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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说完,还笑了几声。
不过那笑声听起来,好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公鸭叫,非常的难听。
刘阚忙说:“但不知是在何处有卖这样的酒?小子初来乍到,人地两生,还请徐公指点。”
人,总是有一点虚荣心。
对于刘阚这种态度,徐公似乎非常的享受。笑眯眯的说:“就是城南那易水楼……刘小弟若是着急,我可以立刻派人把那易水楼的主人找来。到时候你问他,一切就清楚了。”
刘阚忙道:“怎敢劳徐公大驾?还是小子自行去吧。”
“恩,这样也好……徐黑啊,你一会儿就陪刘小弟走一趟,找那易水楼的主人问问看。”
“嗨!”
徐黑是徐公的下人,生的五大三粗,看上去颇有几分蛮劲儿。
于是,刘阚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徐公告辞,然后在徐黑的领引下,往城南方向而去。
易水楼并不难找,因为它是宋子最大的一座酒楼。
酒楼的主人,是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年纪大约在四五十岁,一脸的皱纹,说话有气无力。
看见徐黑的时候,这位主人家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都开了花。
“您说的是燕酒吧!”
听了刘阚的说明,主人家回答说:“小老儿这就让人送上来,您且品尝一下试试?不过,这种燕酒的口感可不怎么样。大都是老燕人来才会品尝一下,而且大多数人不适应……只是呢,喜欢的人,就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小老儿这里存的不多,却不敢断货。”
说着话,一个驼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小坛子酒。
主人家一皱眉,似乎对这驼子非常不是很看得上,有些厌恶的说:“高老驼,怎是你来送酒?”
驼子的脸脏兮兮的,脖子有点歪。
憨憨一笑,“小二哥有事儿正好不在,听说东主急着要,我就送过来了。”
“下去吧,下去吧!”
主人家哄苍蝇似地把那驼子赶走。
刘阚本来也没有太留意这驼子,可是在驼子放下酒坛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驼子的脖子一下很干净,和他脸上脏兮兮的状况,有点不太吻合。
是故意的吗?
刘阚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驼子的腿。
虽然此人一瘸一拐的很逼真,但总觉得有些不太自然。
还有,当他放酒坛的时候,那双手……对,就是那双手,看上去很细腻,手指修长。
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对手的保护,非常在意。
“他是……”
没等主人家回答,一旁的徐黑笑道:“刘生,这高老驼是这里的帮工,我倒是知道一些。原本是个燕人,不过早在燕灭之前,就在这宋子了,而且一直在这易水楼里干活。
人是个老实人,就是这样子……
呵呵,平时也挺好说话,干起活来也很认真。怎么,刘生瞧他有什么问题?”
徐黑不过是个庶民,没有爵位。
也许在他看来,刘阚已经是需要他仰视才能说话的人了吧。
刘阚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好奇……唔,这个就是您先前说的那燕酒吗?”
主人家点头,“正是!”
刘阚拍开了泥封,倒出一碗酒。
正如任嚣所说的那样,酒色很浑浊,而且还有一股子醴齐酒特有的酸味儿,非常刺鼻。
端到了嘴边,刘阚抿了一口。
好冲!这燕酒入口之后,宛如一股火在体内炸开,辛辣无比。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主人家一旁说:“一般少有人喝这样的酒,喜欢的大都是一些居于边塞的人,好这一口。刘生如果觉得不习惯,我这就让人拿走……呵呵,我这里正好有刚送到的窖花雕。”
徐黑闻听,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这夯货,可知道刘生是什么人?说出来不吓你一跳,他就是杜陵老酒的主人,泗水花雕的酿造者。你还拿你那窖花雕在他跟前显摆,告诉你吧,我刚才也喝了那窖花雕。”
喝窖花雕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徐黑这番话,说的是牛气冲天,却让这主人家真的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向刘阚道歉。
“没想到,竟是杜陵酒神亲至!”
杜陵酒神?刘阚疑惑的看着主人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主人家解释说:“刘生出泗水花雕,令天下美酒失色。泰山封禅,万岁酒更是保的今年风调雨顺。这市井中啊,许多人尊刘生为杜陵酒神。更有童谣,天下美酒出杜陵。”
刘阚忍不住笑了,“不过是酿些许酒水,怎当得这酒神二字?主人家,您却是太客气了!”
说完,他又细细的品了一口燕酒。
和后世的烧酒有点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想必只是个雏形。加之酿造过程简单粗糙,使得这酒水失色不少。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懂得烧酒的酿制过程。只要能稍加改进,说不定就能产出真正的烧酒。
“主人家,你这燕酒,是从何而来?”
因为知道了刘阚的身份,主人家的态度,也就发生了改变。
闻听刘阚询问,连忙回答说:“这酒说来也是巧事儿了……大约八年之前,这宋子来了一个燕人,是个狗屠之辈。自己会酿造些酒水,用于自饮。多余的,就在我这里换钱。”
徐黑一蹙眉,“你说的可是城东那大槐树下的车宁嘛?”
“正是!”
刘阚奇道:“这车宁是什么人?”
徐黑说:“车宁就是那个狗屠之辈,有一把子蛮力,而且性子很暴烈,常和人争强斗狠。不过呢,这家伙也的确是非常厉害,寻常七八个壮汉,不是他的对手……刘生,您要知道,那家伙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打起架来,比那二十多岁的小子还厉害。
他一个人住在城东,也很少和人交往。
平日里靠着屠狗为生,一般人不去招惹他的话,他也不会自己生事。”
刘阚忙问道:“主人家,你是说这燕酒,就是车宁所酿吗?”
“正是!”
“那能否请你代为引荐,我想见一见他,顺便向他请教一些事情。”
这原本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和复杂的事情。可是一旁的徐黑,脸上却泛起了难色,轻轻摇头。
“刘生,不是我们不愿意为你引介,而是您来得的确不太巧,他现在正好不在宋子。”
“不在宋子?”
徐黑点点头,“大概在半年前,他被征发徭役,往邯郸修建驰道去了。”
第六十八章 … ~狗屠车宁~
自始皇三年开始,嬴政就下诏修建驰道,从各地征调民夫。
巨鹿虽位于三晋之地,与南征战事毫无关联,可依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这方面的影响。
刘阚不禁苦笑摇头!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人,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档子事情。
徐黑说:“不过,此次征发已经快结束了。刘生如果确实心急此事,不妨等上些日子。
我估计年关之前,肯定会回来。
只是这家伙脾气古怪,刘生要想和他讨教,却需要有些防备才是。这样吧,如果刘生愿意,不妨就在这易水楼住下。车宁要是回来的话,说不定会来这里,到时候也方便。”
刘阚想了想,觉得这事情也只能如此了。
奔波许久才到了宋子,总不成空手而归吧。据传闻,南方战事如今进行的还算顺利。
可是刘阚却清楚一件事情,那不过是暂时的顺利而已。
真正的考验,却是征伐岭南以后才会开始。如果能在那之前弄出药酒,最少能再提一爵。刘阚之所以这么急切的想要往上爬,是从得知自己背负了老秦人烙印之后开始。
在此之前,他可以不慌不忙。
但现在,却必须要做更充足的打算。
按照秦律,军功二十爵,公士也好、上造也罢,即便是再提一爵,也还只是平民阶层。
虽然因万岁酒的关系,刘阚无需去服徭役,可一举一动,始终在官府的控制下。
他现在是一名‘士’,但还算不上真正的‘士’。准确的说,刘阚只是一个见习的‘士’。除非能迈过第四等爵位,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士’,行动上会多出许多的便利。
然而,这一步又何其困难?
杀一甲士,才可以提升一爵……如今的情况,除非他去参加南征百越的战事,否则就必须要寻求其他的途径。刘阚沉思片刻,当下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我等他回来。”
易水楼的主人家自然是无比欢欣。
杜陵酒神能住在他的酒楼里,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说别的,如果能和刘阚拉近关系,可以直接从他手中得到泗水花雕酒的话,这中间至少能够减少几道的盘剥。
不过,主人家也很清楚,徐黑既然这么安排,怕是少不得要给一份好处了。
秦法对吏员可说的上是极其严苛。但这并不代表着所有的官吏,都是清如水名如镜的好官。‘徐毒’之名,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这个人好色贪财,而且还是个酷吏。最喜欢折磨犯人,哪怕是芝麻绿豆的小错,他折腾一下后,也能弄出来一个天大的罪名。
上梁不正下梁歪,徐公既然如此,身为他下人的徐黑,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是这些事情,刘阚并不关心。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一介小民,怎斗得过一个县尉?
主人家是怎么讨好徐黑,付出了多少钱两,这个和刘阚无关。
在易水楼要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刘阚一行人就住下来,耐心的等待着车宁的出现。
偶尔,刘阚会去注意一下那个高老驼。有几次他有意无意的想要套话,但是高老驼却非常谨慎。支支吾吾的把话题岔开,有时候还会装疯卖傻,圆滑的好像团成一团的刺猬。
试了几次之后,刘阚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要装就装去吧,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这六国遗民中,有不少人像高老驼一样,何必去斤斤计较?再说了,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难不成去对付这高老驼?刘阚从没有想过。
他想过要上爬,但是却没有想过靠着这种手段往上爬。
渐渐的,刘阚对高老驼也就失去了兴趣。和灌婴练武比试,和蒯彻谈天说地,或者在旁边看着程邈研究他的隶书。有时候出门转转,无聊的时候,就拉着灌婴一起喝酒。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在不知不觉中,已是隆冬。
按照始皇帝最新颁布的律法,如今应该是始皇四年了。在十一月间,北方下了一场大雪。
这一天,刘阚正在和灌婴讨论那骑军之道,易水楼的主人家匆匆跑来。
“刘生,车宁回来了!”
刘阚惊喜的站起来,“那家伙回来了嘛?现在何处?”
足足等了一个月有余,刘阚虽说有耐性,但也在不断的消失。特别是期间还拜访了几次徐公,徐黑时不时的还会来找他,让他非常的烦恼。说实话,大家不是一路人,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主人家说:“那车宁刚回来……刚才有人看见他进了城,估计这会儿啊,正在家里做饭。”
刘阚连忙说:“主人家,可否请你为我找个人,带我们过去?”
“这有何难!”
主人家呵呵的笑道,转身走出小院,扯着嗓子喊叫起来:“驼子,驼子……快点过来。”
高老驼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小院门口。
“驼子,你带刘生去车宁家一趟。”主人家吩咐道:“刘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谈。”
怎么是他?
刘阚在一旁,疑惑的看了高老驼一眼。
主人家解释道:“那车宁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一般人根本就不理睬。不过,这驼子和他还算过得去,从前我这里燕酒卖空的时候,都是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