。
他郁容不展,往山路人口行去,不一会工夫,已走出山腰、寒瑟的秋风,摇撼四下树木,萧萧有声。
蓦然一道细微的呻吟从风中传人赵子原耳际,他内心一震,加紧行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歪歪斜斜躺在山路中间!
借着黯淡的月色,可以瞧出那人浓眉大眼,肩广体阔,体格甚为结实,分明是武人,却是气若游丝,面色白如金纸。
呻吟之声,便是自此人口中发出。
赵子原瞧清那人的面孔,惊呼道:“足下不是黑岩厉向野厉老大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那人果然是黑岩三怪硕果仅存的老大厉向野,他勉力一翻眼帘,唇皮一动,低声说道:“你……姓赵的少……少年……你来得正是……时候……”
厉向野两颊汗珠滚滚而落,五官扭曲,露出痛苦之状,胸前衣袂碎成片片,露出血肉狼藉的肌肤。赵子原道:“是谁将你伤成这等模样?”厉向野断断续续道:
“我……我已寻到杀……杀害卜二弟,湛三弟的凶……手……和鬼镇纵火……者……同为……同为一人……”
他全身似已脱力,不住呼呼喘着大气,口齿亦显得含糊不清。
这会子,陡闻“嗤”的一响,道寒光破空疾袭而至,赵子原拂袖一挥,那道寒光被掌力带偏了,夺地插在身后一棵大树上卜
细看之下,竟是一支指头般粗细的树枝,尖端插入大树干半截有余,尾端上还系着一张白色素笺——
赵子原睹状,不禁为之倒抽一口凉气,那树枝非金非铁,寻常之人要用手劲把他抖射至数丈开外,都是十分困难,但黑暗中那人竟然硬生生破空将根树枝插人树干里头,这等功力不免太玄了。
赵子原迟疑一忽,方始移身掠到树旁,伸手拔出那根树枝,尾端所系的白笺迎风飘扬。
他不假思索,用食、中两指拈起白笺,只见笺上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
“见字可将遗言书于此笺可也。”
笺上还留下一大片空白,竟是为着要让手持此笺者书写遗言所留!
赵子原呆了一呆,才感到事情不妙,背后闻得那厉向野呼道:
“快将白笺丢……开……纸上染有剧……剧毒……唷呵……”
突然又是一声闷哼,赵子原飞快一个转身,厉向野业已口喷鲜血,直挺挺躺在地上!
黑暗中一抹黑影在赵子原眼前一闪而过,身形之疾,令人没有丝毫捉摸的余地,赵子原想也不想,顺手便是一掌推出“哗啦”一响,一枝小树应掌而折,赵子原意识到那人早已走远了。
定眼望见厉向野胸前已多了一只黑色掌印,鼻息气若游丝,分明是活不成了。
厉向野口中犹自挣扎着道:
“鬼镇……荒园……鬼镇……荒园……”
赵子原道:
“你说的什么?说什么?”
厉向野唇皮一张,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双目一睁,便此咽气。
此刻赵子原才又想起,适才厉向野出声警告那张笺上面染有剧毒,而自己的手指已经摸过白笺,无疑的,也活不成了!
赵子原恨恨的想道:
“那凶手必是先下毒谋害厉向野,后来又惟恐他不死,才又赶来补上一掌,适遇我打自此地经过,便故武玄虚,以染有毒素的素笺欲同时将我解决,居心之狠,诚使人不寒而栗了。”
遂连忙运功调息,查看体内是否有中毒后不适现象?
真气一次复一次在体内百脉运行了十五周天,上达顶门,下通四肢百骸,奇怪的是,始终查不出丝毫中毒迹象。
赵子原心中迷惑,暗忖:
“怪哉,那张素笺既然染有剧毒,我的手指触摸过后,理当立刻倒地毙命才对,目下又怎会安然无事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既是不曾中毒,也就得懒得去想它了。
望着厉向野的尸身,赵子原默默道:
“黑岩三怪至此算是死亡殆尽了,老二卜商及老三湛农在鬼镇荒园古宅,死得不明不白,不想老大厉向野亦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赵子原寻思顷刻,忽然想起一事,心口猛可颤一大颤——
他哺哺自语道:
“当日应殃神老丑之邀,到麦十字枪府宅参予阻挠职业剑手之举的几个人,多数竟已先后暴毙,首先是黑岩三怪的老二,老三,然后是殃神老丑,现在黑岩老大厉向野竟死在武当山上,仅剩得丐帮飞斧神丐,与朝天尊者两个活口了,下一次——下一次或许就该论到他们两人了吧,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阴谋么?”
想到此地,几乎已可肯定这一连窜阴谋的存在,只是他一时猜不透罢了。
正思忖间,身后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敢在武当山上杀人?”
背后风声斐然,赵子原一转身,一名道人踏着一径落叶缓缓而行,速度却是快得惊人,未几来到赵子原身前。
赵子原抱拳施礼道:
“道长来自武当道观么?”
那道人视线掠过厉向野的尸身,冷然道:
“道友,你好毒辣的手段!”
赵子原定睛打量那道士,只见对方年纪约在五旬左右,长得高鼻阔口,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玄色道袍,奇怪的是脸色甚是白皙,与手劲肌肤被阳日晒黑的颜色颇不相称。
那玄袍道士再度举步迫近赵子原,步伐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威猛莫当的气度,赵子原心知,这是功力造诣到了相当程度时应有的现象,他心中暗暗盘算,武当道土中有谁负有这等功力?
玄袍道士双目一睁,发出电棱般的光芒,盯住赵子原毫不放松,他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
“道友不但手段毒辣,诚然也胆大得可以,竟跑到武当山上杀人,显是未将敝派放在眼中的了。”
赵子原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便一口咬定自己杀人,胸中一股怒火几乎就要暴迸而出。
他勉强沉住气,缓缓道:“道长,此中有个误会……”
第二十六章 疑团重重
那道士大吼道:
“住口!你既有意向敝派寻衅,想是仗着手底下有两下子,必非无名之辈,你通上名来……”
赵子原道:
“恰恰相反,区区虽在江湖闯荡了一些时,却因武功庸碌,不入法家之眼,非但毫无名气可言,简直可说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玄袍道士道:
“无论如何,你总该有个姓名罢。”
赵子原道:
“区区赵子原,谅道长前此定然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事态往往出人意表,那道士“哦”了一声,双目咪成一线,眼珠不住的转动着,露出令人惊骇的威棱光芒,沉道:
“赵子原居然就是你么?嘿嘿,也许你的武功果真平泛不值一顾,但名气可还不小呢?”
赵子原大大为之一怔,道:
“此言从何道起?”
那道士沉声道:
“据贫道所知,留香院武家便曾派你到太昭堡卧底,若你没有任何特长或某一杰出之处,留香院里能人异士多的是,又如何会看上你?……”
赵子原一呆之下,心中旋即升起惑意,暗道自己为武冰歆所迫,潜入大昭堡刺探有关断剑之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这武当道士身居深山之中,竟也获悉此事,诚令人疑惑不解了。
但对方乃是名门正派的道士,故以赵子原尽管内心生疑,却也不敢往旁的地方设想。
那道士接着道:
“或许你要奇怪贫道缘何会知晓此事吧,嘿嘿,这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一再发出冷笑之声,赵子原突然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声音甚是熟捻,只是一时无法记起。
赵子原眉字微皱,道:
“道长一再出言挑激,不知是何用意。”
玄袍道士语声一沉,道:
“赵子原!你到武当放肆杀人,可有什么话解释么?”
赵子原冷冷道:
“道长岂得血口喷人?”
玄袍道士冷笑:
“难道你还想狡赖不成?”
赵子原道:
“区区业已说过,这是个误会,无奈道长自以为是,不容区区有任何分辩的余地……”
话未说完,那道士倏一抬手,往赵子原腕腰之间拂至,他出手飘忽不定,虚实变化无端,赵子原陡然大吃一惊,足步连蹬,身躯疾地向后一仰,一连退开了五步之遥,方始脱离对方攻击威胁。
道士一招未曾得手,似乎愕了一愕,没有趁势追击。
赵子原恚道:
“敢情武当道士,竟也是偷袭的能手。”
他自认为这话已经说得很重,对方闻言,鲜有忍受下来的道理,孰料那道士只是冷然一笑,并不动怒。
玄袍道士道:
“你还算机警,但今日遇上贫道,也是合该你倒运。”
赵子原道:
“道长道号可否见告?”玄袍道士哂道:
“你毋庸多问,反正今夜你再走不出武当山一步了!”
赵子原寻思一忽,道:
“好吧,区区便到贵掌教面前解释明白也好,而且我此来亦有他事……”
玄袍道士打断道:
“说得倒挺轻松,敝派掌教哪有这么容易见到的?”
单掌拍处,一股狂劲飚风直袭赵子原。
这一忽里,赵子原忽然瞥见道士眼中布满了森森杀机,冰寒异常,他私心一凛,慌忙出掌封迎。
两股力道一触之下,赵子原但觉胸口如被重物所击,气血汹涌浮动,险些昏厥过去,当下忙运功支撑,方始勉力站稳了身子。
玄袍道士掌势一翻一合,杀手接二连三使出,那凶危劲厉的掌风,迫使赵了原穷于招架,不住往后倒退。
看来他果然有将赵子原击毙当场的意思。
赵子原只觉一阵急怒攻心,似此不讲道理,动辄言杀的出家人真是少得很,但他同时也十分明白,自己目下处境实在危险非常,稍有不慎,便立刻有杀身之祸……
那道土掌力愈攻愈猛,没有一点弛缓的迹象,看来,他乃是不欲久战,想在数个回合之内解决赵子原。
赵子原掌式一松,忽然露出破绽。
玄袍道士冷笑一声,喝道:“倒下!”掌随声起,一股惊人内力疾发而出,赵子原身上衣袂无风自动,拂括有声,这当口,他足步一踮,身躯陡地向左转了半个侧面,“嘶”地一响,双足踏蹬之下,一缕轻烟也似的斜斜跃出战圈!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