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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金印道:“不错,他们既然不走,你我便想法子让他们躺下好生歇一歇吧——”
持剑的右手一挥而起,剑尖一阵异样的颤动,周遭空气响起一阵刺耳的“嗤”“嗤”之声——
任何对武功稍有涉猎的人都知晓,这是内家真气从剑尖逼射出来的特有现象,武林中人练剑;终生浸淫其中,一旦能将真力溶人剑式之中出而伤人,显而易见就是已臻登峰造极的化境了。
像这样的敌人,谁遇见了谁都要感到头疼。
那十数个大汉虽然凶悍残暴有如虎狼,却还不足以在谢金印的剑下走出十招,只听惨叫之声此起彼落,十数人喉间同时中了一剑,登时尸横当地。
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从剑尖滴落,森寒的杀气逐渐淡薄下去,谢金印神态也逐渐变得无精打采。
他侧身望着谢金章,低声道:“这二十人个个憨不畏死,真真邪门得紧,我杀不胜杀,到最后竟油然生出心寒手软之感……”
谢金章皱皱眉,道:“大哥听过铁血二十宿的名号么?”
谢金印摇首道:“不曾。”
谢金章道:“多年来小弟虽然隐匿于此,并未与外界断绝联络,江湖上的消息仍然多多少少略有所闻,却对这铁血二十宿陌生得紧,从他们的行动上看,颇精擅诸般冲杀狙击之手段,可想而见必是残酷恶毒的凶人集团。”
谢金印道:“为兄也有这种想法,可怪的是他们初进屋中时,说话还似客气,后来一动起手,竟然凶态毕露,前后几判若两人,那突如其来的铜哨声音十分可疑,决然不会事出无因……”
谢金章道:“依我的推测,这干人心神似已失去常态,被他人所主宰控制,才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出现。”
谢金印道:“这也颇有可能。”突闻茅屋外一道冰冷的声音亮起道:“好个天下第一剑,果真名不虚传,竟能举手投足间将铁血二十宿解决,只不知贤昆仲在茅屋里呆得闷了,可愿意出来赐教几招么?”
谢金章压低嗓子道:“这口音倒是熟得很。”
谢金印道:“听来颇似甄定远的口音,这头老狐狸居然明言叫阵,其中必然有诈。”
遂大声道:“敢问朋友是哪条道上的,缘何苦苦与某家作对?”
那冰冷的声音道:“姓谢的,你别明知故问啦,如果你不愿出来,咱们便进房去会你了!”
谢金印高声道:“某家懒得走动,还是劳驾请阁下进来也罢。”
他一面说话,一面朝谢金章打着眼色,说到最后一句话,早闻“飕”“飕”连响,数十支利箭夹着碧惨惨的光华,自四面八方朝茅屋疾射而至!
谢金印大吼道:“快——快冲出去——”
吼声中,分别挟起朝天尊者及洪江,身形一跃而起,已自穿窗而出。
谢金章心知必有重大变故发生,也立刻提身跃起,一闪便掠出门外,再一闪已和谢金印齐肩逸出五丈之外,轻功之高,当真已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只听得身后轰然一声暴震,一股火花从茅屋顶直爆出来,漫天火光弥漫,硝磺冲鼻。
谢金章睹状始之惊骇,旋即大怒,道:“好厉害的火器,竟将我十数年来索居之处,毁于一旦,贼子们是逼人大甚了。”
谢金印将两臂所挟的洪江与朝天尊者放置坟地上,悠悠道:“这还算是便宜呢,你我要是迟了一步,此刻只怕早已被炸得粉身碎骨,成为火窟下的余烬了。”
谢金章望着茅屋浓烟弥漫,听到不绝于耳的“劈啪”之声,脑际里忽然忆起昔日鬼镇那一场大火的情形,沉声道:“武林中擅于使用火器的人并不多见,能在一举手间便将一座房屋焚毁的人,更是绝无仅有,大哥可知道这人是谁么?”
谢金印寻思一下,道:“二弟莫非以为仅凭区区几根利箭,就能将茅房炸毁?其实对方所使用的火器虽然厉害,关键却不在这上面——”
谢金章讶道:“那么这几支利箭……”
谢金印截口道:“这几支利箭不过箭端绑着火种而已,真正引发爆炸的还是那铁血二十宿的二十具尸体——”
谢金章错愕更甚,道:“这——这话怎么说?”
谢金印道:“二弟可曾注意到,铁血二十宿个个都是穿着一身黑衣,但在灯下却闪荡着微弱的银色光芒,个中不无古怪之处,这本是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差点要去了咱们的命。”
谢金章“哦”了一声,道:“不错,我也留意到二十宿所穿的黑衫,当时犹以为只是质料特殊而已,敢情上面竟然涂着一层硝磺,硝磺一触着火星,自然容易引爆,依此道来,敌人驱使二十宿来打头阵,简直早就存心拿他们二十条性命,来换你我两条性命了。”
微嘘一口气,复道:“那设下此计之人,居心之毒,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只不知他究竟会是何人?”
谢金印冷冷道:“能够挖空心思,摆布这等毒计的人,除了昔年某家那几个老朋友外,还会有谁?……”话声戛然而止,视线转动落在身后一座荒坟上。
谢金章皱眉道:“朋友,你们躲在坟堆后与死人为伍,想必感到十分不耐,何不请出来透透空气呢?”
这一句刚说完,荒坟后己连袂步出两个人来,身上也穿着黑衣,装束与铁血二十宿竟无二致,最使人惹眼的是:两人肩上居然扛着一口黑色棺材!
这口黑色棺材,衬上两人一身黑衣及周遭无边的黑暗,颇显得有点阴森可怖。
两名黑衣人将棺材抬到谢金印面前,始终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谢金章高声道:“朋友留步——”
身子陡地拔起,“呼”地一响由他俩头上掠过去,双手齐出,已拿住右首一人双肩。
他沉下嗓子道:“两位送来这口棺材,难道不带个口讯,就此空手而回么?”
那两人依旧不言不语,四道目光只是冷冷盯住谢金章。
谢金章微露怒色,道:“两位莫以为只要一直保持缄默,便可……”
语至中途,陡见谢金印摆一摆手,道:“问之不答,逼之无益,不如让他们走吧——”
谢金章唇角微微一动,欲言又止,终于收手纵身跃开。那两个黑衣汉子一晃身如飞掠去,俄尔,人影俱杳。
谢金章喃喃道:“贼子们不与咱们正面相对,却一再故弄玄虚,送来这口棺材,倒不知其用心何在?”悻悻回过头来,只见谢金印正俯首注视着那具黑色棺材,面上露出一种古怪神情。他趋步上前,道:“大哥,怎么一回事?”下意识瞥了棺材一眼,不禁呆了一呆,视线再也收不回来、他犹恐自己未曾瞧得真切,伸手入怀摸出火熠幌亮了,仔细打量眼前这具黑材棺材,那棺盖上刻着几行字:“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
字迹刻得歪歪斜斜,底下的字更模糊不可辨认。
谢金章心子重重一震,脱口道:“这口棺材——我见过这口棺材……”
谢金印直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喃喃道:“九月既望,残月斜挂……九月既望,残月斜挂……”
谢金章望着他胞兄失常的举态,心中更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大哥,有何不妥之处么?”
谢金印这才如梦初醒,勉强笑了一下,道:“没有,方才你说见过这具棺材——”
谢金章略一思索,道:“那是将近半载以前的事,此地突然聚集了殃神老丑,朝天尊者及丐帮飞斧神丐一干人,欲前往毕节义援金翎麦十字枪,对付他们所谓的‘职业剑手’,就在这一晚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谢金印微露不耐之色,道:“这与棺材之事,又有什么关联?”
谢金章道:“大哥且听我说下去,当鬼镇失火时,殃神老丑等人立时赶回镇上,我自然也要去瞧个究竟,那场大火确是我生平所仅见,火势一蔓延开来便不可收拾,镇上房屋尽在烈火烧融之下,独有街角一幢独立的古宅当时尚未遭祝融所破坏……”
说到此处,脑海里不知不觉又追忆及当夜那奇特的遭遇,咽了一口气,缓缓续道:“这具棺木便置放在那幢古宅里面,是时因为棺盖上刻着几行字颇为奇特,吸引了我的注意……”
谢金印打断道:“荒园古宅……我知道了,它现下是鬼镇这片废墟中唯一尚未尽毁的宅院,不久之前,我还曾到过那里,不过却没见到什么棺材,大约已被人移走了。”
谢金章愣道:“怎么?大哥你闯过那座荒园古宅?”
谢金印不答,脸上不知不觉又露出异样的古怪之色,道:“你初次见到棺木时,棺盖上所刻的就仅仅这几个字么?”
谢金章道:“是的,这两行字突然中断,似乎应该还有下文。”
谢金印仰首望天,悠悠道:“当然还有下文,棺木上的镌字,本来是要留与某一个人见看的——”
谢金章道:“嗅,可是要留给大哥过目?”
谢金印缓缓地摇着头,道:“不,另有其人。”
他的语气十分缓慢,可是在倏忽之间,行动却快到了极致,只见他身子一哈,右臂贯足真力,捏住棺盖边缘,“喀”一声响,棺盖已被他拉动——”
谢金章目睹乃兄的举动,脑际不禁联想起荒园夜袭那一幕可怕的景象,失声道:“不要动那棺盖——”
谢金印手势一窒,道:“二弟莫不成害怕棺里有死尸么?”
谢金章面色沉重,凝目打量棺木,那棺盖此刻已被谢金印拉起一缝,从外面望将进去,棺内黑乌乌的,瞧不出所装何物。
他一字一字道:“死尸倒没有什么可怕,最使人难防的是里头匿伏着一个活人,鬼镇起火那一夜,我便碰上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偷袭——”
谢金印不在意地笑道:“二弟过虑了,依我瞧,棺内所装的既非死尸,也不是活人,或许是一棺美酒盛肴亦未可知呢,哈!哈!”
谢金章耸耸鼻子,道:“这酒香十分诱人,难道它是从棺木里透出来的?”
谢金印道:“二弟的鼻子果然灵敏得很,只不知你的酒量是否还像以前一样的在行?”
谢金章道:“若论武功,也许我不如你,至于酒量嘛,呵呵,我瞧你还是兔谈啦。”
大敌当前,这两个患难手足,竟有如此轻松的心情,笑语诙滤,如教第三者在旁见了,难免要老大皱起眉头,殊不知武功已臻颠峰的特等高手,所具有的正是谈笑之间,从容毙敌的风度,他俩的情绪看似轻松,其实全身神经有如一只撤了网的蜘蛛,只要外界有稍许的刺激,都可以导致立即的反应!
隐伏在暗中的敌人,自然也深悉此点,他们正在等待,等着谢家兄弟稍有松懈的迹象露出时,然后再度发动攻击。谢金印将棺盖掀开,棺里果然摆着有酒有菜,足够二人饱食一餐。
他一手将酒壶提了上来,壶上贴了一张纸条,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
谢金章道:“纸上写的什么?”
谢金印顺着纸上留字徐徐念道:“两位即将远行,特备酒食一棺为君饯行,请君畅饮,酒酣耳热,相偕以赴黄泉,亦不失豪雄本色也。”
谢金章笑道:“说得倒是十分动听,但他既不惜费事,为咱们备下如此珍肴美酒,咱们总该领情感谢的,是不?”
谢金印道:“是极是极,如此星辰,如此月夜,美酒佳肴当前,不由人食指不动,你我又岂能辜负那人的好意。”
边说边擎起酒壶,为乃弟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说道:“请吧——”
谢金章微笑道:“自己人还讲究什么客套,先干它几杯再说。”
举觥近唇,仰首正待饮下,蓦闻“嗤”“嗤”二声,两样黑忽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