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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百转千回,他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恰好侍女将温热的酒送来,莫研端起酒壶刚想倒,却又停下手,朝展昭认认真真道:“反正,你若当真想认我作妹妹,我是一定不肯的。所以日后,你莫与我提这话,便是别人提,你也莫接话。”
她心中想,若这哥哥妹妹的名分做实了,日后再无希望不提,自己还得天天管喜欢的人喊哥哥,这份委屈她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
“你可答应?”她费劲地盯着展昭,因为醉意,双目已有些迷离。
展昭哭笑不得,可看她又认真又紧张的模样,说不出的让人怜惜,他点了点头:“我自然答应。”
她显然是松了口气,方垂头斟酒。展昭伸手拦住,柔声劝道:“莫再喝了,女儿家酒喝多了不好。”
莫研柔顺地放下酒壶,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多吃些菜吧。”展昭又道。
她乖乖地挟菜吃。
宁晋看得直摇头叹气,转向吴子楚,没头没脑地问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展昭?”
“……”吴子楚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却又转向展昭,依旧问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
展昭苦笑,目光却仍在莫研身上。后者挟了菜在碗中,还未吃,便已挡不住醉意睡着了。
第十四章
“丫头、丫头……”
宁晋唤她,见莫研不应便用筷子敲敲碗,叮叮咚咚,后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真的睡着了?”他眯起眼睛,不满道,“才喝了这么点就倒了。”他只好唤来侍女将莫研先行扶下去歇息。
展昭起身,歉然道:“殿下,时辰已不早,恕展昭公务在身,不能久留。”考虑到公主尚在宫城外,恐时间太长会有变,他不敢离城过久。
宁晋点点头,展昭向来以公务为重,酒也未曾多喝,他是知道的。
“展昭,那丫头……”他停了一瞬,似乎有些艰难地笑道,“她伤心的样子让人看了还真有些不习惯。你若不为难的话,还是莫让她伤心的好。”
展昭只能苦笑,转而朝吴子楚道:“她若醒了,还请告诉她我因公务,已先行回城。”提剑略一拱手,转身出门而去。
次日清晨,莫研醒来,只觉得口渴难耐头痛欲裂,艰难起床。侍女端了水进来与她梳洗,告之宁王正在梅林等着她。
莫研皱紧眉头,敲敲脑袋,方想起师姐一事尚未有着落,匆匆梳洗,要赶去听听宁晋究竟有何主意。
到了梅林,仅看见宁晋和吴子楚二人,她奇道:“展大哥呢?”
“展昭昨夜里就走了。”宁晋慢条斯理地搅动面前的粥,故意抬眼看她,“怎么,你不记得了?”
莫研被他说得愣住,颦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旁边已有侍女替她盛罢粥再退出去。
“他怎么不等着我一块走?”她边吹着粥,边问道。
“我怎么知道。”宁晋淡淡一笑,“大概,是被你吓跑了吧。”
莫研停下手,奇道:“我几时曾吓他?”
宁晋斜斜瞥她,语气怪异道:“昨夜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都记得啊,”莫研喝了口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喝多了,都忘了?”
“那你可记得对展昭说了什么?”
莫研闻言,面容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忧郁,显然是想起:“我自然记得。”
“那你可记得我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了?关于我师姐的事么?”
宁晋盯了她半晌,终于还是幽幽长长地叹了口气,别开脸……莫研呆了一瞬,不明白他究竟何意,紧张问道:“怎么?我师姐的事你想不出法子?”
懒得不理她,宁晋埋头吃粥,也不管烫不烫,硬是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三口两口地吞下去,看得身旁的吴子楚直咂巴嘴,倒像烫的人是他一般。
莫研只好看着他吃,待他吃完便把自己跟前的碗也推过去,讨好笑道:“不够的话吃我这碗。”
宁晋气结,瞪着她不说话。
“吃吧,我还没动过呢。……我师姐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法子啊?”尽管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但心中记挂着师姐的事情,她还是不能不问。
宁晋不说话,依然瞪着她。
“……嗯?”
宁晋还是不说话。
“……”莫研终于忍不住,“那我还是自己想法子吧,你慢慢用,我先走了。”她跳起来转身就走。
“丫头!急什么,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莫研愣头愣脑的,这一去也不知要闯出什么祸来,宁晋拿她无法,终于还是开口叫住她。转头又命吴子楚摒退旁人,方才道:“此事说来也不难,只需天时、地利、人和,让公主动了同情之意,就成功一半了。”
“天时、地利、人和?”莫研犯难地挠挠耳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宁晋耐着性子教导她:“直接告诉她恐怕效力有限,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自然而然地同情他们,从而想要帮他们。”
莫研还是听不明白:“怎样才叫让她自然而然地同情他们?”
“平时看着挺聪明,怎么这时候就犯傻。”宁晋连连摇头,“说白了吧,就是演一出半真半假的戏,让小渝儿同情上你姐夫。这事倒是用得上展昭,只是这猫儿迂腐得很,不知道他肯不肯。”
“展大哥才不迂腐呢。”莫研飞快道。
宁晋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不迂腐,怎么会拿你当妹妹看。”
“他……”莫研明明心中难受,却还是要替展昭说话,“我想,他自然有他喜欢的人,他若遇上,就不会如此。”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你?”
“我……”
莫研不愿再说,索性埋头喝粥,宁晋也不逼她,转开目光,落落寡欢地看着满园飘落的花瓣……
良久,莫研缓缓抬头,咬咬嘴唇,低声问道:“那你说,我该如何才能知道他的心意呢?”
宁晋拾起地上一朵残花,淡淡笑道:“知道京城里的小姐都如何做么?”
她摇头。
于是他开始扯下残花上的花瓣,第一瓣:“她喜欢我。”
第二瓣:“她不喜欢我。”
第三瓣:“她喜欢我。”
第四瓣:“她不喜欢我。”
“她喜欢我。”第五瓣花瓣飘落在地,手心中仅剩下光秃秃的花梗,他展颜一笑,抬眼看向莫研。
后者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他喜欢我?这法子太没道理了,京城里的小姐难道都是傻子不成。”
宁晋不理她,复看着花梗,唇边始终带着浅浅笑意,笑道:“要不你就直接去问他。”
“直接问?”莫研一愣。
“就像这样,”他突然极认真地盯着她,“你可喜欢我?”
莫研本能地摇摇头:“不喜欢。”
“……”
一阵寒风卷过来,宁晋连连咳了好几声,用袖子掩着嘴,转向一旁。吴子楚忙拿起旁边的貂裘替他披上,却又被宁晋挡落,苦笑道:“我还没那么娇弱。”
莫研反应过来,忙往回找补,嘻嘻笑道:“其实你人挺好的,也挺招人喜欢,是个好人。”
宁晋咳得愈发厉害。
“是不是呛着了?”莫研奇道,跳起来要帮他捶背,被宁晋躲开。
“丫头,你……你还是莫要这么去问了。”他缓过来说道。
“为什么?”
宁晋淡淡道:“他若说不喜欢,你又如何受得了。”
第十五章
细细小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刚刚落到地上转瞬即化,赵渝身着银鼠斗篷,缓步走在京城大街上。生怕公主受寒,展昭再三请她上轿而行,而她就是执意不肯。
“将来我要去的蛮荒苦寒之地,严冬之酷胜过京城百倍,到时哪里又会有人管我冷不冷。”她轻声叹气道。
展昭只好不语。
赵渝偷偷瞥了眼他,忍下心中笑意,就知道这只猫儿心最软,只要一扯上契丹,他就不忍心逼迫于她。展昭就行在她旁边,无形中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若然她不是公主,他亦不是四品带刀护卫,两人只是一对行走江湖的侠侣,那该有多好……赵渝朦朦胧胧地遐想着,不知不觉间双颊泛出粉粉的潮红来。
“公主,前面便是司马琴舍。”
展昭的话将她惊醒,抬头看去,确是到了琴舍。因昨日间无意中说起自己喜琴,想亲自在民间寻找一张上好古琴带去辽国,故而今日展昭便带她来到京城远近闻名的司马琴舍。
琴舍内布置得十分雅致,淡淡的檀香萦绕着屋内大大小小数十张样式各异的古琴,赵渝自幼习琴,见到这么多古琴自是欢喜,遂挑了一张桐木伏羲式蛇腹断纹的古琴,命琴舍主人调了音让自己试奏。
展昭对音律仅是粗通,加上心中有事,故只抱剑立在门边,静静看着无声落雪。
幽幽檀香,隐隐定人心神,赵渝轻挑几下琴弦,听得琴音醇厚而不失亮透,心知是张好琴,当即奏了首汉宫秋月,琴音高洁清虚,幽奇古淡,煞是好听。弹罢,琴舍主人啧啧称赞,赵渝琴艺乃受宫中琴师教习,又学习多年,自是精湛。听得琴舍主人赞叹,她便搁下手,瞧向展昭,眼底眉梢不禁略带得意之色,只见后者微垂双目,凝神专注,全然未受琴音所扰,却不知在想何事……
此时此刻,司马琴舍对面的茶楼里,正有三人隔帘听琴。
“她弹得很好么?”莫研不懂琴艺,“我怎么觉得还及不上你那日在梅林里弹的好听呢。”
宁晋懒懒瞥她一眼,倨傲地不愿回答。吴子楚代他答道:“殿下三岁学琴,又曾专程拜在马氏门下潜心习艺三年,琴艺自不可与旁人同日而语。”
莫研笑道:“你还真够闲的。”
闻言,宁晋忍不住张了张口,但觉得与她解释也是白费劲,干脆还是闭上嘴,懒得理她。
取了块梅花糕,莫研边吃边撩开竹帘盯着琴舍门口,自言自语道:“展大哥好像不心情不太好……”
“帮着你去骗人,他当然心情不好。”宁晋凉凉道。
“不能叫骗吧……”莫研搜肠刮肚地想出一个词来,“这顶多算‘蒙’”。
“有区别吗?”
“当然了。”莫研其实也说不清楚有什么区别,只好狠狠咬了口梅花糕,又看展昭已回琴舍内,遂随口道,“说了你也不会懂。”
宁晋还待取笑她,只听莫研急急小声道:“我师姐和姐夫来了。”
街面上,一辆马车冒着小雪驶来,马蹄踢踢踏踏地击打着石板路,平稳而轻巧地朝琴舍方向驶来。宁晋隔帘在间隙间瞥了眼,不在意道:“寻常马车而已,不见得是你师姐。”
说话间,马车恰恰在琴舍门口停下,车夫取了高凳安放好,才掀开车帘请内中人下车。一个妇人打扮的美貌女子先行下来,却不急着进琴舍,小心翼翼地拦住车帘,另一只手扶着一位苍白清俊的年轻人下车。待下得车来,两人相视一笑,方一起步入琴舍。
宁晋曾在姑苏匆匆见过宁望舒一次,仅记得是名清秀绝俗的绝代佳人,眼下看见他夫妇二人,不由叹道:“难得如此貌美的女子,竟还如此多情。”
莫研也不接话,双目紧紧盯着琴舍门口,看着他们进入琴舍之中,后面的情形便是一点都瞧不见了,急得她心里直痒痒。
司马琴舍内。
宁望舒生怕南宫若虚累着,一入琴舍,便先扶他在椅子上坐了,幸而琴舍内甚是讲究,椅子上都铺了织锦绣垫,不至于太过冰冷。待他坐好,她复回车上取了手炉,放到他手中暖着。
“莫忙了,”南宫若虚拉住她,暖暖笑道:“替我瞧瞧哪张琴好。”
宁望舒笑道:“我怎么会懂,你若让我挑,不如把琴排排放好,我闭着眼睛点,点到哪个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