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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是哀悼的颜色,保罗想。
这是一种习俗,詹米斯的两个儿子转弯抹角地向他解释过。他们告诉他,他们不穿绿色,因为他们接受他为教父。
“你是李桑·阿·盖布?”他们问他。保罗从他们的问话中,意识到了那种护教复仇战争的思想。他耸了耸肩,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从而他了解到,这两个孩子中,年长的一个叫凯利弗,十岁,是乔弗的亲生儿子;年幼的一个叫奥罗普,八岁,是詹米斯的亲生儿子。
这是一个奇特的日子。有两个孩子在他身边保护着他,因为是他要求他们这样做的。他想避开人们的好奇心而不被打搅,好让自己有时间来进行思考和回忆预知梦境,以便能想出一个可以防止这护教复仇战争的办法。
现在,保罗站在洞内平台上他母亲的身旁,看着平台下面的人群。他想知道,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狂热的护教复仇战争的爆发。
契尼走近平台,四个女人远远地跟在她后面,用担架抬着另一个女人。
杰西卡并不理睬走过来的契尼。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担架上的那个女人——一个老太婆。她穿着黑色长裙,脸上布满皱纹,骨瘦如柴。她的头罩抛在脑后,露出一缕整洁的灰发和筋脉突出的颈脖。
抬担架的女人把担架轻轻地放在平台上,契尼帮助那老太婆站了起来。
啊,这就是他们的圣母,杰西卡想。
那老太婆沉重地靠在契尼肩上,蹒跚着朝杰西卡走来,看起来就像是包在黑色袍子里面的一根棍子。她停在了杰西卡面前,抬头向上窥视了很长的时间,然后才用粗哑的嗓子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女人,”那细长瘦小的脖子上的头危险地点了一下,“夏道特·梅帕丝同情你是对的。”
杰西卡带着轻蔑的口气很快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那留待以后再说。”老太婆粗哑着嗓子说。她用令人惊讶的速度转过身去,面对着人群:“讲给他们听听,斯第尔格。”
“我必须要讲给他们听吗?”他问。
“我们是米斯人,”老太婆喘着气说,“自从我们的桑尼祖先从尼罗蒂克。阿-奥罗巴逃离以来,我们就了解了战争和死亡。年轻的一代要继续下去,我们的民族才不会灭亡。”
斯第尔格深深地吸了口气,向前跨了两步。
杰西卡感到沉默笼罩着挤满了人的山洞——大约有两万多人。人们默默地站着,没有一点声音。这使她突然感到渺小,心中充满惶恐。
“今晚我们必须离开这个庇护过我们这样长时间的营地,向南进入南方的沙漠。”斯第尔格说。他的声音洪亮而浑厚,通过平台后面的角形传声器,越过仰视的面孔向外传出去,并发出强力的回声。
人们仍然沉默着。
“圣母告诉我,她活不过下次的远涉旅行,”斯第尔格说,“以前没有圣母,我们也照样生活。但是这对人们在这样的困境中,寻找新的家园,是没有益处的。”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发出叽叽喳喳的低语声,显示出他们的不安。
“这种事也许不会发生,”斯第尔格继续说,“我们新的塞亚迪娜,具有神秘力量的杰西卡已同意在这个时候举行仪式。她打算在我们还没有失去我们圣母的魔力期间,通过这个仪式。”
具有神秘力量的杰西卡,杰西卡想。她看到保罗在盯着她,他的眼中充满疑问。但是,由于周围奇怪的现象,他仍然闭着嘴。
如果我死于这次尝试,他会怎么样呢?杰西卡问自己。她再一次感到忧虑不安。
“如果具有神秘力量的杰西卡失败了,我们也不会失去一切,”
斯第尔格说,“契尼,列特的女儿,会在这个时候被奉为塞亚迪娜。”
他朝旁边跨了一步。
契尼扶着老圣母走到角形传声器前面的石凳旁,然后退回到斯第尔格身旁。
从角形传声器里,传出了那老太婆的声音,扩大了的低语声,粗哑、尖锐刺耳。“契尼刚从远涉旅途归来——契尼已经看见了水。”
人群中发出一声不肯定的回应:“她已经看见了水。”
“我推举列特的女儿为塞亚迪娜。”老太婆粗声说。
“接受。”人们回答道。
保罗仅仅听见仪式,他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所谈到的有关他母亲的事情上。
如果她失败了?
他转过头去,看着被他们称为圣母的那个干瘪的老太婆,打量着她。没有眼白的蓝眼睛,看起来好像一股微风都会将她吹倒。然而在她身上,却有那种也许在狂风中也会稳立不动的力量。她具有圣母凯斯·海伦·莫希阿姆所具有的同样的魔力。他记得圣母凯斯·海伦·莫希阿姆曾用高姆佳巴的方式,以死的痛苦来检测过他。
“我,圣母拉马罗,她讲的话代表着大众,对你们讲,”老太婆说,“契尼成为塞亚迪娜是符合天意的。”
“赞同。”众人回答道。
老圣母点点头,小声说道:“我给予她银色的天空、金色的沙漠和它那闪闪发光的岩石,以及将会变成绿色的原野。我把这些给予塞亚迪娜契尼,为的是让她不要忘记,她是我们大家的仆人。在这种族的典礼仪式上,让这些卑下的任务降落到她的身上,就像夏修露德将要承担它一样。”她抬起一只褐色的棍子一样的手臂,又让它落下来。
杰西卡感到,典礼仪式上四周的气氛带有一种使她不能退缩的趋势。她看了一眼保罗那充满疑惑的脸,然后准备着去忍受那严峻的考验。
“叫管水员到前面来。”契尼说,她那女童般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此刻,杰西卡感到自己处于危险的焦点。在大众的注视下,在沉默之中,存在着这样的危险。
一小队男人穿过人们让开的弯弯曲曲的小道,成对地从人群后面走到前面来,每两人都抬着一个小小的皮袋子,大约有一个人头的两倍那么大,袋子沉重并上下扑打着。
两个领头的人把袋子放在契尼脚下的平台上,然后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杰西卡看了看水袋,然后看着那些人。他们把头罩抛在脑后,露出项下卷成一团的长发,深深的黑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一股芬芳的肉桂香气从袋子里飘出来,从杰西卡面前飘过。衰微香料?她问自己。
“水吗?”契尼问。
她左边的管水员,一个鼻梁上横着一道紫色伤疤的男人,点点头,说:“是水,塞亚迪娜。但是,我们不能喝。”
“种子吗?”契尼问。
“是种子。”那人回答说。
契尼跪了下去,把手放在扑打着的水袋上面。“愿上帝赐福于水和种子。”
杰西卡熟悉这种仪式,她回过头去看着老圣母拉马罗。老圣母坐在那里,弯着腰,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
“塞亚迪娜杰西卡。”契尼说。
杰西卡掉头看见那女孩盯着她。
“你尝过圣水吗?”契尼问。
杰西卡还来不及回答,契尼接着说:“你不可能尝过圣水。你是一个外来者,你没有权利。”
人群中发出一声叹息,衣袍的振动声使她毛骨悚然。
“庄稼成熟,制造者被消灭。”契尼说。她开始打开固定在水袋顶上的喷水管。
此时,杰西卡感到危险加剧。她看了看保罗,看见他沉湎于这一仪式的神秘之中,不眨眼地盯着契尼。
他能及时看到这一时刻的危险吗?杰西卡想要知道。她把一只手放到肚腹上,想到未出生的女儿。她问自己,我有权拿我们两人的生命来冒这个险吗?
契尼朝杰西卡举起喷水管,说:“这是生命之水,是比普通的水更伟大的水——康,解救灵魂的水。如果你是一位圣母,它会为你打开宇宙之门。现在,让夏修露德来判断吧!”
杰西卡感到自己在对未出生的女儿负责和对保罗承担的责任之间撕扯着。她清楚地知道,要对保罗负责,她应接过喷水管,喝下袋中的液体。但是,当她对着送上来的管子弯下身去的时候,她的知觉告诉她,那是危险的。
袋中的东西有一种苦味,十分像她所知道的许多毒药,但又不像。
“你现在必须喝下去。”契尼说。
不能退缩,杰西卡提醒着自己。可是在她所有的比·吉斯特的训练中,她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帮助她渡过难关。
它是什么呢?水?毒药?杰西卡问自己。
她弯下身去,凑近喷水管,闻到了肉桂香味。她记起了那时邓肯·伊达荷的醉态。衰微香料浓缩液?她问自己。她把喷管放进嘴里,轻轻地吸了一口袋中的液体。它尝起来有一股衰微香料的味道。她顿时感到舌头上一阵微微的辛辣的刺痛。
契尼向下用力压在皮袋上,一大股袋中之物喷进杰西卡的口中。在她自己喝之前,就吞下了它。她尽力保持着冷静和自己的尊严。
“接受一点死亡比死亡本身有更大的痛苦。”契尼说。她望着杰西卡,等待着。
杰西卡也看着契尼,口中仍然含着喷水管,用鼻孔品尝着袋中之物。口里、脸颊上、眼睛里,冒出一股刺鼻的香气。
真爽快!
契尼再次把液体喷入杰西卡口中。
味道真美!
杰西卡打量着契尼的脸——淘气的脸。从契尼的脸上,她看到了列特。凯因斯的痕迹,然而因时间关系,还没有固定下来。
他们给我吃的是一种麻醉药,杰西卡对自己说。
但是,它又不像她吃过的任何其他的麻醉药。比·吉斯特的训练包括尝试许多各种各样的麻醉药。
契尼的特征如此明显,好像光中的轮廓。
麻醉药。
杰西卡觉得头晕目眩,四周一片死寂。她身体的每一根筋脉都接受了这个事实:某个具有深远意义的事发生了。她感到自己是一个有意识的尘埃,比任何一个亚原子粒子还要小,然而能够运动,能够感觉到她周围的世界。像被突然揭开一样——幕布突然被拉开——她意识到她已经弄清楚了她自己心里运动的范围。她是尘埃,但又决不是尘埃。
圣母!
在比·吉斯特学校里,谣传一些人没有活下来,不是因为圣母的严格考验,而是因为麻醉药使她们死亡。
杰西卡专心注意着圣母拉马罗。她现在知道,这一切发生在一段凝固了的时间内——对她本人来说,是一段暂时停止了的时间。
时间为什么会停止?她问自己。她凝视着她周围那些凝固着的表情,看见一粒小小的尘埃停在契尼的头顶上。
等待。
这问题的答案突然出现在她的意识中:她个人的时间停止了,是为了拯救她的生命。
她专注于自己心里运动的范围,内视着。她立即看到一个细胞核,一个黑点。她从那个黑点中退了出来。
那就是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她想,一个圣母不愿提起,而只有科维扎基。哈得那奇才可以看到的地方。
这种意识使她恢复了一点点自信。她再一次冒险集中精力使心理运动扩展,让自己变成一粒尘埃,在体内寻找存在的危险。
她在吞下的药物中找到了它。
那物质是她体内跳动着的粒子,它运动十分迅速,甚至连凝结着的时间也不能使它停止。跳动着的粒子。她开始辨认出那些熟悉的结构,原子链:含有一个碳原子,螺旋形摆动……葡萄糖分子。
整个分子链展现在她面前。她辨认出了其中的蛋白质……一个含甲基蛋白质的结构。
啊——
当她了解了毒药的本质时,它在她体内发出无声的叹息。
随着对心理运动的探索,她进入了它里面,变成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