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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冰冰的肌肤。
“大伯什么时候出院?”女孩的身体柔软且带着一丝馨香,伸长了脖子在他怀中抬眸,一双大眼盈盈的泛着水光,一晃一晃,充满期冀的看着他。
顾城动作一滞,别过脸一时无法直视她过于清澈的目光:“睡吧。”轻巧的拨开有些湿漉的长发,顺势往她的唇上亲了亲,他哑着嗓子道:“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真的?”缩起肩膀,她抬高两条手臂圈在他的脖子上。
顾城站起身将人抱起,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男人显得有些疲惫,就连平日稳健的步伐也变得有些虚浮,摇晃的来到床边,跟着她一起躺下。
“睡吧。”心里有许多话冲到了嗓子眼,却跟突然堵住了似的,说不出。
*
顾清的丧礼定在三天后,没有大肆铺张,反倒是非常低调的进行。
当天到场的人不少,可惜明月却一个也不认识。
白着一张脸,她身着丧服,不哭不闹,静静的站在灵堂旁,表情木讷呆滞,像是突然失了魂一般,默默地注视着几步外的顾清。
哪怕躺在棺中的老人早已浑身僵硬,再也给不起她任何反应。
手心突然变得冰凉发软,浑身战栗,纤细的身子险些要站不住脚。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悲恸的时候,是哭不出的。
顾城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她身上,消瘦的肩膀微垂,这才几天人已经瘦了一圈,瞅着她要死不活的模样,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哭、闹,将情绪发泄出来,总比闷声不吭的强。
“顾城,跪下。”好半晌,从头至尾没与人有过一句交谈的顾母朝顾城说,而在话语间,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的明月,仿佛是淬了毒汁般的令人不寒而栗。
顾城刚要动,却见不远处的女孩已经率先越过自己,挪动步子,机械的走到顾清的棺木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咚”的一声跪下。
这几日一直压抑着的眼泪终于在一刻绝提,她边哭边将额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直至破皮也没有停……
*
之后的日子顾家人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恸当中,原本定于月底的婚礼也因他的离去而无限延后,至于具体时间没人原提,现在也没心情去提。
为免因为顾清的去世而令顾氏股价下跌,顾城依然早出晚归。
明月则每天守在家里,时不时会进大伯的书房里看看,摸摸他生前用过的东西,有时候一呆就可以是一天。
反倒是顾母,本应是最伤心的一个人,却在葬礼结束之后成日不见踪影,明月不知道她在忙什么,顾城却知道,可他不动声色,直到一沓资料迎面敲在脸上。
“妈……”他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扣上书房大门。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顾母深深的吸入口气,强自镇定。
“……”顾城不语。
顾母瞥了眼撒了一地的纸张,那是近几日找人查到,关于明月身世的资料。
她怒极反笑,一张脸变得阴冷而狰狞:“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城停顿半晌:“她刚被接回来的那个月里,我找人查过一次。”
话落,“啪”的一声,他别过脸,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为什么不告诉我!”顾母气急,起初只是怀疑,却没想到,夏明月真是顾清的种。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里面包含了恨,而更多的却是痛。
怪不得她对女孩没有好感,打从第一眼就不喜欢。
如今在她的眼中,夏芯两母女就犹如是吸血的水蛭,大的抢人老公,小的抢人儿子,毫无廉耻,阴魂不散!
女人眼中的阴狠一闪而逝,见此,顾城沉下脸警告道:“妈,你别动她。”
“反了,你这是对我说话的态度?”说着,尖细的高跟鞋碾压在纸张的正面,她满脸憎恨,下脚一次比一次重,仿佛踩的并不是满地的资料,而是夏芯那张脸。
顾城别过脸,下意识的从兜里掏出香烟,趁着点上的空隙说道:“明月并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将上一代的恩怨加诸在她身上。”
“你倒是很会替她着想。”顾母脸色变了变:“顾城,你爱上她了?”
顾城默然。
执在手中的打火机熄灭,金属盖“啪”的一下合上。
目送母亲离开的背影,他身形有片刻的僵硬,却又很快恢复过来。
微垂下脸,重新将叼在嘴中的香烟点燃。
大致在房中逡巡一圈,最后视线在一幅壁画上定格,已经记不清是哪位大师的作品,只不过顾清在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脸上透出的欣喜却是他如何也遗忘不去的。
窗外的雨声淅沥,伴随着阵阵寒风,不知不觉间已经连下了一周。
顾城拉开窗帘,迎风而立,从室外飘进来的雨丝打在脸上,说不上冰寒却不由得令人生出一丝快意。
轻吐出一卷青烟,眼看着马上便被冷风吹散的白雾,他突然明白过来,当晚夏明月的举动。
她是本能的透过伤害自己的身体赎罪,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混在雨声中,不仔细听很容易忽略。
顾城夹着香烟的手一顿,眯起眼挪开皮椅,一眼便看到正躲在书桌底下的明月。
她曲着腿,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而在顾城摸上自己的时候,瑟缩了下。
“你全都听到了?”掐灭烟蒂,他跟着蹲下身,一双手在女孩肩头游走。
心口像是被一下下的割划过,疼得她想要尖叫,却又隐忍下来。
抓了抓头发,她惊惧的看着他:
“你们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不,是真的。”顾城摸上她的脸颊,神色复杂。
女孩微愣,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就像是一潭死水,找不到一丝亮光。
而在下一秒,她突然推开顾城爬出来,跪在地上一张张的捡起顾母没有带走的资料。
那上面写了她的母亲、哥哥、还有她自己在十三岁之前的生活点滴……而在最末的一张,是她与顾清的DNA鉴定,两人是父女,精确度高达99。999%的父女……
两手突然一软,她浑身虚脱的瘫在地板上,一张脸则因为震惊,而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她想起小时候顾城经常喊她“野种”……原来这句话并没有说错,她真的是顾清背着妻子,与同样拥有丈夫的夏芯,生出来的野种!
“哥,你骗我的对不对?这些纸写的都是假的对不对?”她不死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糊不清的说。
“不,顾清确实是你的亲生父亲。”顾城语气很淡,他不认为这件事有瞒着她的必要,既然早晚都会捅破,那么她现在需要的,是学会去接受。
虽然方式过于粗野。
顾城弯下腰,一手圈住她的肩膀,想要将人抱起来,却遭到了女孩的反抗。
她用力挣脱他的桎梏,视线虽已被泪水模糊,可还是精准的对上他的眼:“既然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脸几乎贴上她的耳廓,顾城冷静的说:“好让你直接找顾清对质?”
明月咬着唇畔,就连什么时候破的皮也不知道。
“傻孩子,很多事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相信我,我会保障你跟你哥哥往后的生活。”顾城宽容的道,态度温和,可话里却没给她留下一丝选择的权利。
明月有些走神,她摇着头不想听他的官腔,也终于明白过来,大伯在临终时握着她手的含义。
——明月,原谅我。
六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视如己出的珍视,令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会有一个如此慈祥的大伯,谁会想到,正是她的生父,将她推进了一个无底深渊。
你要我怎么原谅……
她捂着脸,有泪水从指缝中漏出。
“我可以不接受吗?可以吗?”
顾城没说话,可他的意思太明显不过,面对顾家施与的恩惠,她除了接受,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居然挣脱出顾城的手臂,推开门猛的往楼下跑,她心里很乱,脑袋更是挤成了一团,疼得厉害,就连顾城在身后喊自己,也没听到。
慌不择路地跑下楼梯,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还有消化掉刚才所获知的信息。
低着头,她没有看到站在正前方的男人,沾着满脸的泪光,一下子便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明月,怎么哭了?”
明月抬眸,入眼的是一张苍老的脸。
那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一身深色正装,嘴唇微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睛,整个人看上去整洁干练。
“您是?”她站直身,从他怀里退开,擦干净脸上的泪哽咽的问,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陌生的老伯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反倒是从楼上追下来的顾城,看到对方很是恭敬:“李叔。”
李丙仓点点头,提着公事包进门,公事公办的说:“顾老先生在生前曾委托我做他的遗嘱执行律师,如果现在方便的话,请召集所有人继承人,我好开始宣读。”
第103章
尽管顾家与李丙仓已经有十几年的交情,可在面对顾母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严谨疏离的态度。
瞥了眼到场的数人,李丙仓的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明月身上,微微颔首,他开始宣读:“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么我开始宣读顾老先生的遗言:我顾清能由身无分文成为成功的企业家,除了靠自身努力,还有上天的眷顾……如果说这一生有什么遗憾,那么就是对我的胞弟与其女……虽在晚年尽我所能弥补,却仍抵不过……初步点算,顾氏集团,加上海内外资产,总值约……经律师楼核实后,会有更详细的数字……我现决定将名下四分之一的财产无条件赠予胞弟之女……”
在之后的内容里,顾清表现出对妻子与儿子的内疚,并将名下财产做出详细的划分。
突然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明月傻傻的坐在位置上却不见欣喜,反倒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失落,顾清给她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打算认回自己。
“李律师。”顾母脸色下沉,搁在大腿上的手悄然紧握,似乎在克制:“我先生是在什么时候立下的这份遗嘱?”
“200X年XX月XX日,下午4点30分。”李丙仓面无表情的将公文合上。
“是吗?”她深吸口气:“我从来不知道,他……我先生也不曾与我说过他有立遗嘱的意思,当时除了你,旁边还有什么人在场?”
“除了我本人,还有周律师,主诊医生,与另外一位独立医生在场。”
换言之,这份遗嘱是在顾清住院的时候,瞒着众人立下的,其真实性不容置疑。
送走了李丙仓,顾城站在门口抽烟,仿佛是一早料到,夏明月是顾清唯一的女儿,在死后又怎么可能不给她留下少许庇佑。
只不过顾清依然是那个顾清,在声誉与亲情面前,永远将前者摆在第一,想到女孩失落的神情,顾城不觉好笑,他永远无法理解她的心情,顾清给她的不算少,好几十亿足够她奢侈的过上数辈子,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