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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我看到的不是你的阿爸,而是另外一个人,你肯定不会相信。”小胡子对格桑梅朵伸出手:“把相机拿来。”
人的眼睛可能有时会根据环境而出现视觉上的偏差,相比之下,还是照相机更靠谱一些。他接过格桑梅朵递过来的相机,拍了一张照片,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可以对比,他又让格桑梅朵也拍下一张。
两张照片被调了出来,但让他们预料不到的是,这个六边形的坑,或者说那块水晶或冰块,好像是一个拍摄的盲区,照片的取景范围内白茫茫的一片,没有拍下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格桑梅朵不信邪,又接连拍了好几张,然而每一张都好像照在了空旷的雪地上。
“不用照了。”小胡子阻止住了格桑梅朵,他想把这具封在里面的尸体带回去,但尸体外的包裹物肯定带不动,只有将其融化或者凿开,带走尸体。
格桑梅朵和父亲的感情很深,尽管后者已经去世了十多年,尽管格桑梅朵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父亲,但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趴在坑边,呜咽似的哭着。小胡子慢慢的下了坑,他用合金管触碰那块包裹尸体的东西,硬度很高,应该是水晶之类的玩意儿。
“你看到的不是真的。”小胡子拍了拍格桑梅朵:“站远一些,这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带走它,我们马上离开。”
格桑梅朵此刻对小胡子的话很听从,她仿佛知道,只有这个男人才能解决问题,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慢慢从坑边朝后退了几米。
小胡子用合金管当成凿子,试着在水晶的表面凿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之后,水晶仍然浑然一体,连一点点印记都没有留下。
“不!不要!”这时候,站在几米外的格桑梅朵猛的抬起头:“不要触碰它!”
几乎就在不到一秒钟之后,小胡子已经生出了反应,刚才用合金管凿动的一下只是试探,力道并不是很大,但这一下试探却如同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产生巨大的效应。水晶体本身没有任何损坏,然而周围的六边形坑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硬生生撕裂了。
小胡子飞身就从坑下跳了出来,他的脚步还没有站稳,整座九层血塔仿佛从中咔咔的断裂,向两边慢慢的倾倒,断裂处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块六边形的水晶,顺着裂缝掉落进去。小胡子能看到这一切,却没有任何阻止的余力,他飞快的跑到格桑梅朵身旁,几乎一把把她抱起来,沿着倾倒的九层塔朝地面飞奔。
他就像一道在将要坍塌的建筑物里飞速穿梭的影子,速度达到了人类的极限,一口气从九层顶端冲到了血塔的底座,然后又朝前猛跑了十几米远。小胡子不知道撕裂了血塔的力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股力量大的难以想象,它不仅让血塔从中断裂,随着轰然倒塌下来的石块,这个空间的地面如同泥捏的一般,一道裂痕顺着血塔中间的缝隙延伸扩张,似乎要把整片冰城乃至上面的雪峰群分成两半。
在这种远超人力的力量下,坚硬的地面和冰墙都不堪一击,地面的裂痕很快就变成了三米左右宽,前后上百米长。血塔的一部分完全落入了裂痕中,包括那块六边形的水晶。小胡子带着格桑梅朵全力躲到旁边安全的地方,这种塌陷和断裂有毁灭性的力量,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周围才渐渐恢复了平静,九层血塔完全消失了。
小胡子确定安全之后,接近了那道扩张到四五米宽的裂痕旁,裂痕下黑乎乎一片,看不到底,仿佛一个连通到地心最深处的深渊,掉下去的石块包括六边形水晶已经没有影子。
就在这一刻,小胡子感觉到,那块包裹着诡异尸体的六边形水晶,永远都找不回来了,如果这块水晶找不回来,那么之前在血塔上的所有经历也将化为泡影,能得到的只有几张留在相机里的白茫茫的照片。
但小胡子的性格一直很果断,当知道无法再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会马上离开,避免更多的意外发生,尤其是格桑梅朵的状态,很不稳定,必须先把她彻底安置解决好。之后,他带着格桑梅朵从已经断裂的冰墙进入冰城,他们放弃了沿途的一切,格桑梅朵像一只温顺的羊羔,紧紧跟着小胡子。然而在经过那堵封着察那多尸体的冰墙时,格桑梅朵还是迟疑了,她顿住脚步,默默的注视了片刻,以商量的口吻问小胡子,能不能把它带走。
小胡子的潜意识里有种感觉,这具被格桑梅朵称为察那多的尸体,绝对是让她产生变化的一个诱发因素,如果想要彻底的解决,可能这具尸体也是重要的根源。小胡子考虑了一下,终于决定带走尸体。尸体已经枯瘦的不像样子,掂在手里只有二三十斤重,小胡子让格桑梅朵走在前面,自己用一件衣服兜住尸体,跟在后面。
他们顺利的按原路走出了冰城,当望到雪峰群外透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时,格桑梅朵的脸色好了很多,只是额头上那颗红的像血一样的红痣有些扎眼。
“哥们儿,告诉我,这颗红痣是不是很别扭?”
“没有。”小胡子深深吸了一口冰凉又新鲜的空气,说:“真的没有。”
这颗红痣带给格桑梅朵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压力,它像是一颗钢珠,紧紧的嵌在她的额头里,在红痣刚刚出现的时候,格桑梅朵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紧了三圈,现在虽然好了一些,但仍然感觉很不舒服。
他们又顺着原路走向进入雪峰群的入口,在经过黑布条下的字迹时,格桑梅朵又顿住了,她伸出手指,在那些字迹上一笔一划的临摹,仿佛在追寻当时写下字迹的察那多的心境与感受。
“不要再写了。”小胡子感觉这些字迹很不祥,硬拉走了格桑梅朵,一直走出去很远之后,格桑梅朵仍在不住的回首眺望这些字迹。
他们离开了几天时间,雇来的两个司机并不多嘴,他们干了很多年,明白很多事情,信奉的原则就是拿自己的钱,干自己的活,所以小胡子和格桑梅朵出现的时候,两个司机就收拾了下东西,问接下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当格桑梅朵告诉他们先离开这里时,那个名叫扎西的藏族司机的目光就闪烁了一下,他是个很沉默的人,除了开车,几乎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但是他盯着格桑梅朵,确切来说是盯着格桑梅朵额头的红痣看了半天,神情变的有些复杂。
格桑梅朵显然也注意到了扎西的变化,她用藏语问了几句,扎西开始还不说,被格桑梅朵追问久了,才嘟噜出一大串藏语。小胡子听不懂这些,一直到两个人交谈完了,他才去问格桑梅朵。
“扎西注意到了我额头的红痣,他知道我在进入雪峰群之前是没有这颗红痣的,他以前见过类似的痣,而且那颗痣出现时发生的事很古怪,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他知道这种痣是怎么回事吗?”小胡子感觉到一点惊喜,常年在藏区四处跑的人,见识要比正常人多的多。扎西不一定能解释格桑梅朵额头这颗红痣是怎么回事,但至少可以得到点线索。
第二十章夺舍
他们本来是打算马上动身的,但小胡子想立即把关于红痣的事弄清楚,所以四个人又停了下来。格桑梅朵的心神似乎很乱,当小胡子询问她的时候,她的言语不太利索,说的也不清楚,就让扎西亲自来说。
“要说这些,可以一边开车一边说,不会耽误。”扎西经常受雇,和内地的人打交道比较多,所以汉语说的挺流利。
坐上车之后,扎西就开始讲述,事实上,他过去所见过的关于痣的事,和格桑梅朵的情况不太一样,而且痣的颜色也不同。只不过痣这个东西是随着人的降生就出现的,鲜少会有人某一天突然长出一颗显眼的痣,所以格桑梅朵骤然出现的痣就勾起了扎西的回忆。
那件事发生在几年前,发生地并不是扎西的家乡。当时他刚刚受雇于一批来自内地的游客,当任务完成的时候,目的地距离扎西的舅舅家很近,所以他顺路就去住了几天。不过扎西来的很不凑巧,他刚去的时候,舅舅一家人热情的款待,但两天之后,舅舅家的小儿子,也就是扎西的表弟,被一头突然发疯的牦牛给活生生撞死了。
这件事让舅舅家悲痛欲绝,让扎西本人也很不自在,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到来给对方带来了厄运。带着一种内疚自责的心理,扎西拿出了刚刚受雇得到的一笔报酬,并且在丧事中跑前跑后,任劳任怨。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内疚减轻一些。
在当地,一直盛行的丧葬方式是土葬。提起西藏的时候,很多人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神秘的天葬,但是广博的藏区内,天葬并非唯一的丧葬方式。丧葬其实和周围的自然环境有比较大的关系,当地林木比较多,就盛行火葬,树葬,河流多,就盛行水葬。至于天葬,那是藏传佛教广泛传播之后的产物,因为奉行轮回转世的观点,所以佛教徒认为人死之后,留在世间的一切都会成为转世的障碍,应该把尸体彻底的处理干净,为转世扫清障碍。
这场丧事让扎西滞留了十几天,一直到丧事完全结束,死者入土为安的时候,他才打算过两天和舅舅开口说离去的事。
但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一个老牧民出去放牧的时候走丢了几只牲口,因为找寻牲口,所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经过表弟的坟地时,就发现坟地好像被挖出了一个洞,而且坟里面有一双惨白的手,正不停的把里面的土朝外抛。
这种情景好像是埋在土里的死者正拼命的挖洞朝外爬,老牧民被吓坏了,屁滚尿流的跑回来敲扎西舅舅家的门。最开始的时候,家人还认为老牧民在胡说八道,但老牧民坚持自己看到的一切,后来,家里人就决定去坟地看一看,扎西也亲自到场。
等看清了坟地内的情况时,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呆住了,而且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表弟的坟头上,清晰的出现了一个大洞,坟空了,尸体已经无影无踪。他们拼命的找,几乎把周围十多里范围内地毯式的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这是一件让人惊恐又头疼不解的怪事儿,本来打算离开的扎西又走不了了。家里人还有一些亲朋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来回的找,第三天黄昏的时候,整整跑了一天的扎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一大群愤怒的人拿着石头棍棒,把舅舅家整个围了起来。
“当时我真吓坏了,那些人气的眼珠子都是红的,他们围住家,嚷嚷着把表弟给交出来。”
最后,村子里的长者出面抚平了这些愤怒的人,让他们好好的说。这些人来自五十多里外的另一个村子,他们说,扎西的表弟在昨天突然就闯进他们村子里一户人家,持刀杀了几口人,还抢走了一副珍贵的老唐卡。
两个村子离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有人认识扎西的表弟,他们最开始只看到扎西的表弟一身鲜血,匆忙从那户人家里逃窜出来,之后才有人发现几口人被杀了,一副据说传自七世纪松赞干布时期的唐卡不翼而飞。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扎西的表弟已经无影无踪,死者的亲戚朋友愤怒异常,一起过来讨公道。
扎西的家人顿时就晕了,他们解释说扎西的表弟已经在十几天前就死去,但对方不信,几个目击者信誓旦旦的说,当时从死者家里逃窜出去的,肯定就是扎西的表弟。扎西的家人根本解释不清,矛盾再次激化,对方认为他们在包庇杀