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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炬燃起不久,丛林里陡然亮起“呜”“呜”之声,正东方随之出现一小股人马,向战圈迅速移动。
借着火光可以瞧出,这一干人竟然都是当今独霸一方、炙手可热的武林高手,走在最前面的是刘公岛刘岛主,依次是晋南黑道部瓢把子任黑逵,他的助手胡当家、罗当家,再后走的有黄河竹筏帮帮主陆川平,生死判安无忌等。
此外尚有一些陌生面孔,不过从他们沉稳的步履举止以观,个个都是身不怀乘武功的一等高手无疑。
殿后的一人年事已高,身着一袭玄缎,相貌阴森,正是当今武林巨擘,太昭堡堡主甄定远。
赵子原骇然道:
“不得了,甄定远竟能指使这些武林高手为他效力,只要他们一加入战圈,香川圣女力竭智穷,必被击垮无疑。”
谢金印不以为然道:
“情势虽则对她不利,若说圣女会力竭智穷,那倒不见得。”
旷野上,传来甄定远的喝声:
“香川圣女!你已立于必败之地,老夫劝你趁早束手就缚,若昧于情势,犹作困兽之斗,老夫定将发令展开屠杀,不留一个活口,你不妨好好考虑后,再予老夫答覆……”
他这一声吆喝乃远足气而发,远近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香川圣女柔美的语声道:
“贱妾早就料及甄堡主因利害攸关,绝不许让我存在于世,但你要取我性命,十数日前在安峪石亭附近,你早就该下手,无奈你心怀鬼胎,举棋不定,以致丧失了大好良机,此后你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甄定远怒哼一声,道:
“那时老夫下手,不过与你同归于尽而已,今日我却有杀死你的把握呢!”
香川圣女吃吃笑道:
“想不到甄堡主聪明一世,却也有糊涂受骗的时候。”
甄定远愕道:
“你此言何意?”
香川圣女道:
“我说你受了我的欺诳,自己还不自知。”
甄定远道:
“莫非你自称怀有残颜心法秘技,能够与敌同归于尽是假?”
香川圣女微摇螓首,道:
“也不尽然,贱妾的确习有这种秘技心法的,只是当时甄堡主若遽下毒手,我便来不及施展而已。”
甄定远厉声道:
“反正你早晚要死在老夫手上,前日今日又有什么分别?”
香川圣女淡淡道:
“甄堡主真有把握么?依我瞧,你只不过是大言不惭罢了。”
甄定远“嘿嘿”阴笑数声,道:
“事实摆在眼前,你徒逞口舌之能亦无济于事,其实你一人送命不打紧,却要那许多宫女陪你送死,于心何忍?”
他这一着端的厉害无比,除了暗示圣女此战已毫无指望得悻外,其目的更在分化对方军心,使之产生离心作用,以遂其兵不血刃的毒计,圣女若无同样份量的话加以反驳,则在无形的精神战上,便已输给了对方。
赵子原忍不住低声道:
“甄定远语中带刺,冀图不战而屈人之兵,可见得他是何等老好巨猾,怪不得尊驾口口声声称呼他为老狐狸。”
谢金印道:
“甄老儿此着诚然阴毒非常,令人无从招架,但是咱们也别大小瞧了香川圣女,他岂是在短短的三言两语中,便为对方所乘之辈?”
果见帐幕附近起了一阵骚动,宫装女婢见敌方突然出现了一群高手,本就有些惴然,此刻再加上甄定远之言词极尽恐吓与挑拨之能,信心登时动摇,纷纷交头接耳,私议纷喙。
甄定远的初步策略,已开始起了作用。
香川圣女格格而笑,道:
“甄堡主敢是因为出师不利,故此不敢轻举妄动,阴图在舌战中瓦解我们么?你之用心昭然若揭,当真不值识者一笑了。”
笑声一止,沉下脸庞一字一字道:
“此番你劳师远征,本来就十分鲁莽不智,贱妾既能及早洞悉你的行动,会不妥为部署准备?此其一。你一战失利,遂出动了尔来你所收买的武林高手,殊不知你能以威胁利诱的手段买通这些高手,贱妾难道就不能以同样的手段,买通其他高手,以抵消你的势力?此其二……”她语音愈说愈沉,继续道:
“设若你有必胜的信念,以你的心术为人,早就发令攻击,又岂会在乎见怜数十弱女的性命多费唇舌,以致贻误戎机?这是第三。统而言之,你不提起此事则已,一经提及,徒暴露出自己的弱点而已。”
她分析战况情形,敌我势力之消长,反击得有声有色,不说场上众人,旁闻的谢金印及赵子原都不禁大为佩服。
局势遂告稳定下来,宫女人人陡增无限信心,反观银衣队那一方面多呈颓容,斗志与勇气都开始有了崩溃的趋势。
经过这一反击,香川圣女不但扳回了先时的劣势,反而隐隐占居上风。
甄定远神色阴晴不定,厉声道:
“纵任你舌灿莲花,复何能济补事实于万一?老夫欲对付某一人,绝不会空手以还,待会儿你便可以尝到恶果了。”
甄守远情不得已,这话已显得有些牵强,再难指望发生任何效力,但场面话终归非说不可。
如此并非表示他再无振作之力,其实他无论在心计及智力上都高人一等,否则哪能成为一代枭雄?目下他当机立断,决意以那十几个武林好手为班底,领导银衣队,尽速向内围发动攻势。
香川圣女立在车台上面,居高临下,乌黑长垂的秀发及雪白色的衣袂随风飘拂,自有其飘洒自如之态。
她手举灯笼,用摇摆的火光指挥宫女,重新部署阵势。
数十余名宫装女婢列成一队长龙,缓缓向后移动,仅留下五名宫女守住篷车及帐幕四周。
任黑逵睹状,朝甄定远道:
“对方开始向后撤退了,莫非圣女欲采取后退决战的战法,以诱我们出战?……”
刘岛主附会道:
“任兄之言,颇有见地,甄堡主不可轻易下令大举出击,致中敌人圈套。”
甄定远沉吟一下,摇头道:
“不然,圣女所采绝不是后退决战的战法。”
任黑逵道:“甄堡主认为如何?”甄定远道:
“依老夫之见,圣女命宫女主力后撤,用的乃是古时鬼谷子之谋,唤做‘颠倒八卦乾坤阵’,但运用灵活时,又随时可化为‘一字长蛇阵’,组成一反八字形,它的行动便如同常山蛇一般无二。”
说到此地顿了一顿,继续解说道:
“此阵讲究鱼龙变化,神机莫测,化成长蛇阵时,一经攻打,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中则首尾俱应,使敌防不胜防……”
一众高手耸然动容,陆川平道:
“圣女居然擅长行军布阵之学,然则咱们不是无计可施了?”
甄定远双目露出凶光,盯在陆川平身上,陆川平不知不觉为他气势所慑,噤口没有再说下去。
甄定远冷冷道:
“陆帮主此言有欠考虑,适足以助长他人威风,老夫何尝不谙略阵道,圣女能发,老夫为何不能破?”任黑逵道:“甄堡主已有破敌的腹案了么?”甄定远道:
“这个自然。”
刘岛主道:
“敢问计将安出?”
甄定远略一寻思,道:
“老夫预备将银衣队分为五队,分由任当家,刘岛主,陆帮主,安兄,胡兄等率领,同时攻击其首尾及左右两翼,深入后再从中央直捣而进,老夫则率领一支后备队以为接应,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他随即指示了一些机宜,十余名好手各自衔命而去,统领五队银衣汉子全面攻击前进。
香川圣女这一面,早已布下了严密的防卫圈,两队人马一经接触,宫装女婢再度向后撤退。
旁观的赵子原暗自不解,问道:
“我老是瞧不出其中奥妙所在,其实她业已成竹在胸,兵法上说:‘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圣女正在利用敌人此一弱点……”
赵子原脑子原本十分玲珑剔透,经他这一点醒,恍然悟道:
“然则甄定远将兵力分割,莫非正中圣女之计么?”
谢金印颔道:
“老夫的观察是这样,等到会战之后,就可见到分晓了——”
说着、忽然朝赵子原打了个眼色,施展“传音之密”之术道:
“有人潜到咱们的附近了,你妥为提神戒备,防范突如其来的暗袭,但必须不要露出声色,以免将来人惊走。”
赵子原心中震一大震、暗道此时此际竟会有高手潜到,只不知又会是那一方面的人手?
谢金印低哦一声,又传音道:
“看样子还不只一人哩,唔唔,人数愈来愈多了,你且待在此地,老夫到四周察勘一下。”
身随声起,整个人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白影,一晃已不见了踪影,赵子原直瞧得惊骇不已。
片刻过后,谢金印回到原处,他身形来去便如轻烟一样不可捉摸,生像他从未离开过这里似的。
谢金印传声道:
“丛林里一总又到了两队人马,一股以留香院武啸秋为首,另一队却都是一些江湖上新近掘起的白道好手,老夫对这些面孔都十分陌生。”
赵子原以传音入密回话道:
“武啸秋也来了?他是到此与甄定远会合的么?”
谢金印道:
“甄、武二人同床异梦,各有各的打算,非至重要关头,他们两人是不会联手合作的。”
赵子原道:
“那么他率众赶来此处,到底有何图谋?”
谢金印道:
“武啸秋表面上是赶来驰援,实则意存观望,以待两虎俱伤,坐收渔人之利,否则他早就露面了。”
他俩对谈间,场中战情已演成白热化,任黑逵及刘岛主所统领的银衣队攻向两翼后,宫女未战而节节后退,陆川平率领的另一股人马以为敌方怯于应战,志满意得下,竞尔率众自中央长驱直人。
立在车台上的香川圣女见敌已人彀,美颜上微露喜色,以灯号指挥宫女反攻。
后退的宫女接到讯号,立即从东西两侧回攻而至,中央的宫装女婢们亦停止倒退,向前迎敌。
任黑逵这般人手轻意而入,尚未明了首尾两翼的状况,便已被敌人切断联系,陷入包围。
这一来,由十数个高手所率领的五股银衣汉子,彼此无法接应,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银衣队的人数本来远超宫装女婢之上,加上一伙武林高手助阵,原应稳稳横握胜券才是。
但因圣女阵势的作用,居然使得敌方的实力大打折扣。
这一切谢金印都尽收眼底,低声道:
“果不出所料,银衣队走进圣女的口袋了。”
赵子原茫然道:
“圣女的口袋?”
谢金印低声道:
“甄定远虽然明知圣女所摆的乃是一字长蛇阵,针对此阵作了种种攻击谋略,无奈香川圣女棋高一着,敌人展开攻势后,立时化为口袋阵形,所以我说,任黑逵等人不知不觉已走进了宫女们的口袋之中。”
只见银衣队陷人口袋阵形包围后,宫装女婢即自草丛中取出预为藏置的弓矢,一时“飕”“飕”劲响不绝于耳,箭羽如雨,银衣汉子乍不及防,应箭而倒者,达四五十人之多。
银衣队阵容大乱,自相踏藉,伤亡更多。
所幸尚有任黑逵陆川平等十几个高手苦苦撑住阵势,故还不至于溃乱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饶是如此,他们空负有一身武功,在这等阵势之中,却完全施展不开来,只有徒呼奈何。
谢金印突然朝赵子原道:
“圣女虽已扭转局势,但短时间内仍难获得全胜,小伙你想加入战圈,试一试这几日练成的剑法么?”
赵子原喜道:
“小可心中着实跃跃欲试,但先时败在圣女属下的宫女手中,信心大减……”
谢金印打断道:“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