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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狂的不止罗弘节一个,从未杀过人的屈思宾将能看到的所有能动的东西都用刀戳穿了,要不是李天郎架住他的刀,不知道这个已变成杀人狂的年轻人还会让什么成为他的刀下鬼。四个人坐在死尸累累的地下,听着受伤马贼此起彼落的哀号,牛一般喘息。酒克庄将一节木条塞进罗弘节嘴里,小心摸索一阵,突然将射入他肩膀的箭拔了出来,迅速用布裹好。“都没事罢?”李天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额头痛出冷汗的罗弘节看了看身侧的李天郎,那双眼睛依旧精光四射,我的老天爷!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身创五处,已鏖战多时的人!“酒儿,和思宾去看看牲畜,将头马找出来,置好鞍辔!”两个年轻人应声去了。“罗弘节,还能走的话,找些火把,将左右的辎重点燃了!要快!也许有贼子逃脱报信,我等时辰已不多也!”罗弘节忍痛站起来,就着马贼的篝火引燃了几个火把,四下投掷。秋天的草原非常干燥,很快马贼们的帐篷的车仗便熊熊燃烧起来,酒克庄和屈大宾也将牲畜赶了出来,马、骡子、骆驼、牛羊等居然还真不少,其中还包括从索凤朝他们那里抢来的精壮马匹。略略一数,光马匹就有一百余头之多。
“使劲地吹,用劲全身力气吹!”李天郎跨上头马,身形有些迟滞,他在马上坐好,似乎低头喘了口气,扬手将号角递给兴奋的屈思宾,声音沙哑地说,“让所有的马贼都听见大唐进攻的号角!”
“烽帅,我等可是偷袭,一吹号角不是打草惊蛇么?”屈思宾惊诧地说,“这是……”
“听我的没错,使劲吹!越响越好!”李天郎冲四下点火的罗弘节、酒克庄一挥手,“好了,你们也快上马,使出吃奶的气力呐喊,越大声越好,随我来!杀!”
罗弘节顺手将几件金器塞进怀中,又在马鞍上扎好一束漂亮的红俏,这才上了马,将最后一个火把扔进马贼的车仗里,大吼道:“杀!杀!”
罗弘节在火堆边拿着一根干材左劈右砍,嘴里发出阵阵呐喊,众人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又什么时候走到了场中央。“那个时候也顾不得是死是活,跟着前面的李锋帅扯开嗓子喊呀,看见人影就砍呀,发现帐篷就烧啊,一路杀呀!杀呀!杀呀!”声音终于低沉下去,罗弘节动作也缓了下来,最后茫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后呢?”那个多嘴的斛斯元景不知又从哪里钻将出来。
“唔,没有以后了,杀完了。”罗弘节像被人推醒似的摇摇头,重新佝偻了腰,蹒跚走回了人群,“杀完了,没有死。”
屏息凝听的众人也都“吁”地松了口气,一起松弛下来。
“乖乖,就是这样的第一仗啊!”不知谁发出了第一声感叹,“哎呀我的妈呀。今天的激战,算得了什么!”
“是啊,李将军确实是雅罗珊啊!跟着他没错!”
“这个,这个,就是凶险得紧!”
“屁,害怕啦?”
……
“老撅头,你后来又随李将军四处讨贼了吧”,赵淳之问道,“不是还有三十一战么?”
罗弘节想了想。随即掰着手指头将其余三十一战逐一报出,还言简意赅地讲了每战的精彩出众之处,直听得众人倒抽凉气,翘舌难下。什么记不得了,这老家伙记得的东西比刻在石碑上的还清楚!
一阵冷风吹过,火光摇曳,罗弘节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弯腰拍打胸口,半天才止住。面对一片如饥似渴的年轻眼眸,罗弘节像被人抽了筋似的再次委靡下去,恢复了委琐的老态,他叹了一口气,老脸抽搐数下,声音颓然低沉:“与我同时凉州从军的五十八人,现在仅存十九,即使方才所说的屈思宾、左德本等人,也是非死即残,呵呵,老撅头命好,到如今还能坐在这里给你们这些后生唠叨,呵呵!还有命在!”罗弘节干笑两声,有些怪异地摸摸腰间的麸袋,“就是我自己,也差点被李将军砍了脑袋,就因为老撅头贪念些财物,喜欢扒些死人钱财自己耍耍,一耍就忘了上缴,这个军法森严啊,嘿嘿,”罗弘节突然有些失控地大笑起来,直笑得浑身发抖,胡子乱颤,“老撅头,老不死的!如今还敢说这话,呵呵!李都尉接掌西凉团之前,五十八人已有三十二人没落,亏得李都尉来,剩余二十六人五年仅折七人,好生造化!好生造化!老撅头以为旦夕且死,没想到还能活到今日,还捞得些许勋位自慰,真是造化!”
赵淳之早就听同征小勃律的父亲说过李天郎在娑勒川以三百西凉健儿破吐蕃千骑,以及奇袭连云堡,翻越坦驹岭,飞夺娑夷桥的精彩故事,当时他非常惊讶西凉人强悍的战力,对李天郎充满神往。今日之战,李天郎当机立断,三下五除二便剿灭了人多势众的拔泥塞干暾沙钵俟斤部,更令他折服得五体投地。但李天郎今日两次对他的不屈让他的少年心性深受挫伤,不由得生出几丝怨恨,如今听得亲身参与者谈及那一段段惊天地泣鬼神的传奇,再次让赵淳之对李天郎充满敬慕和向往。
“好了,现在你们知道了罢,只要跟着李将军,跟着咱雅罗珊,就会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李将军用兵如神,尔等只要决力死战,义无返顾,何愁贼子人多!呵呵,只是别学老撅头恋财便是!”
士卒们哄笑起来,浑拓摆手正色道:“且住,已快过戌时,赶紧噤声就寝!都快回去,让巡营虞侯看见了没好果子吃!快点!”士卒们不敢造次,个个闭了嘴,借着夜色钻进兵幕歇息。
赵淳之径直扯住罗弘节,“老撅头,雅罗珊不是还败了两仗么,怎的方才就一笔带过?”
“哎哟,赵公子,那些事,老卒哪里还记得?”罗弘节惊惶地看看周围,见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谁没吃过败仗呢?李将军又不是诸葛孔明。再说,就算是诸葛亮,不也有败走麦城……”
“胡说,败走麦城的那是关云长!”赵淳之笑骂道,“快说,那是哪两仗?”
“记不清,记不清了,老卒今晚说的够多了,都说光了。赵公子,再不回去,老卒要挨罚了,你可是知道李将军治军严苛……”罗弘节哭丧着脸说道,“你行行好……”
“罢了,罢了,可是碣岭阵与团柏馆阵?疏勒府辖内,近十年来惟此两阵负耳!”赵淳之不依不饶,“是这两阵么?”
罗弘节讶然道:“正是,公子好生聪敏。一猜就中,尤其是碣岭阵,李将军,唉,当时还是旅帅,奉命率百骑由侧后突袭车薄、咽面之两姓突厥人,不料贼早有所备,设伏围之。那时候哇,弟兄们哭爹叫娘。四散逃命,连老撅头我也认为此次在劫难逃。突听李将军大喝:如今之势,要想活命,惟攻山死战耳!遂率众攀山击贼,弟兄们死伤狼籍。为求活命,决死强攻。李将军亲自掌旗开道,弟兄们无不舍命跟随,俄而将军中三矢,仆地而倒,幸得马大元等人冒锋镝而救之,李将军挥刀断三矢羽,与诸人搀扶继攻,终杀得一条血路……”
“行者何人?”罗弘节的讲述突然被坐喝者的呼声打断。
“虞侯总管玛纳朵失巡!”
“作甚?”坐喝者继续按部就班应答。罗弘节抱头掩面,道声“得罪”,一哈腰借着兵幕的掩护逃了开去,这个时候被虞侯抓住可不是那么好玩的,难怪罗弘节犹如耗子见猫。
“定铺!”虞侯领了十二甲士,出现在兵幕后面,号头洪亮的声音愈发逼近。
“是不是?”坐喝者的声音因虞侯走近也愈发精神,再怎么渴睡也要在此时显得精神抖擞。
玛纳朵失看见赵淳之,施了个礼,扬声说道:“赵公子应知营规,快些歇息去吧。”赵淳之毕竟不是军中之人,玛纳朵失自然也不能以军规处之,否则那会这么客气。
“是!”
“是不是?”
“是!”
号头和坐喝者还在三问三答。
赵淳之拱拱手,回身邀了自己家奴,也往自己的帐篷去。
雅罗珊也有败绩啊,父亲曾说过,没有经历过败仗的将领不仅不存在,也不可能成为名将。因为不经历失败就不会知道胜利的真谛,大唐诸如李靖、苏定方、薛仁贵等等哪个曾没有损兵折将的大败?甚至被贼俘者也大有人在,胜败乃兵家常事,比起那些名将,李天郎的败仗几乎不值一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三十二战三十胜的?又怎么能绝处逢生的?仅仅两次小败就锤炼出雅罗珊?真是不可思议!
忐忑不安的白小胡见阿郎一直若有所思,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心下欢喜,撒着欢儿先进帐给赵淳之重新理铺去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李天郎的大帐前停下,叱骂声中,火把亮了起来。赵淳之惊诧地停住脚步,往那边望去,几十把火炬将李天郎的大帐前照得雪亮。浑身披挂的赵陵正将几枚首级抛落在地下,十几个浑身箭伤的突骑施人惊魂未定地在唐军士卒的喝骂声中跪倒在地。其中一个矮小的身影赵淳之看得清楚,是那个叫跌思太的小可汗。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这伙突骑施人想趁夜带小可汗逃走,被赵陵他们逮个正着。
不一会,李天郎走出帐来,后面居然跟着那个叫杨进诺的逃兵。赵淳之见李天郎厉声对突骑施人说着什么,那些突骑施人连连叩首,但周围的唐军却收起了刀剑,看来这帮人又可以活命了。都说李天郎是菩萨心肠,越是对人严厉越显仁慈,看来所言非虚。所谓“仁者无敌”,难道就是这样的?赵淳之心中突然一动,脑子里灵光一闪,咦,我既非正式点征之人,自然可以不听将令,嘿嘿。一阵冷风吹来,让衣杉单薄的赵淳之打个寒噤,但矛塞顿开的他却彻底兴奋起来,倦意全无。对,既然如此……
赵淳之眼望着帐前人等一一散去,李天郎回首看见了他,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进帐歇息。赵淳之搂搂衣襟,又在夜风中打个冷颤,回头入帐,躺进被窝里却再也睡不着。不行,不能就这么回去!
第二十六章 喋血真珠河(1)
有关知识:葛逻禄乃由俟炽、谋刺、踏实力三部联合组成,号称姓葛逻禄。其东支散居漠北,西支游牧西域,入唐后其东支置浑河、狼山二州,西支置阴山、大漠、玄池、金附四都督府,以此一部分置四府三州,可知势力的强大。及后东突厥汗国灭亡,东支葛逻禄曾与回鹘、拔悉密争雄西域,后为回鹘所败,因转徙西域,与西支葛逻禄合流,其首领称叶护。及突骑施汗国衰微,代之而兴,创建了一个强大的葛逻禄叶护国,领疆东起金山,跨有葱岭东西。巴尔托里德的《世界境域志》第十五章记其地:“这是一个繁荣的国家,在突厥诸地中是最美丽的地方,该国有奔腾不息的河流与宜人的气候,出产各种各样的毛皮。葛逻禄人是近于文明的民族,殷勤好客,喜欢交际。葛逻禄的国王往昔为叶护,该国有城镇与乡村,有些葛逻禄人是猎人,有的是农夫,有的是牧畜者,他们是好战的民族,习于劫掠。”葛逻禄人已习惯于游牧和城居相结合的两栖生活。境内拥有十五座城镇,其中美尔克(Mitki)与Yhonksi二城明确记载是葛逻禄人所居,巴尔托里德还记载葛逻禄人尚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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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仆固萨尔的飞鹘团遍急急列队准备开拔了。前来巡视的李天郎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精神依旧矫健抖擞。仆固萨尔他们不知道,昨晚李天郎几乎是彻夜未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