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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存孝语声更低,道:“贤弟久在家居纳福,自然有所不知,今日之江湖,已是风涛险恶,满伏危机,非但久绝红尘之一些绝代高手此番都已倾数而出,甚至那名声仅次于日后、夜帝之雷鞭……”
易挺忍个住脱口道:“雷鞭老人也出山了么?”
盛存孝道:“正是,此老一出江湖,便惹出了无穷风波,竟与日后座下之使者发生冲突,声言定要一闯棠春岛。”
易挺耸然变色,忍不住又自脱口道:“常春岛岂是凡人们能擅入,此老纵然武功绝世,此番只怕也要有去无回。”
盛存孝叹道:“此老性情之孤做倔强,贤弟也该耳闻,他若要去,又有谁能拦阻?愚兄本也要追随于他……”
易挺失色道:“盛大哥,你可千万去不得!”
盛存孝道:“他非但定要愚兄追随,而且还要家母与黑星天、白星武等人相随前去,一行人中,还有个扎手人物……”
易挺道:“谁?”
盛存孝长叹了口气,一字一字道:“风梭风九幽!”
易挺身子一震,竟被惊呆了。
盛存孝道:“愚兄又何尝不知此行之险恶,但事已至此,只好打算将性命交付于他,哪知……唉!幸好雷鞭老人虽然神通广大,但海上航行数日,却也寻不着常春岛所在之地,只有失望而返。”
易挺这才松了口气,展颜笑道:“但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凡夫俗子,自然是寻它不到的。”
盛存孝道:“人虽已返,事却未毕,到了岸上,家母便令我前来邀约各位贤弟,以助声势。”
他沉重的叹息一声,接道:“愚兄本不愿惊动各位贤弟,但家母之命,又不敢违,唯望贤弟瞧在昔日之情,唉……”
长叹一声,垂首无语。
这忠义凛然之英雄汉子,此来显见并非出自本意,只是他的孝心,却能使他做任何一件他本不愿去做的事。
易挺沉吟半晌,缓缓道:“此行必定甚是凶险,而且有些师出无名,若是换了别人来约,小弟只怕难以从命。”
语声顿处,忽然仰天一笑,大声接口道:“但盛大哥你来么……要小弟水里走,小弟便水坐走,要小弟火里走,小弟便火里去……”话未说完,盛存孝已是热泪盈眶,一把捉住易挺的手掌,久久说不出话来。
突听云铿放声呼道:“贤弟要到哪里去,你可千万走不得,千万要将你这些位朋友一起约来喝杯喜酒。”
他只听得易挺说话中最后一个“去”,便当易挺要走了,连忙大呼着奔了出来,要强行留客。
易挺忍不住展颜一笑,呼道:“小弟万万不会走的。”
转首向盛存孝笑道:“小弟必随大哥前去为盛老伯母效劳,但盛大哥今日却必定要先喝小弟一杯喜酒。”
盛存孝膛目道:“贤弟你大喜了么?”
易挺失笑道:“大哥且莫管是谁的吉日,且喝了喜酒冉说。”竟不由分说拉着盛存孝、钱大河等人便走。
那边易明也早已拉着孙小娇与蓝衫少女走上山坡,这些少年男女共有七人,一个个非但笑容爽朗、神情明快,就连衣衫的颜色,亦是明朗鲜艳已极,不问可知,这自然就是近年方自崛起江湖,声名便己震动武林的彩虹七剑了。
彩虹七剑气味相投,情如手足,只是平日分散四方,极少相见,今日竟能不期而合来喝这杯喜酒,确属一大盛事。
但易挺兄妹却也未免太粗心大意了些,竟忘了此间主人乃是铁血大旗门下,盛存孝却是他不共戴天的仇家子弟。
等到客人入门,易挺兄妹蓦地想起此事,却已太迟了。
兄妹两人,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正在彼此埋怨,云铿已笑道:“佳客远来,贤弟怎么不为我引见引见?”
易挺干咳一声,道:“这……这位……”
易明已抢着道:“我这位最最漂亮的姐姐,就是蓝凤剑客柳栖梧,她的飞风十八剑,江湖中谁不知道!”
蓝衣少女一面含笑作礼,一面偷愉瞪了易明一眼,那妩媚而又冷锐的眼波中,有些责怪,也有些欢喜。
易明娇笑着接道:“漂亮的姐姐,自然要有个英俊的姐夫才能相配.这些人里面谁最英俊,谁就是墨龙剑客龙坚石。”
易挺道:“我!”
易明道:“哎哟,好不害臊,你……你配么?”一手拉着孙小娇,两人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云铿目光凝注那黑衣少年,抱拳道:“这位当是龙兄?”
黑衣少年亦自抱拳道:“不敢,在下龙坚石。”
此人虽是面容苍白,神情冷削,但明锐的目光中,却有一种英姿飒爽之气,教人不得不另眼相视。
云铿目光左右瞧了几眼,不禁喟然叹道:“游龙飞凤,双龙连壁,今日一见,果然是珠联壁合,名下无虚!”
易明娇笑道:“我这位柳姐姐与龙姐夫,表面上看来,虽然是一个冷冰冰,一个冰冰冷,两人在一起,好像三天三夜不说话都没关系,其实呀,两人却是爱得发狂,一时一刻都不能分开。”
孙小娇笑骂道:“疯丫头,别再乱嚼舌头了……这些情呀爱呀的话,也是你这未出嫁的大姑娘能说的么?”
易明道:“你瞧。我一夸赞别人,我们的孙姐姐就吃醋了,好,我说,这位孙姐姐,又小巧,又娇嫩……”
孙小娇道:“鬼丫头,你……你再说!”
于是两人又是一阵纠缠笑闹,易明娇笑道:“好了,还有两位,一个是孙姐夫,一个就是我们的大哥。”
她故意又吵又闹,为的只是想在笑闹中将紫心剑客的姓名混过去不提,却不知这又怎能混过去?
——少女的自作聪明,虽然可笑,却也是可爱的。
云铿目光早已凝注在盛存孝身上,口中缓缓道:“如此说来,彩虹七剑今日竟全部到了……”
易挺暗道一声:“更糟!盛大哥虽不知他是大旗门下,但他却已认出盛大哥来了,这……这怎生是好?”
大旗弟子与仇家相见,向来必是血溅当场!此刻盛存孝与云铿若是拔刀相见,易家兄妹左有为难,当真不知要怎生是好了。
哪知云铿竟然微微一笑,接道:“这位兄台气宇不凡,想必就是江湖中第一孝子,武林中第一剑客盛大侠了。”
神情之间,竟毫无仇恨之意。
盛存孝全不知对方是谁,自然更是唯有含笑答礼,易挺兄妹心目中必将发生的流血争杀,竟无发生之征兆。
易挺、易明又惊又喜,反倒不觉呆住了。
他们自不知铁中棠书信之间,已将那日风雨林中被困,盛存孝仗义放行之事说了出来,还再三夸奖这紫心剑客盛存孝乃是条孝义双全之英雄汉子,铁中棠与云铿非但俱是大旗子弟中最开明之人,而且恩怨最是分明,铁中棠既如此说话,云铿又怎会再对盛存孝有仇恨之心?
自古以来,英雄与英雄之间,必定惺惺相惜。
墨龙剑侠龙坚石、紫心剑客盛存孝等人见到云铿如此风采,自不免要请教姓名,探问来历。
云铿哪肯将姓名说出,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本是两财为人,昔日姓名早已忘去。”
孙小娇眼波流转,娇笑着道:“瞧这位大哥的模样,昔日必曾有段伤心之事,所以连姓名都不愿说了。”
易明道:“这下可给你猜对了。”
孙小娇道:“既是如此,你便该好生安慰他才是。”
易明虽是女中丈大,此刻也不禁红生满颊,笑啐道:“你……你要死了么……”笑着要打,孙小娇早已娇笑着逃到盛存孝身后,喘着气,道:“易小妹总是欺负我……大哥你不管管她么?”
盛存孝微笑道:“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不知姓名,又有何妨?这位兄台既有苦衷,咱们便不必再问了。”
云铿叹道:“盛兄果是快人,好教在下佩服!”
再生草庐中本无贺客,此刻加上盛存孝等人,总算可以凑满一桌,当下摆上酒筵,开怀痛饮。
一桌酒本嫌太少,八个人也不算多,以有了易明与孙小娇两人。还想没有笑话?还想不会热闹?
于是一向寂寞的再生草庐,此刻便充满了客气,也充满了欢笑。酒过三巡,就连墨龙蓝凤面上都已满带笑容。
孙小娇卷起衣袖,露出了半截嫩藕的玉臂,娇笑着与易明猜拳赌酒,玉腕上的悲翠镯子,在笑声中叮叮当当的直响,仿佛悦耳银铃。又像是珠落玉盘,输了三拳,她更是眼角含媚,满面春生,娇笑的声音,也更响了,致电后来谁也分不出窨是镯子声像银铃?还是她的笑声?
忽然间,一个自内堂大步冲了出来,大笑道:“好热闹的场面,定须得算上我一分!”竟是满身吉服的新郎倌到了。
易明又惊又笑,道:“哎哟,怎么新郎也来了,还未拜天地就冲出来喝酒的新郎信,你们可曾见过?”
一向江河自如的朱藻,此刻虽是吉服吉帽,全副披挂,但在别人的惊奇喜笑声中。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持杯大笑道:“你们不笑倒也罢了,你们这一笑,我哪里还憋得住,少不得要来找你们抢酒喝了。”
云波含笑道:“按照规矩,新郎此刻确是不该出来的。”
朱藻一把扯开衣襟,大笑道:“规矩礼法,岂是为我辈而设,来来来,且待我先敬各位三杯。”
当真仰起脖子,连干了三杯。
桌上虽然俱是平日脱略形迹的江湖豪杰,却也未曾见过如此豪爽狂放的男儿,有谁不肯陪他喝这三杯!
三杯过后,孙小娇竟突然站了起来。
她娇躯摇摆,已有些站不稳,双颊之上,更是早已红如胭脂,口中娇唤道:“大家不要动,听我说话。”
易明吃吃笑道:“酒鬼,谁动了呀,是你自己眼花。”她说别人酒鬼,其实自己也喝了不少,舌头也已有些大了”。
孙小娇伸出了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指着朱藻,道:“像你这样的人,才是男了汉,我孙小娇最喜欢了。”
钱大河道:“醉话醉话……坐下坐下……”
伸手拉她,却被她甩手摔脱了。
易明格格笑道:“幸好朱大哥今日是新郎倌,否则我们这姐夫的醋罐子真要打翻了。”
孙小娇眼波乜斜,直瞅着朱藻,道:“你虽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钱大河,你莫非已忘了他么?”
钱大河凝目瞧了朱藻两眼,面上神色突变,手中酒杯“当”的跌了下去:“你……原来是你。”
孙小娇拍手道:“你瞧,我可没有醉吧,刚才我一眼就瞧出他是谁了……喂,朱大哥,你看我醉了么?”
别人自不知道,那日在小小少林寺前,钱大河与孙小娇两人早已见过朱藻,也曾领教过朱藻那惊人的武功。
只是朱藻那日麻衣麻鞋,今日却是满身吉服,钱大河一时竟未认出,一经认出后,自不禁为之惶然色变。朱藻亦自想起这两人是谁了,面色亦自微变,但瞬即大笑逍:“我只道两位乃是新交,却不知原来竟是故友。”孙小娇格格笑道:“钱大河,你发什么呆,变什么脸,咱们与这位朱大哥,既无冤,又无仇,咱们今天能与这样的英雄同桌喝酒,更该觉得高兴才是,来,朱大哥,我夫妻先敬你一杯。”朱藻笑道:“在下正当与贤夫妇立饮一杯。”举杯一饮而尽,钱大河呆了半晌,终于强笑着取过易挺的一杯酒喝了。众人早已瞧出他三人神色间之异样,方自在哈中担心,此刻见了这情况,才不禁松了口气。孙小娇道:“好,朱大哥,咱们酒也喝过了,总算已是朋友,你的高姓大名,总可以说出来让咱们听听了吧!”易明娇笑道:“说出来准骇你一跳,还是莫说吧!”孙小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