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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苓似乎有些明白,冷笑一声:“原来你同她是一伙的!……无药可解。”穴道被点,不能动弹,她却仍冷冷道。
话音刚落,展昭拾起银剑,疾指向她面门:“你不拿出来的话,我就废了你!”莫研命在顷刻,他已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这话并不仅仅是威胁。
剑尖就在眼睛跟前,唐苓费劲地咽了口水,就算他没有废了自己,在脸上划一道,也着实糟糕得很。犹豫片刻,她不情愿地道:“你点了我的穴,我怎么拿?”
这女子既然是唐门中人,只怕花招还多得很。若在素日,展昭自然会解了她的穴道,让她拿出解药,但此时非比寻常,解了她的穴道,另生枝节的话,只怕莫研耽误不起。
“你告诉我在何处。”
“在我腰间的荷包里。”
展昭取了她的荷包下来,从中倒出好几粒颜色各异的药丸,问道:“那一粒才是解药?”
“先让她吃下半粒赤红色的,再把褐色的那粒碾碎了涂在她伤口上。”唐苓答道。
拿起药丸的时候,展昭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目光利刃般扫向唐苓:“你若说慌,可知道自己会怎样么?”
唐苓被他看得不寒而栗,咬咬嘴唇道:“让她吃暗红的,褐色照旧。”
这下,展昭才将暗红色的药丸喂入莫研口中,让她咽下,再将褐色的药丸揉碎。莫研中镖部分,皆在胸前,要涂药,便须得先除去她衣裳。两人成亲虽久,但仅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展昭略略踌躇,却知莫研定然不会怪罪于她,遂飞快脱下她衣衫,帮她拔去毒镖,又抹好药才将衣衫复替她穿起来。
生怕她伤重畏寒,展昭又将自己的狐皮外袍脱下来密密地裹住她。
唐苓将这一切收在眼底,自以为不用问也明白一切,讥笑道:“原来是你与公主有私情。”
“大哥……她,她是方夫人的妹妹。”莫研在展昭怀中虚弱道,“那些人竟然骗她,说方夫人是你杀的。我方才告诉了她真相,可她多半还是不信。”
唐苓听到此处,不可置信地紧盯住展昭:“你是展昭?!”
展昭不答,反问道:“那位方夫人当真是你姐姐?”
唐苓冷哼:“怎么,你也要象她一样,想再骗我一次不成?”
“我此时若要杀你易如反掌,有何须要骗你呢。”展昭冷然道,轻轻放莫研靠在树上,然后卷起自己的衣袖,几处暗红色的小点在他胳膊上显而易见,“你可认得这种伤口?”
见红点的颜色与分布,唐苓骇然而惊:“暴雨梨花针?那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因为大部分的针都打在了你姐姐身上。”展昭淡淡道,“事发突然,我二人事先并无串供。难道你还不相信么?”扫了眼唐苓苍白的脸色,他决定下一记重药,“庞家位高权重,竟然也做出挟恩图报这种事来,当真为人所不齿。”
“你姐姐嫁的是方以中,他本是户部侍郎,庆历四年,因库银失窃而被下狱,后来因为庞太师求情而豁免死罪,官降三级,往边塞守城,后来陷害你姐夫之中也被正法。而你姐夫却不幸在回京路上染病身亡。听起来,庞太师确实对你姐姐有恩,但你们可知,当年库银失窃,背后主使之人正是庞太师。”展昭言之凿凿,由不得人不信。
这就是今日他自苏醉手中接过来的密信中所写内容。自他从莫研口中得知此事与庞太师有关,便密信请包拯查出庞太师与唐门中人有何牵连。苏醉一到镇上就收到了包拯的回信,知此事耽搁不得,见扶灵队伍一进镇子,便忙给展昭送去。
他的这番话,听得唐苓口瞪目呆:“你是如何知道的?”
展昭不答,放下衣袖,继续道:“此时我要杀你,本也容易。但你姐姐已是冤死,现在你又不明真相,继续为虎作伥。你们唐门也在江湖中也算是有地位,如今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难道你们就甘心如此么?此时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大可回京城,彻查当年看守库房的人,看真正的事实究竟是怎样?”
唐苓呆了片刻,又问道:“他们告诉我,是展昭杀了我姐姐,而且他们已杀了展昭替我报仇。”
展昭淡淡道:“他们在骗你,不仅我未死,而且你姐姐也不是我杀的。”
“你就是展昭?”
“不错。”
“可是你……”
“我也不瞒你,我易容改装就是为了拿到庞太师私通辽国的证据。”展昭沉声道。
唐苓想了许久:“我明日就要去问她!看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你是说庞胧?”
“不错,这一切都是她告诉我的,我须得向她问个清楚。”
“我可以与你同去,当面对质。”事实上,展昭怕她见了庞胧便没命回来,唐苓可是此事的重要人证。
“行!”
此时展昭方才解了她的穴道。
唐苓伤得倒不重,瞥了昏厥的莫研一眼,似笑非笑道:“这公主的事,我可以暂且不说,你们好自为之。明日咱们在宋境内的五里亭会合。”说罢,她蹒跚离去,今夜自是不会再回营去了。
展昭俯身抱起莫研,又是心痛又是怜惜,快步往回走。
次日,重伤的莫研被藏在了宁晋的马车上。
在边境处,耶律洪基送走宁晋等人,亦松了口气,兴致勃勃地便准备到就近的山林狩猎去。展昭则藉口想等两日后镇上的大集买些东西,还要在镇上多住两日,故而不与他同行。
耶律洪基兴冲冲地率领大队人马走了。而展昭潜到小院中,换下耶律菩萨奴的扮相,重新做回了展昭。
苏醉拎起耶律菩萨奴的衣服,微微笑了笑,道:“如今找到唐苓做证人,总算是到了可以丢了它的时候了。”
展昭对那身行头亦是厌烦,不愿多看,只道:“此事尚未最后尘埃落定,还是先留着吧。我现在须得去与唐苓会合,大哥你等我消息。”
“嗯,万事小心。”
苏醉叮嘱,见展昭离去,看着那身南院副使的行头,他已另有打算。无论如何,就算是此事不成,他也不愿展昭再留在辽国。
马车中,莫研昏昏沉沉,一直未醒。她虽然身上的毒解了,但毕竟伤得都是要害,便是没有毒也够要她本条命的。此时又发起了高烧,口中叨叨喃喃直念着“大哥、大哥……”
宁晋急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恼恨展昭为何不快点追上来。
“大哥、大哥……”莫研额头滚烫,又低低道。
无法可施,宁晋长叹口气,只得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她的,口中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莫研顿时紧紧抓住他的,牢牢不放,虽在昏迷之中,却似乎安心了许多,嘴角弯弯地睡过去。
“这傻丫头!”
纵然知道自己只能充当替身,宁晋亦无可奈何,看着她没那么难受便宽心多了。
这一路上,莫研便拉着他的手不放,宁晋连用饭都是仅仅用一只手进食。
直到接近黄昏时分,展昭才追上了他们,自后面跃上马车。
他乍然进来,宁晋始料不及,手尚还被莫研握着……
“她把我当成你了。”宁晋不自在道。
展昭未有任何恼意,反而朝他感激道:“多谢殿下!”他语出真诚,并无半点虚假。
宁晋淡淡道“你来了就好。”
他抽出自己的手,眼见着展昭接替自己复握住莫研的手,心中不是滋味,微别开脸,又问道:“事情如何?”
展昭叹口气道:“唐苓死了……不过,她将耶律洪基与庞太师往来的书信交给了我。”
他今日与唐苓一路快马往河间府寻庞胧。他知府中有高手,便欲想法子将庞胧引出来,可唐苓却不停劝告,直闯府邸,要与庞胧当面对质。他无法,只得随她同往。几句话后,庞胧果然答不上来,漏了破绽。唐苓大怒,欲对庞胧出手,两人被府中侍卫围住。唐苓自知不是对手,遂先将密信交与展昭。展昭左突右挡,始终无法带唐苓一同离开,直到唐苓身中数剑而死,他才孤身冲出。
“这么说,此案终于是算破了。”宁晋也替他高兴,替莫研高兴。这意味着,展昭不必在辽国卧底,可以与莫研相伴。
“是啊。”
展昭微微一笑,心中如是所想,低头看向莫研,眉目间满是暖意。
“她怎么样?”
“不好,烧得烫手。”宁晋轻叹口气,“恐怕是伤口发炎了。走得急,车上也没有药,所以要尽快赶到前面镇上。”
展昭看莫研烧得双颊通红,手探向她的额头,莫研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大哥……”
“你醒了?”展昭柔声道。
莫研看着展昭的脸,她已经许久未曾看过展昭的本来面目了,不由得目不转睛,许久许久,才梦幻般笑道:“大哥,我刚刚还梦见你了。”
“是么?在哪里?”
“咱们初见面的时候,你穿着一袭蓝衫,站着开封府的角门外头……你可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展昭扶她起身,问道:“你身上难受么?喝些水可好?”
莫研点着头,眼睛却又倦极地闭了起来,展昭接过宁晋倒来的水,靠到她唇边,正好马车碰上了大石子,猛地跳了一下,水溅了些许出来,落在莫研脸颊上。
“下雨了,又下雨了……”莫研满足地轻轻叹息着。
两人皆意识到她神志已然模糊不清。
展昭手忙脚乱地替她抹去水珠,此时裹在她身上的被衾滑落,胸前几处大块殷红,是伤口处的血渗出来。宁晋骇然,他并无照顾人的经验,一路上竟然都没有发觉她还在出血。
展昭再探她脉搏,已是十分微弱。
“你一定要撑住!你不能有事!”他在她耳边低低唤道,泪已禁不住落下。
而宁晋则大声朝外面喊道:“快点,再快点!”喊了两嗓子,他终是按捺不住,干脆自己爬到车外,亲自拿起马鞭,用力赶车。
马车远远地抛开扶棺的队伍,一路疾驰着,夕阳斜斜照下来,扬起尘土漫天。
尾声
开封府,西角门外。
展昭风尘仆仆地下马,将马交给看角门的官差,遂直往包拯书房而去。
“大人,这是黄忠思临时前最后写的一封折子,被夹在书中。”展昭呈上此次案件的证据。
包拯接过,赞许地着点点头:“几百里路,三日内便行了来回,辛苦你了。”
展昭微微一笑。
“快去歇歇吧。”包拯挥手让他快回去,“定是累坏了。”
“属下告退。”
展昭施礼,退出书房,往东南角他所居住的小院而去。此时正是午后,四处静悄悄的,蝉鸣在耳边嘈杂着。
推开院门,进去,再推开房门,房中空无一人,静得让人心悸。桌上摆着一封信,用茶杯压着。
他缓缓放下包袱和剑,拿起信来,笔迹甚是眼熟。拆开来,薄薄的一页纸,只有寥寥数语,他很快就看完了,唇边笑意浅浅,复把信收入怀中,又略想了想,连衣衫也不换,随即又转身出门去。东角门就在出小院拐角的地方,他走过去,守门的官差的看见他便笑道:“展大人,回来了!”
展昭含笑点点头,欲问:“她……”
“她往后街去了。”不待他说完,守卫便笑着往街面上遥遥一指。
“多谢。”
展昭颔首,略略拱手谢过他,即往后街行去。
后街紧挨着开封府,众多店家与开封府中人自是十分相熟。展昭一路行去,不停间地便有人招呼他。
“展大人!回来了……”
“展大人,不在这里,还得再往前面去……”
“展大人,像是在旧书铺那里……”
……
展昭一一含笑谢过,一直行到旧书铺前,他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