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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县里,老旦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这是一次军区小规模的征兵,是给驻朝鲜志愿军作后备兵源准备的,县里面做了密切的配合工作。储县长去省城开会去了,办公室的人只知道这些新兵已经到了郑州地区报到,具体分到那只部队还不确定,那是军队的事情了,地方政府管不了那么多,大家都在忙着肃清反革命的扫尾工作,忙着给省里面汇报工作,所以这次征兵工作时间短,任务急,但是效果还不错,兵员征集任务在一周内就完成了,军区征兵处的人早已经去了郑州。老旦闻之更生气了,这不是国民党拉壮丁么?这火没办法发,郑州那边自己也没有熟人,一跺脚,数数腰里的盘缠,让有盼带着自己,昼夜不停地赶去了38军的驻地。
见了老旦的复员证,哨兵惊得从高台上跳了下来,把枪支在一边,紧紧地用握住了老旦的右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老旦看着这个和有根一般大小的小哨兵,心里面一阵苦笑,哪个后生不会把自己当作英雄哪?面前这个娃心里面肯定和有根想的一样,时刻准备着上前线杀敌立功,为新中国血洒疆场,岂是自己一个当父亲的能够拉回来的?更何况自己正是孩子的榜样,又如何去劝责他们?
接待老旦的是个团级参谋,姓宗名亮,虎背熊腰却细皮嫩肉,活象做了八年针线活的黑旋风李逵,估计是刚来不久的新人。38军大部分指战员仍然在东北和朝鲜肃川休整驻防,在后方基地只剩下文职和后勤政工人员,主要的工作是补充新兵。老旦看到一车车身着新军装的小伙子被拉向军事训练场,道路两旁红旗招展,墙上贴满了“38军万岁!”的标语,这让他又觉得心里热乎乎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长起来了。宗参谋了解到老旦的焦虑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略一沉思说道:
“这个事情好办,你儿子去参军看来已成定局,你也不至于跑去郑州把他拽回来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就是担心你儿子没个好去处么?这样吧,我估计这次征兵,肯定会有一部分补充到咱38军,东北那边有命令,38军后备部队需要入朝参加战斗,兵源是需要的。他们在郑州集结估计也有这个考虑,我打电话给郑州那边的军区政治部,那里有咱38军的老同志,跟他说说,把你儿子拨到咱38军的番号里,在你的老战友底下看管着,不就行了?”
“嗯……这敢情好点,38军要再次入朝?咱们部队不是要轮战么?”
“这个么?我刚来不久,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可是,你家孩子参了军,没和你打招呼么?”
“这个兔崽子,没有!”老旦狠狠地说。
“解放同志,我看你也太激动了吧?你孩子是想学习你才踊跃参军的,这很光荣啊?再说了,朝鲜那边没有大规模的战役了,咱38军自打过了汉江,就不至于再打那么狠的硬仗了。你的孩子上去也就是锻炼锻炼,你还担心个啥?这样吧,你在师部和团部里面不是有不少好同志么?你挑个管事的,给他写个信,我帮你尽快把你儿子拨拉过去,然后让他们关照一下,找个能够平稳锻炼的部队,平时多照顾着点,不就行了?”
老旦的脸憋得通红。这厮上来就捅出了自己的心事——你就差说你舍不得儿子去保家卫国的了!老旦慢慢冷静下来,觉得刚才对宗干事的态度有些冒失,人家还真是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哩!真是够给自己面子的。但无论如何,儿子是回不来了,否则自己就是在阻碍国家征兵了。他不由得悄悄叹了口气。面对这个见面才一个钟头的参谋干事,他无法表露自己的真实心态,对方提供的这个建议也是自己在路上寻思了无数遍的万全解决之道,儿子去朝鲜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宗干事,那就麻烦你了,给俺帮这个忙,把俺儿子……他叫谢有根……让他们把他拨拉到咱们部队里。到了咱们军,在哪个部分其实俺都没啥意见。要是到了C师,俺让老首长们帮个忙,平时多锻炼锻炼他,还能让他快点进步进步,你说是不?”
“这个简单,你先把信写好,过几天他们就要分配了。届时我帮你查,查清楚了就帮你把信发出去,估计调整一个新兵不是什么难事。嗯……过半个月吧,应该有个信儿了,然后你再来一趟,我向你汇报一下?”
“哎呀,宗干事说啥哩,啥汇报啊?俺感激你还来不及哩!”
“老旦同志你可别客气,说实话,以你在咱们军的声望,这事情根本用不着我代劳。也就是因为首长们都在东北,你联系起来不方便,不然哪能轮到我张罗这事情呢?我能帮你这还是你看得起哩!”
老旦心中稍慰,宗干事的话好象有些道理,朝鲜那里虽然还是战场,但毕竟已经没有前一年那般紧张和残酷,谈判也已经在进行之中,说不定哪天就谈好了哩?谈好了就可以停战了。最重要的是,有根不会稀里糊涂加入别的部队了,他极有可能还在自己战斗过的38军,那里面自己的战友和首长们一大堆,自己提点保护儿子的要求,还是会有些面子的。但是他有些不愿意让有根进入如C师这样的主力师,这就意味着危险,故他又有点后悔刚才在宗干事前提及了C师,可此时却不好意思再改口了。
老旦自然免不了在38军驻地的一番演讲。在后方做动员工作的干部们不会放过这个撞上门来的活榜样,好吃好喝好劝,愣是让老旦作了两个报告会,一个报告几次胜利的辉煌,一次报告三所里的战斗经验和38军的万岁缘由。他有半年没说了,嘴竟有点打磕,可台下入伍的新兵哪里听过这个?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再回到板子村的时候就是半个月之后了。翠儿急得天天在村口转悠,村子里的乡亲们就关注到了。一个嘴长的跑去告诉了郭平原,郭平原心中暗忖不好,老旦和自己一个招呼不打,自己跑去打听孩子下落,这分明是和自己不贴心!这么紧急的事情,至少村委会可以给他派个马车啊?这老旦因为落了残疾,副区长是不能上任了。可到板子村这个小地方,对村干部的形象气质和身体健康并没有要求,要的是村民们的认可。自己原来期望巴结的区领导,一下子变成了他郭平原这个村支书最直接的竞争威胁。论资历和革命成绩,老旦都在自己之上,村民们都把他老旦当成是解甲归田的大英雄,县里面他还有人照应着,郭平原顿感大势去也。可他也是很懂策略的人,竟争,合作,竟争不过就合作,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儿。他心下已定,自己必须和这个将来铁定坐村委会头把交椅的老旦搞好关系,以确保二号人物的位置。
虽然村口的喇叭每天都在播放战场上的好消息,老旦仍然忐忑不安。在朝鲜和东北休养的时候,他听到的也都是好消息。志愿军天天进攻,打得鬼子争先恐后地撤退,并占领了南朝鲜的首都汉城。“从北到南,一推就完!”很多在医院养伤的战士都这样形容朝鲜战争。形式也确实好过几个月,有一阵子志愿军在前线的首长们竟全回东北去看戏了。老旦当时已经在后方,亲眼看到和自己一起游过大同江的江海潮师长和关景山政委,以及诸多C师的首长们。他甚至还看见了原来38军的作战科科长范大恩,这么重要的首长都跑回东北了,只是见面时他的手被严重冻伤,说是在回来路上没有敌机骚扰,就在吉普车上睡着了,于是被冻成重伤。很多38军的首长都回后方来学习多兵种联合作战,苏联老大哥的教官们要给大家上一课。可课还没上,大家只看了一场京剧,前线就传来消息,联合国军反攻了!于是大家又匆忙赶回前线,不出所料,那次战役失利了。
有根走后的日子,老旦一度只能以自己的经验揣测着朝鲜的战局,有盼鼓捣出来的矿石收音机帮了老旦的大忙。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天天公布的好消息里,志愿军退却了,一直退回了37度线,然后又打回去。这以后就再没有“一推就完”的声音了。美国人的电台说志愿军被击退,为了掩护其他部队撤退过江,中国军队第38军血战汉江南岸,在联合国军的猛烈打击下几乎打光。老旦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心揪成了一团,却又在暗暗庆幸自己能够躲过这次灾难。美国人说在一次战役中,中国军队第180师被全歼,中共军队全线退却。虽然有不利的消息,可是他已经知道志愿军解决了最为头疼得问题——后方运输,后方物资已经可以大量地运输到前线了。志愿军的炮兵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强大过:开战一年期间,因为敌人空中力量的绞杀,十门大炮大概只有一门能够运到前线,一个师有时候只有十几门炮的支援,而现在前线一个连就有几十门炮做支援,可谓天壤之别。现在即便被敌人暂时击退,也不至于全线崩溃。至于180师被全歼一事,他是死活不会相信的,哪里会这种事情——虽然十年后他信了。
现在双方形成了几百公里的对峙局面。小范围的激烈战斗虽然不断,但是已经没有十几万人大规模的兵团作战了。联合国军面对中朝部队十几个军的纵深防线束手无策,没听说他们又发动了什么大的战役。志愿军和联合国军的战斗伤亡比例越来越均衡,在不少战斗中甚至出现了我军和敌军伤亡比例一比五的态势,这太不可思议了!老旦在收音机旁听得两眼放光,高兴得又去找二子喝了几杯,他认为有根不会经历自己曾经经历的那种残酷战斗了。
有根走了,翠儿时不时地埋怨男人,担心大儿子的安危,甚至有些神经质了。老旦大多默不作声,或是哄劝一番。实在被她搅和烦乱了,就去找二子或者鳖怪等相好的喝几杯,一喝往往收不住量,这一来翠儿就开始担心他的身体,结果通常是被翠儿堵在酒桌上撵回家去。
老旦思忖再三,没有再去部队里找宗干事,也没有再想方设法找C师的老领导们。儿子没走的时候,他心里着实不舍,想用尽办法将儿子留下,留不下也要给他找个安稳的部队。可现在儿子一走,他突然为自己的这份担忧感到惭愧了,自己好赖已经是共产党员,这点心思都解不开么?要是被战友和领导们知道了,不是要笑话甚至鄙视自己么?脑子里的思想斗争进行了几个月,他总算完全打消了再去部队询问的念头。
转眼又是冬天,也到了村委会改选的时候。在区党委的指派和乡亲们的拥护下,老旦成了众望所归的村支部书记兼村长。谢老桂和谢国崖调动起全部力量,在党委会拉选票,在团委会提议案,令村委会所有委员几乎全票通过了老旦任村支部书记兼村长的提案。郭平原也识趣地自动让位,老旦对此很过意不去。村委会的变动并没有象谢国崖想象的那般轰轰烈烈,也没有引起区里的注意。郭平原放了软炮,倒让原本蠢蠢欲动的谢国崖憋足的气无处发泄,胜利者的姿态缺斤少,还是原来的职务,还是原来的桌子,区别仿佛竟是自己策划这次改选而平添的不少白头发。虽然多设了一个妇救会主任的位子,但占着这个位子的也是谢老桂的老婆。
在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村干部选举中,板子村全体村民,包括妇女在内,只要是在乡里的选举小组里面被列为选民的,都举起了他们满是硬茧的手,老旦仔细和几个村干部商量了生产互助组的现状,探讨出了一些继续扩大生长互助合作的方法,也信心十足地上任了。
在板子村的冬季交粮工作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