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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英雄传-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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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棠见那树叶之上密密麻麻刺满了针孔,那小贩又自嘻嘻笑道:“这片树叶要值五两银子,大爷你买不买?”

若是换了别人,必当这小贩想钱想疯了,早已不顾而去。

但铁中棠心细如发,却已看出那树叶上的针孔,仿佛刺的俱是字迹,心头又一动,问道:“你这树叶是哪里来的?”

那个贩瞧着他掌中银子,只管嘻嘻的笑,铁中棠微微一笑,随手将那一整锭银子抛入篮子里。

小贩大喜道:“方才有两辆极为华丽的马车自林子里走过,这种阔人本不会是我的主顾,我也没有在意。”

他忍不住将银子一拨,塞入牛肉堆里,方自接着道:“哪知后面一辆马车却突然停下有人要买牛肉。那声音又娇又甜,好听极了,我连忙过去,只听车子里有个男的笑道:‘在庙里住了多年,难怪你要嘴馋了,但除了你外,别人却不要吃这牛肉。’于是他就要我切牛肉,还要切得薄薄的。我知道这是好生意,自然细心的切,哪知我正在切牛肉的时候,耳朵里忽然飘来一阵又轻又甜的语声。”

铁中棠忍不住插口问道:“她说什么?”

小贩道:“她说要我等在路上,若是瞧见有个少年来问我路上有没有一行如那般的人走过来,我就可卖片树时给他,可卖五两银子,她那话声像是在我耳朵边说的,但我身旁却没有人,我骇了一跳,抬头才看见车窗里探出个头来,正在含笑瞧着我,那话想必就是她说的!”

铁中棠知道那话声必是以传音入密说出来的,不禁暗暗大奇忖道:“灵光内功还不及此,莫非是那阴嫔?”

小贩又嘻嘻笑道:“那张脸呀,真是漂亮极了,我瞧得呆住,一刀险险切在手指头上。她瞧着我又笑,伸手递了锭银子出来,银子下果然是片树叶,但我还是不信,会有人花五两银子买片树叶子!”

铁中棠一笑接过了树叶,暗暗忖道:“她既知道我必会在路上查询,又知道这小贩纵然不信也必定会碰碰运气,必定会等着我的,灵光焉有如此心计,想必是阴嫔了,但她却又为何要如此秘密的留话给我,还使出传音入密之功,为的是生怕那麻衣客发觉、真不知这时于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心念转处,将树叶贴在掌心,针孔中便露出肉色,叶色碧绿,肉色红润,自是极易辨易。

他垂首望去,只见叶上刺的果是字迹,写着:“若期再见,速至鲁东崎山脚下,慎之。”

铁中棠反反复复看了数遍,只觉胸中热血渐渐奔腾飞提,大喜忖道:“我……我已有望与灵光再见了!”

一念及此,不禁喜极欲涕。

他知道那崂山脚下,必定就是麻衣客的去处,本自暗地思义:“阴嫔为何要将这秘密告诉我,她暗地以金簪在叶上刺字,必定花了不少心机,莫非是她可怜我与灵光的别离?”

但心念一转,他立刻恍然悟道:“是了,她历尽沧桑,此刻已想跟那麻衣客终老,却又怕灵光夺去她的宠爱、是以便要我夺回灵光,唉,阴嫔呀阴嫔,你的聪明智慧,的确非人能及。”

转念间那小贩竟已溜了,想是生怕铁中棠反悔,是以藏了银子,便溜之大吉。

艾天蝠已缓缓走来,铁中棠连忙迎了过去,他只当艾天蝠必将探询,哪知艾天蝠却丝毫未起疑心。

当下他不再迟疑,扶起艾天蝠就走。

艾天蝠道:”兄弟,你要到哪里去,还要我陪着么?”

铁中棠黯然忖道:“他随我同行,我虽多了一个累赘,但此刻我又怎能舍他而去,何况……那鬼母又不知在哪里。”

当下忍住叹息,大声笑道:“此去艰难甚多,小弟我又没什么阅历,艾兄你若无事,就再帮我一次忙吧!”

艾天蝠微微一笑,道:“好,走吧!”

铁中棠心头又是感激,又觉悲叹,两人一路同行,铁中棠生怕艾天蝠发觉耳聋因而厌世,是以百般掩饰。

艾天蝠竟真的浑无所觉,一路上只是将自己经验阅历以及一些武林掌故说给铁中棠听。

这一日到了鲁东诸城,距离地头崂山已不甚远,此时风暖花艳,已将盛暑,距离大旗掌门北返,已将一年。

铁中棠自思年来种种遭遇,亦不知是悲是喜,他虽为本门流下许多血汗,但能否得到师长谅解,还未可知。

师长们北返一年,情况不知如何?云铮的伤势虽有聪明多智的温黛黛维护,但还是令他悬念。

何况,他心中还存着有一件极大的隐密,夜半无人时,时常喃喃自语:“时候快到了,切切不能忘记……”

到了诸城,铁中棠虽然心念赶路,但生怕艾天蝠太过劳累,傍晚便投店,搬了张桌子,在树了饮起酒来。

蝉声摇曳。鸟语虫鸣,加以明月在天,花荫曳地、四面纳凉挥扇笑语,颇足令人将一天征尘洗尽。

但在此良辰美景中,铁中棠瞧着目盲耳聋的艾天蝠,心头不禁更是悲哀,却还得强作笑声,频频劝酒。

深夜时两人都有了些酒兴,谁也不想回房安歇。

铁中棠豪兴逸飞,谈天说地,但他一路都要大声嘶喊。好教艾天蝠听见,是以此刻喉咙已真的有些嘶哑了。

说话时,有些言话,艾天蝠已难以听清,铁中棠连忙大声笑道。“小弟喉咙已越来越哑了,昨天呼人要茶水,三尺外的人都听不见,大哥你听小弟说话,想来也头疼得很。”两人俱是英雄肝胆,侠义心肠。自然日益亲近,路上已改了称呼,是以铁中棠以大哥相你。

艾天蝠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过了半晌,那始终紧闭、望之若无的眼缝中,突然渗出一滴泪水。

月光之下,那晶莹的泪水,望之有如珍珠一般。

铁中棠大惊道:“大……大哥,为何伤心?”

艾天蝠石像般端坐不动,又过了良久良久,方自缓缓道:“傻兄弟,你录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铁中棠失色道:“大哥你知道什么?”

艾天蝠黯然道:“你门口声声要我帮你,扶你,其实你只是因为大哥又聋又瞎,不忍心抛开我。”

铁中棠身子一震,口中又是热泪盈眶,紧紧抓住艾天蝠的肩膀,颤声道:“大哥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艾天蝠叹道:“那时下了山脚,大哥就知道了!”

他黯然一笑,接着又道:“你想不到吧,大哥虽然瞎了,聋了,但还是站得住,走得动,吃得下,睡得着。”

铁中棠呆呆的望着他石像般的面容,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刹那间但觉万念纷沓,不可断绝。

不但世上所有的声色繁华,他从此已不能复闻复见,武林中的地位,江湖中的声名,他也势必定要抛却。

他若是个碌碌凡夫,倒也罢了,但他却是个心雄万丈,敞骨峥嵘的铁汉,这种打击他怎能忍受?

而如今,这种不是任何人所能忍受的打击,竟也未将他击倒,他仍然行若无事,连铁中棠都觉不出他的变迁。

又不知过了多久,艾天蝠缓缓道:“兄弟,你莫忘了男儿心肠,久炼成钢,万劫余生,仍无所伤,只有一心无损,身体残伤,又有何妨!”

铁中棠黯然忖道:“一心无损,谈何容易,世上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将此心磨炼成钢?”

他心中虽充满了悲哀,但也充满了敬佩。

艾天蝠突然缓缓站了起来,长叹一声,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回身走去,身予仍然挺得笔直。

这一夜铁中棠辗转反侧,竟是难以成眠,只到繁星落于窗下,曙色染白窗纸,方自朦胧睡去。

但等他醒来之时,艾天蝠竟已去了,只留下张字柬,用个小木盒压在窗根上,字迹潦乱、写的是:

“学剑虽难,不如交友之难,愚兄得友如弟,死已无憾,是以一路相随,不敢轻言别离。

但长亭十里,亦有终止,愚兄不愿以残废之身,以阻弟之万里鹏程,从此天涯飘零,必将不知所踪矣。

夭长地久,再见无期,愚兄亦难免暗怀悲思别绪,此镇纸之木盒,愚兄藏已多年,但望贤弟切莫相弃。”

纸短情长,情意真挚,铁中棠手持木盒纸柬,只觉手掌颤抖,不能停歇,悲从中来,不能自己。

崂山,位于胶州,在海湾之间,气候甚是温凉,四季常春,唯因地处海角,是以自来无名,少有游迹。

铁中棠到了崂山山脚,仰视山岭雄奇,佳木葱笼,但绕山转了一圈,却看不到有阴嫔的留言接待。

他忍不住寻了个在山脚下的樵子,问他山上可有什么异人往来,那樵子只说满山都曾去过……却未见过什么异人。

铁中棠又是焦急,又是失望,直到黄昏之时,他呆坐树下,望着满天红霞,暗忖道:“莫非她是骗我的?她们往西去,却要我往东来,好教我永远也寻不着他们的去向。”想到愤怒处,不禁以拳击掌,暗中怒骂,忽然间,只听“咪呜”一声,一只白猫自草丛中钻了出来。

这白猫神气威猛,迥非寻常,碧眼中似有火焰闪动,正是阴嫔所豢的宠物嫔奴。

铁中棠大喜而起,道:“咪咪,你可是来接我的?”

这嫔奴果似有灵性一般,碧绿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瞧了他半晌,突又“咪呜”一声,向山上窜去。

铁中棠不敢迟疑,立刻纵身随之而去。

但见这灵猫窜行之快,比之武林高手,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身柔毛,在夕阳辉映下,有如彩虹般划空而去。

铁中棠尽了全力,方不致落后,奔行了约莫顿饭功夫,已过山腰,深林鸟鸣,山风森森,已有些寒意。

但铁中棠却是汗流夹背,转过几处山弯,那灵猫又自“咪呜”一叫,钻入山壁间的草丛中,踪影不见。

铁中棠呆了一呆,走过去探看,才发觉山壁间竟有一尺多宽的山隙,只是被附生在壁上的蔓草藤萝遮掩,不加仔细查探很难发现,铁中棠大喜忖道:“这条山隙之中,想必就是麻衣客的居处了。”但心念转处,又不禁黯然忖道:“以我之武功,纵然寻得他的居处,还是无法夺回灵光的。”

心念反复间,正自无计可施,突听身后一卢声笑,道:“傻小子,呆头呆脑的在瞧什么呀?”

铁中棠大惊回身,淡淡的夕阳光影中,两个乌发少女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想必是他因心神不属,竟未发觉。

她两人身上穿的,俱是又宽敞又柔软的丝质长袍,一红一绿长仅及膝,露出下面一段如霜赛雪的小腿,底平指白的赤足之上,套着双柔草织成的镂空草鞋,正是随那麻衣客同去空谷山的轻盈少女。

霞光映辉下,丝袍光影流动,玉腿粉光致致,再加以乌发如墨,娇靥如花,被四下山色一衬,望之宛如仙子。

铁中棠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行迹已露,喜的却是自己所料不差,此间果然是那麻衣客的住处。

那红衣少女眼波转动,在铁中棠脸上转来转去,口中盈盈笑道:“谷主算的不错,你果然来了!”

绿衣少女笑道:“既然来了,便该进去,还瞧什么!”

铁中棠大惊道:“他怎知我来了?”

他只当那麻衣客果有鬼神莫测之机,竟能未卜先知。

却不知道那麻衣客天纵奇才,虽不能先知,但料事如神,见到平日与阴嫔寸步不离的嫔奴突然偷偷出谷,便猜到是阴嫔对水灵光生了妒意,是以故意要将铁中棠引来,好救水灵光出去。

惊疑之间,少女们也不答话,娇笑着拥了上来,一人拉起铁中棠一只衣袖,笑道:“我们谷主等着你哩,还不快进去?”

两人不由分说,腻在铁中棠身上,推推拉拉,将铁中棠拥进了那山隙之中,铁中棠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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