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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赵子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加紧脚程掠去,依稀可见最后一人身着一袭宽大袈裟,生似就是那朝天尊者的影子。
四条黑影速度好不迅疾,瞬即奔出镇外不见,赵子原呆了一呆,在心中自语道:
“朝天尊者诸人没命狂奔,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
他茫然前行数步,心念一动,又想道:
“不对啊不对!邪神那一伙人,连同黑岩三怪在内,分明整整有六人之多,怎地方才我却只见到四个人影,难不成是我眼花看错了?”
他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时赵子原发觉自己正立身在一幢古宅的前面。
这幢古宅连着几座住屋,火舌在屋檐上下吞吐,揣摩情形,不出多久,古宅也是不能免于祝融的破坏了。
赵子原默默地打量了古宅一眼,许是它的年代太久远了,又许是在烈火焚烧下的缘故,古宅在赵子原眼中,格外显得阴黯冷森,肃杀与惧人!
他伸手轻轻一推,大门发出“呼呀”一声,开了一缝,门内依然是一片黑暗和阒寂。
形势已不容许他稍事踌躇,赵子原一举步,跨入了古宅之内。
乍一人内,赵子原立刻觉到这里面隐隐透出了难以言喻的险恶,他心中一寒,真气暗暗布满全身。
黑暗中他摸索前进,门缝外一线月光射了进来,迷蒙里见一张方案横摆室中,案上积了一层灰尘,除了一盏破旧的油灯外什么都没有。
赵子原忐忑步至案前,忽然一阵轻风吹起,他反应何等迅速,身子不见作势,就移到了数步之外!
轻风过后,却是了无动静,赵子原心中狂跳,忖道:
“古宅四面无窗,方才那阵轻风多半是内家暗劲,看来宅内是另有他人隐藏了……”他缓缓吸一口气,沉声道:“宅内有人么?”
他运足真气说话,回声一波一波地传了过来,却仍没有人回答。
这刻,门缝外的一线月光已隐没了去,过了一忽,宅内突然映出一片昏黄,原来置在案上的油灯,不知什么时候已自动燃亮起来!
古宅四壁阴影投射,倏地一声大响扬起,大门一阵晃动,居然又重新合了上去!
赵子原不知不觉已是汗湿遍身,暗道:
“真是邪门,难道鬼镇闹鬼的传说竟然不虚——”
正自忖问,怪事又发生了,案上的油灯忽然又自动熄灭了。
赵子原小心翼翼地退到墙角,他想到那盏会自动明灭的油灯和无风而动的大门,心中不禁发毛,他沿着墙角向左侧方前行,陡见前面一抹黑影一闪而没,赵子原想也不想,一纵身便往前扑去!
漆黑里,赵子原扑了空,他扬声道:
“是哪位朋友躲在这里装神弄鬼?”
语声方落,立刻感到一股其巨无匹的狂飚自后袭到,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劲风已然压体欲裂,赵子原不暇多想,一反身双掌连挥,一口气拍出三掌,只听到轰轰三震,赵子原被震得气血浮动。
他骇然脱口道:
“藏身的朋友缘何要偷袭在下?”
喝声中,陡见恻后又是一道阴影一闪,赵子原飞快地一旋身,背后却是空空荡荡,人迹全无。
赵子原一面凝神戒备,继续前行,忽然他足底踏着一物,但觉柔柔绵绵,似乎不是踏在地面,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他犹未及转念,一股让人欲呕的血腥气味冲入鼻中,他蹬地倒退两步,触目所见,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黑岩三怪!”
只见右方斜斜躺着两具尸体,赫然是那黑岩三怪的老二卜商和老三湛农!
卜商及湛农两人满面鲜血,露出狰狞至极之色,身上衣衫碎裂不堪,血渍流满一地,形状甚是惨烈!
赵子原只瞧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骇然忖道:
“黑岩三怪是何等功力,却在顷刻之间,就叫人毙了两名,那凶手功夫之间,敢情已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他哈腰将尸身翻转一瞧,见每人身上都印着一只乌黑手印,显然是被人以阴毒的掌力一击毙命。
赵子原脑际不住思索:
“怪不得在人宅之间,见到邪神那一干人亡命似的狂奔离开,原来他们竟铩羽在此……”
刹时冷汗顺着赵子原两颊涔涔而落,心中无端升起一种恐怖的感觉,神经像是一张张满了的弓,震骇惶然兼而有之。
他运目四下打量,宅内依然一片乌黑,益发显得阴森神秘。
在怀中掏出火折,抖手一晃,一道火舌亮起,昏黄色的光芒洒了一地,他目光掠处,内心又是一阵狂跳,在尸体的旁侧,竟摆着一口黑木棺材!
赵子原无端打了个寒噤,把火折推前一些,如豆的昏光闪烁跳跃,将棺木映成一团阴影,加上灰尘蜘丝密布,更显得森寒可怖!
一阵微风吹过,把火折撩熄了,赵子原飞快返过身来,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只有隔邻传来“劈啪”烈火烧物之声外,便没有其它声息。
他轻嘘了口气,再度将火折晃亮了,低下头来打量这具黑木棺材,只见棺盖上刻着歪歪斜斜的几行字:
“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
底下的字便模糊不可辨认,赵子原看了许久不得要领,不禁动了要掀棺一瞧究竟之念。
他身子一弯,右臂贯集内力,捏住棺盖边缘,“喀”一声巨响,他已将棺盖揭开——
赵子原全身功力布满待发,棺盖掀开之际,他即刻朝后退了两步,隔了半晌,却未见有什么动静。他眼光一转,那棺内僵僵直直地躺着一人!
赵子原一颗心子几乎要跳到腔口,他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棺内躺着之人,只见那人面上隐隐泛出一层铁青死灰之色,双目圆睁,四肢僵直不弯,身上穿着一袭寿服,分明是个死人!
火光一闪即灭,赵子原警意方生,一股暗劲已悄无声息地当胸劈来,当下双足齐蹬,刷地退开丈许。
“碰”一响,那棺盖突然又自动地合盖下去,紧接着一道尖锐响声亮起:
“咕咯”!“咕咯”!“咕咯”!
赵子原心子一冷,一句话下意识的掠过心头:
“鬼魂出现!”
古宅内奇事层出不穷,,除了这四个字外,确再没有更恰当的解释了。
那尖锐的啸声此起彼落,赵子原右掌陡然一翻,往发响之处击去,掌劲到了寻丈开外却消失个无踪无影。
这时火焰已穿透了厚墙,蓦然之间,一阵沉重的足步声自古宅外边传来!
赵子原呆了一呆,他身子一拧,旋风一般地窜到左侧一个角落,心中暗暗惊忖道:
“不知又是谁来了?深夜里竟来到这座荒园古宅,这人似乎不会有什么好路数了……”
外面那足步声愈来愈近,在宅门外顿住,然后大门一摇,一个人影有似鬼魅般地一闪而入!
藉着一线银色的月光,赵子原瞧清来人,心中不由大震,原来走进的人竟是那鬼镇近郊坟场上守墓的老人!
那守墓老人进入宅内,四下一望,出声道:
“不知名的朋友,你在这里面么?”
赵子原心头一动,那声音在室中萦回良久,却寂然没有回语。
守墓老者蜘蹰一会,举步往室中步进,偏身绕过方案,他足步一顿,敢情已发现了黑岩三怪老二及老三的尸身!
老者略一观察尸体,沉道:
“朋友你好厉害的杀人手段!”
他举目四望,视线扫过的那两具尸体,最后落在那口黑木棺材上——
棺盖上歪歪斜斜刻着的几行小字,首先映人老者的眼帘,他不自觉的低声念将出来:
“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
念到此地,只听“喀嚓”一声巨响,那口黑木棺材陡地自动揭开,一条黑影自棺中疾振而起,望准老者便是一掌!
这下祸起萧墙,老者一呆之下,猛然抽身倒掠,但棺中那人一掌之力简直骇人欲绝,破空扬起嘶嘶尖声,隐在一角的赵子原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等强大内力。
但他更不敢相信的是:适才他曾揭开棺盖,棺内分明躺着一个死尸,怎的此刻却变成一名活生生之人骤然开棺发难,难道此人是已练成了“龟息功”人棺装死?
赵子原不暇多想,抬眼见那老者后退的身影已成了一片模糊,应变之快,身法之疾,直令赵子原瞧得目瞪口呆。
守墓老者退到壁角,眼看再无退路,急切里他暴吼一声,双掌当胸一错,一推而去。
两股力道在空中一触,老者身躯借力一闪,刹时折了三次方向,换了三次身法,掌风“唆”地自他脐下掠过。
满室拳风消沉,那身着寿服的汉子前跨一步,阴阴道:
“倒也!”
他抬起一掌兀未击出,说时迟,那时快,摆在室中那张方案斗然“砰”地被震得四分五裂,一团黑影自案底下冲起,往老者背宫一拍而下!
这一下变化得太过突然,就连暗处的赵子原目光本也凝注在寿服汉子身上,万万料不到会有第三者自旁偷袭,赵子原只觉一股热血直往上冲,想都不多想,大吼一声,一步飞跃出来。
呼呼然赵子原已掠到了那黑衣人的后面,但后者一拍之势何等迅疾,赵子原还未来得及出手,黑衣人一手已印到了守墓老者后背!
眼看老者纵是大罗神仙再世,也难以逃出此一劫了,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倏闻“哗啦啦”一声大响,宅中一只巨柱平空往黑衣人立身之处倒了下来!
原来火势蔓延好快,片刻便已将屋脊焚烧去大半、巨柱失去了重心,登时摇曳倾倒,无巧不巧,落下的方位正是黑衣人立身之处。黑衣人但觉脊背冷气袭体,心神不由一分。
急切里他已顾不得伤敌,猛地收掌一闪,巨柱自他的右臂边缘擦掠而下。
那守墓老者避过一劫,竟似毫不以为意,仰首哈哈笑道:
“尔等还有什么阴谋伎俩就一并使出来吧——”
黑衣人偷袭不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须臾始缓缓道:
“人算不如天算,夫复何言?……”
说到这里,也随即仰天笑将起来,笑声中却隐隐夹有些许的颤抖,他转朝赵子原道:
“小子你快滚得远远的,这趟子有你插手的余地么?”
赵子原心绪紧张到了极点,反而将一切恐惧都抛诸脑后,他道:
“区区倒不想错过这场热闹……”
那守墓老者道:
“事不干己,小哥儿还是离开的好……”
赵子原只是驻足不动,那黑衣人一字一字道:
“姓谢的!姓谢的!你还没有死?”
赵子原闻言浑身一颤,两道锐利的眼神霍地盯住那守墓老者,却见老者面上洋洋如常,说道:
“谁是姓谢的?”
寿服汉子阴沉沉地道:
“甭装了!咱们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
老者淡淡道:
“尔等是认错人了。”
寿服汉子道:
“嘿嘿,阁下自以为潜居本镇,充当个守墓人,就能瞒尽天下人的耳目?近数年来,此镇闹鬼,惨遭横死者不可以数计,难道都是没有原因的么?”
老者道:“依你看如何?”寿服汉子道:
“还用得着咱们解释?姓谢的你身份既已暴露,那些前来寻仇的人,自然都一个个被你一杀了之!”
老者冷冷道:
“朋友你无据之论说得太多了。”
寿服汉子伸手一指躺在地上的卜商及湛农尸体,说道:
“就拿这两名死者来作个比方吧——”
老者“咦”了一声,打断道:
“怎么?这两人死在此地,不是……”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
“我知道你又是想说不是你干的,是么?”
老者愕了一愕,旋即大笑道:
“天底下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