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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日拿到枪的同时,转枪口开保险击发,弹夹被卸掉,只剩下枪膛里一颗子弹,这颗子弹一下子就打穿了老头子的腿,老头子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却没有任何停滞,握着刀子朝前一扑,深深刺进苏日的小腹,跟着就是一拉,苏日用枪管挡住老头子的手,挡的很及时,否则这一下不啻于开膛破肚。
“没有人斗得过我卫八!”老头子几处负伤,且都是重伤,尤其苏日那一枪,几乎真的把他打瘫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出他的嗓音已经狰狞,捏着被鲜血染透的刀子,跟苏日僵持。
他们之间的打斗也无比的快,我使劲晃着脑袋,也不再勉强站起来,就那样翻滚着朝前爬,我摸到了之前丢失的那把手枪,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几乎贴着老头子的后背飞过去,他又和苏日激烈的扭动了一下,紧接着,我听到苏日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
他的伤更重了,小腹上多了一道吓人的伤口,几乎看到了内脏,胳膊上也出现一条刀伤,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两条手臂不甘的垂了下来。
我不知道苏日是不是死掉了,但是老头子还活着,他一打滚就翻出去很远,想借着一些隐蔽物逃脱我的枪口。我立即用一条好腿半跪在地面上,举起了手里的枪。我的双臂也都带着伤,扣动扳机时会牵连伤口,影响精准度。
我心里多余的念头全部都抛掉,也不管追击老头子会否再遭到还击,我只想打死他。我完全站了起来,拖着已经不像样的左腿,尽全力朝前追过去。老头子在地面上翻滚,渐渐就脱离了微弱的光线覆盖范围。如果被他隐入绝对的黑暗中,我想我再没有任何机会能杀了他。
“卫八!”我大吼了一声,一枪打了过去。这一枪精准度不高,却歪打误撞,似乎打中了老头子的后腰,他的动作顿时迟缓了很多,我颠簸着追了上去,在距离他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又吼了一声。
老头子停止了挣扎和翻滚,他趴在地上,缓缓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光线已经不清晰了,我也不想再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用枪口对准了他的头。
他慢慢的翻身,坐在地上,他浑身也全是血,连一头花白的头发都沾满了血迹。我可以不看他的脸,但这一头染血的白发,却瞬间触动了我的心。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他,我恨他,彻骨的痛恨,但是有的事情,却不受控制般的在脑海里浮现。
我再一次想起了他和薛龙头斗的最凶的那两年,我由方叔带着,隐藏在江北附近的乡下,老头子得空的时候,会去看我。我见到他的时候,是最快乐的时候,我会骑在他脖子上摘果子,和他一起玩纸牌,一起给我养的小鸡小鸭喂米。。。。。。
那个时候的我,可能死都不会想到,我和他之间,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人十恶不赦,他不值得自己再流泪。我不想哭,但是眼泪却不争气。
在这一刻,我突然很想知道,他养了我二十多年,真的是没有一点点感情,纯粹把我当成一个取血的工具吗?
但这个想法只是一瞬即逝,我怕自己动摇。很多事情在没有发生的时候,我总会这样想那样想,然而等它真的落到自己头上时,先前的想法可能一瞬间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老头子,我找了很久很久的老头子,就在我的眼前了,只要我扣动扳机,立即就能打穿他的头颅,打穿他的胸膛。
第二百五十七章终结
卫天!扣动扳机!让一切都终结在你手里!
我打消了那个可笑又可悲的想法,不管老头子对我有没有一点半点感情,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太多太多的人因他而死。
“小兔崽子。”老头子慢慢抬头看着我,我一直说服自己不去看他,但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移动到了他的脸庞,他的眼睛上。
这时候的他,好像就是当初我离开江北时最后一次见他的样子,他老了,今天睡过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小兔崽子。。。。。。
这个称呼,我从小听到大,却没有任何一次听起来如此心酸。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重伤之余面对枪口装可怜,但是他真的显老,老到不堪一击。
“我的命就在这儿,你拿去!”老头子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是不可能。最终,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就那样坐在地面上,两只手颤抖着撕开自己胸前的衣服:“朝这儿打!”
老头子真的太了解我了,他肯定不想死,却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动作,他没办法逃脱,只能瓦解我的意念。
我曾想过无数次,真正抓到老头子的时候该如何处死他。但是此刻,我的手指虽然扣着扳机,却仿佛没有力气把子弹打出去。
也就在这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麻爹还有曹实,在临死前不久跟我说的那些话。他们很为难,难做人,这种为难简直痛苦到想让他们一头撞死去逃避一切。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他们一样,丢下手中的枪,撞死在这里。但是不能,苏日就在我身后躺着,生死未卜,他的伙计全都死在四周,和尚不知道是否活着,还有麻爹,曹实。。。。。。一个又一个人影在我眼前晃动着,如果不是老头子,他们会死吗?
还有我的妈妈,从未见过面的爸爸,他死的那么惨。。。。。。
我不能容老头子活下去,尽管手里的枪重的像一座山,但我也要把这座山搬掉。如果他还可以活着,那么总有一天,我会无法面对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眼泪把我的脸打湿了,我噗通一声跪倒在老头子面前,我仍举着枪,但是心里的杂念,已经越来越淡。
终结吧,是该终结的时候了。
“卫八!这一跪,欠你的,都还给你!”
砰!
我流着眼泪,没有闭上眼睛,缓缓掏出那只放着卫勉眼球的小瓶子,扣动了扳机。清脆的枪响,呼啸的子弹,老头子的胸前顿时如同绽放开一团妖异又猩红的花,染红了头顶的黑暗。
他中了一枪,却仍然坐的那么端正,子弹穿透了胸膛,他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不断淌出的血,又抬头看了看我。
砰砰砰!
我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猛然扬起了头,枪从手里滑落。我好像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很多,又好像一下子沉重了很多很多。
再没有任何声息了,一点都没有,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说不清楚这是不是一种煎熬,但是我能感觉的到,我不再是卫天。
几分钟之后,我低下了头,老头子已经躺倒在地,他的胸口几乎被子弹打烂了,只有一双苍老且如孤狼般的眼睛,仍然圆睁着。
“卫家九重门,老八人上人。。。。。。”
据说,这是当年流传在李陵山周近的一句民谚,如今,它成为了绝唱。卫长空死了,和麻爹一样,再也回不了家。
昔年那个庞大强势的家族,完全绝根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如果,我也曾经算是卫家的人的话。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老头子的尸体,轮转长生,虚无缥缈。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就感悟到,所谓的长生,不可能也不应该存在,它从未存在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那么多人争斗了那么多年,只不过给这个纷乱的世界留下了一个无稽的故事而已。
只是个故事。
我感觉自己脱力了,却一刻也不能停,我爬到了苏日身边,他还有一丝鼻息。我又接着爬了很久,在那些尸体身上找回一些能用的东西,我费力的把苏日拖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然后给他消毒上药包扎。
我找回了弹夹,抱着苏日的那杆枪守在旁边,我没再看时间,在这个地方,能活下来的人总归会活下来,不能活的,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我记不得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苏日醒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他又昏迷了。我不能再指望他自己清醒过来之后自己走出去,我用很多衣服把他兜起来,然后背着他的枪,在地面上爬行着拖他走。
这样走的非常慢,半个小时过去,可能我只爬出了一二百米,但是我相信我能走出去。相信只是相信,这些路,都要我一寸一寸的爬过去。我的手肘磨烂了,却固执的不肯停下。又过了很久,我看到了远处有光线,还有一些人的影子。等那些人距离越来越近之后,我看到一个被人扶着的身影,他的光头在光线的照射下,像一盏灯。
我连喊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挣扎着把手里的手电拧到最亮,然后胡乱挥舞着,那边很快发现了我,有人过来看了一下,随即就朝后面喊。被人扶着的和尚一听是我,一把就推开身边的人,瘸着一条腿蹦了过来。
“卫大少!”和尚扑到我身边,挤出一个招牌似的憨笑,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里,一瞬间就涌出了泪。
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和尚哭。
和尚过来之后,张猴子也马上招呼着人抬我们,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为身体和神经全都撑不住,见到自己人,我很快就昏了过去。临昏迷前,我还没忘记招呼张猴子带人到阴沉脸死去的地方找轮眼。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外面,正在被人抬着赶路。我稍稍一动,就觉得浑身上下那里都疼。
“苏日怎么样?”
“一只眼睛肯定是不行了,胸口的伤不在要害,小腹上的伤看着挺吓人,仿佛开膛破肚一样,其实也要不了命,卫大少,你忘了,在班驼的时候,曹实拖着一截肠子还走出了大漠。。。。。。”
我的眼神立即就黯淡了,这一次,很多人都回不去了,曹实也回不去了。
和尚可能也是拼着一口气带人找我,等找到我之后,他也顶不住了,被人抬着走。路上他和我说了一下,但是我没心听,对我来说,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是过去,不重要了。
我问张猴子有没有找到东西,他说阴沉脸的尸体是找到了,但是轮眼没有随身带着,因为当时急着把我和苏日抬出去,所以他们也没有继续找下去。
“好吧,好吧。”我转头看了看仍然昏睡的苏日:“这不是我们的东西,让它的主人去找它。”
最终,我们离开了盘龙山,到最近的城市去治伤。确实如和尚所说,苏日活了下来,我身上的伤也不致命,只不过需要时间去恢复。但是和尚的情况有些严重,我听下面的伙计嘀咕,即便能好,但也好不彻底。
我们都躺着起不来,只有张猴子一个人好胳膊好腿,我交代他去做善后的事,抄老头子现在的老窝,拿到轮转石。
老头子这股势力,其实等于完全垮掉了,所以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张猴子带着人拿到了被老头子之前夺走的那套轮转石。我暂时还起不来,就让他暂时放着,然后又叫他回长沙拿回了第一次来盘龙山时得到的几块轮转石,等我伤好了之后再处理。
我没有急着回南方,就留在这里养伤,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打算。我在这里住了大概十天左右,雷朵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她带着一身风尘,那张花一般的脸庞依然有淡淡的忧郁,但是当她看到我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丝笑。
从马尔康那边也很快来了人,他们直接去了盘龙山,要寻找轮眼。前后找了很久,那批人回来了,顺便接走了苏日。至于找没找到轮眼,我没有问,他们也没有说。这是属于他们祖先的东西,找不到就算了,即便找到,也会被当做圣物一样供奉起来。
我一直在这里住着,除了每天跟和尚一起被人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